第59節
第59節
薑宛卿震驚:“……這都能撿著?”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上一世她哭著埋葬小貓時還被他冷著臉說了一頓,現在他居然能為這兩隻小貓做到這個地步?
但這隻羊一動不動,不由問:“還活著嗎?”
若是死了,怕也是沒有用。
風昭然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拉起她的手,放在羊身上。
他的手冰冷,隔著一層衣料薑宛卿依然能清晰感知到。
但母羊的身體溫暖,小心髒在皮毛之下砰砰跳動。
薑宛卿大喜。
風昭然把母羊放在貓窩裏。
薑宛卿戳了戳兩隻小奶貓,把它們放在母羊懷前。
也許是尺寸不對,貓兒顫巍巍搖頭晃腦,就是找不準地方。
風昭然托著貓兒,幫它們對準位置,貓兒這才喝上奶。
母羊還在昏迷當中,但胸腹鼓脹,奶水很足。
兩隻小貓腦袋搖搖晃晃,反應過來之後,一湊過去便巴唧巴唧喝起來,兩隻小爪不停踩奶。
尤其是小橘,一麵喝還一麵哼哼唧唧。
薑宛卿守在貓窩邊,拿手指輕輕撫著小奶貓的背脊。
太好了,有奶水,這次它們可以活下來了。
風昭然站在貓窩對麵,隻見燈光映照在她光潔的額頭,往下是翹挺的鼻梁,她的睫毛在眼窩投出濃密清晰的陰影,根根分明,又長又翹,像把小扇子似的,掩著那對眸子。
因是低著頭,紅唇隻隱隱一麵,像是葉底遮著的一抹花瓣。
但即使是遮得深,依然可以瞧見她的雙頰微微鼓起,嘴角明顯一直噙著笑意。
薑宛卿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
風昭然是一個居高臨下的姿勢,但眼神卻是十分的柔軟,見她抬頭,還微微笑了笑。
他從寒風中走來,鬥篷的帽子才摘下,發帶用來捆住了母羊的四肢,此時發絲垂過臉頰,有些淩亂,和往日那個永遠高高在上永遠一絲不亂的太子十分不同。
尤其是這絲笑容,幹淨溫和得像秋日明淨的陽光,甚至還有一絲……寵溺?
“……”薑宛卿覺得肯定是自己看錯了。
下一瞬,風昭然也蹲了下來。
薑宛卿忽然覺得他的欺近讓空氣變得有些濃稠。
“孤還沒有去東宮的時候,時常跟著母妃喂貓。”
風昭然道,“宮裏的野貓很多,有些是從前妃嬪宮人養的,有些是後麵一窩窩生的,有些貓生下了就沒了娘,母妃便把它們撿進寢宮,用羊奶喂它們。”
薑宛卿微微訝然,風昭然從未和她說起來小時候的事。
“也是讓母羊喂?”薑宛卿忍不住問。
“那裏可是妃嬪的寢殿,陛下隨時駕臨之地,怎麽養羊?自然是讓禦膳房送羊奶過來,然後一點點喂給貓兒。”
風昭然的聲間和神情都是又輕又柔,溫和安寧得像夢境似的,手輕輕撫著貓兒的背脊,兩人的手背微微碰到一起。
薑宛卿下意識收回了手,縮得飛快。
風昭然抬眼望向她。
薑宛卿自己也覺得這反應略有點大,趕緊扯開話題:“殿下是怎麽撿到這羊的?”
“你平時是怎麽撿的?”
“就……有時候在樹下,有時候在草叢裏。”
“樹下。”
風昭然說完,整個人僵了僵,扔下一句“孤去洗漱”,便離開了。
薑宛卿低著頭瞧小貓喝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她心裏甚是感慨,心想可能真命天子真有上天庇佑,這運氣實在好得有些匪夷所思。
*
小奶貓吃飽喝足後沉沉睡去。
母羊的氣味到底太濃,風昭然把它放到了廚房灶前。
薑宛卿心說這才對嘛,風昭然怎麽可能忍得了跟羊共處一室?
半夜奶貓偶爾叫喚一聲,風昭然隱隱約約做起了夢。
夢見了貓。
三隻小奶貓並排躺在土坑裏,小小的身子僵直。
一雙手捧著泥土往它們身上灑,點點水痕落在泥土間,那是她在滴淚。
他站在她身後,瞧著她一麵哭一麵埋葬地小貓。
“不就是幾隻貓麽?”他不喜歡看見她哭成這樣,眉頭微微皺起,“也值得這麽哭?”
