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第70節

  薑宛卿這才發現風昭然竟然一直站在門內,像是等著他們到來。


  是越先安的人嗎?

  薑宛卿猜測。


  但是不像,前麵三個她不認得,後麵十幾個人全都穿著桐城衙役的服色,尤其是領路的那兩個,正是一直守在關口阻止他們離開的那兩名衙役。


  再看風昭然神情淡然,打量他們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不像是看自己人的眼神。


  “這就是太子殿下嗎?”


  為首的人約是三十來歲,生得一臉橫肉,有凶蠻之相,他坐在馬背上,拿馬鞭指了指風昭然,十分隨意地問。


  看守的衙役答:“回趙將軍,正是。”


  趙將軍……薑宛卿在腦子裏搜尋這個人,隻覺得一片茫然。


  上一世她乖乖地被關在這荒郊野外,這時節連方家村都沒有找到,天地間隻有她和風昭然兩個人,根本沒見到過這個什麽趙將軍。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上一世快過年的時候,風昭然好像有讓她出去撿肉來著,所以那個時候他就在支開她嗎?


  “嘖嘖,”趙將軍道,“這桐城小地方,真是委屈殿下了。”


  趙將軍身邊的兩名隨從做豪奴打扮,聞言便接過了話茬:“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畢竟陛下有旨,太子殿下是來養病的。這病人嘛,自然是要吃吃苦的,都說良藥苦口嘛。”


  趙將軍仰天大笑:“良藥苦口,說得好!”


  薑宛卿發現他們好像是有意來戲耍風昭然的,就像興災樂禍的人總愛去痛打一條落水狗。


  (?′3(′w`*)?輕(灬? e?灬)吻(??????w????)??????最(* ̄3 ̄)╭?甜?(???e???)∫?羽( ?,_,?)e?`*)戀(*≧3)(e≦*)整(*  ̄3)(e ̄ *)理(ˊ?ˋ*)? 但他們恐怕要失望了。


  他們想看的那種尊嚴掃地的屈辱、痛苦與悲慘,在風昭然身上完全欠奉。


  果然,無論他們怎麽逞嘴皮子,風昭然臉上都沒有絲毫表情,隻是拿起帕子,抵在唇邊,咳嗽了幾聲。


  帕子拿下來的時候,上麵明顯有鮮紅的血跡。


  薑宛卿:“……”


  ……原來那些朱砂沒白廢,除了畫印信,還可以用來裝咳血。


  “諸位過來,就是想這般打趣孤的麽?”


  風昭然道,“孤已是將死之人,這條賤條若是將軍想要,不妨拿去,說不定你的主子會樂意記你一功。”


  他的聲音裏透著明顯的虛弱,且好像光是說這麽幾句話就已經耗空了他全身的力氣,他扶著門框微微喘息。


  趙將軍下意識往後退,馬都驚了一下,還好他馬術了得,控住了韁繩。


  在整個慶州有一個共識——太子最好是快點死掉,但絕對不能死在自己手裏。


  那兩名衙役更是十分緊張,無論是誰動手,反正他們兩個看守的人絕對要把這條命抵給太子。


  兩人忙道:“將軍不是要打獵嗎?再往前就可以上山了,從前的老王爺就在這山上打獵,聽說養了不少獵物,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些老虎啊狼啊豹子啊,肯定已經生得滿山都是了。”


  “哦?”趙將軍的聲音裏興味頗濃,“當真有這麽許多猛獸?”


  衙役道:“您老這麽問,小的們也不知該怎麽答,人都是這麽說的,可小的們膽子小,從來沒敢進去過,所以到底有多少,小的們也不知道。”


  將死的太子和滿山的猛獸比起來,顯然是後者更讓趙將軍感興趣。


  薑宛卿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她多心了,未未之前定然是發現了這些人往這邊來,所以通知風昭然。


  隻是風昭然為什麽要支開她?雖說去方家村的路不在落陽山的獵場範圍,但何必定要讓她跑這一趟?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一個特別的聲音。


  跟未未在一起出門打過那麽多獵物,薑宛卿對這個聲音已經無比熟悉了——這是弓弦被拉緊的聲音。


  猛一抬頭,就見趙將軍的箭尖對準了她藏身的草叢,手指正要放開。


  “不要!”


  薑宛卿尖叫出聲,另一個聲音和她的混在一起,那是來自風昭然的,“住手!”


  趙將軍收住了箭:“……是個女人?”


  他身邊的隨從們互相交換一個猥瑣的眼神,低聲道:“將軍忘了?這裏除了有一個太子,還有一個太子妃呢。”


  “能當上太子妃的,那能是庸脂俗粉嗎?”


  趙將軍麵露笑容:“把她帶過來。”


  薑宛卿被從草叢裏拉了出來。