她像是才覺察到他靠近,急忙拭淚,“妾身……妾身就是有點難過,妾身沒有救活它們。”
她轉過臉來,他才發現她的淚已經流了滿麵,眼睛都腫了。
他歎息一聲:“這些貓太小了,離開母貓便活不了,這不是你的錯。”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女孩子的淚頓時止都止不住了:“可、可是如果不是妾身把它們帶回來,它們至少也是和母親死在一起吧?說不定還會有別的貓經過,也許可以救它們……”
“你帶它們回來,至少給它們留了個全屍。”他打斷她的話,“別的貓說不定會吃了它們。”
他原是想安慰她,可不知道為什麽,她聽後眼淚掉得更狠了。
“不許哭了。”他沉聲道。
她拚命想忍著,偏又忍不住,哭得抽抽噎噎。
他終於明白,自己要是再這麽在她麵前站著,她可能把自己哭抽過去。
這樣柔弱,這樣單純,還這樣善良……在雲譎波詭的深宮如何活得下去?
有些事情別說讓她做,單是讓她知道,她恐怕都受不了。
他慢慢轉身離開。
轉身之前,最後看了一眼那被泥土覆了一半的三隻小貓。
若是他能讓它們活著就好了……
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哭得這麽傷心了。
*
母羊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薑宛卿一早醒來就聽到它在咩咩叫。
比它更早叫喚的是小奶貓。
薑宛卿打了個哈欠,裹上衣裳,揣上小奶貓,來到廚房。
奶媽母羊被捆住了四肢,窩在柴堆裏,身上覆著些幹草,那是風昭然給它保暖用的。
薑宛卿怕它跑,不敢鬆開它,去院子裏找了些野草來喂它,再給它喝了些昨晚熬的米漿。
母羊吃飽了,安靜了不少,隻是不停哼唧,看上去好像有點難受。
薑宛卿小心翼翼地把小貓放過去喝奶。
母羊起先甚不習慣,想要掙紮,薑宛卿緊緊按住它,一麵大叫:“殿下!殿下!”
風昭然匆匆趕來。
“快快按住它!”薑宛卿一起床便過來了,頭發未梳,披散在頰邊,一臉惶急,“我怕我按不住。”
風昭然瞧著她不自覺笑了笑,拿了把幹草擱在母羊嘴邊。
母羊嚼了起來,不再管那兩隻小貓。
兩隻小貓終於喝上了奶,這一下母羊倒不叫喚了,薑宛卿猜測它之前難受,有可能是脹奶。
隻是兩隻小奶貓飯量到底有限,奶水吃不滿,薑宛卿便試著擠出來。
剛擠出來的羊奶有一股膻味,薑宛卿捏著鼻子喝了一口,到底還是不習慣。
薑家有專門送上來的羊奶,經過特別調製,隻甜不膻,入口綿柔,比牛奶更香。
但她不知炮製之法,隻得作罷,調了雞蛋和麵粉做成煎餅,倒是又香又軟,入口甚好。
“……它有奶,就有寶寶,咱們把它留在這兒,它寶寶怎麽辦?”薑宛卿忽然想到。
風昭然:“羊慣於群居,它的寶寶自有其它母羊照顧。”
薑宛卿眼睛一亮:“你是說,這座落陽山上還有一大片羊群?”
風昭然:“……”
孤沒這麽說。
奶媽慢慢接受了兩隻奶娃,喂奶時不再抗爭了,薑宛卿便解開了它,放它在院子裏活動。
又抱來一些幹草在灶前搭了個窩,灶膛留著些炭,有餘溫,最暖和。
然後便去了一趟方家村,想問問方嫂該怎麽養羊——畢竟貓和人都承了母羊的恩惠,得好好喂養這位奶媽。
甫一進村便發現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以往坐在門前懶洋洋曬太陽的老婆婆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幾個男人手裏提著木棍走來走去,看上去像是在巡邏。
薑宛卿問方嫂這是怎麽回事。
“別提了,村頭舅爺家裏丟了隻母羊,丟得無影無蹤,也不知是狠叼走的,還是人偷走的,羊圈裏一點腳印都找不到。”
方嫂一麵給她拿雞蛋,一麵道。
“大家都說很可能是高手,慣偷,不會隻偷一隻,怕是還會再來,所以全村的人都嚴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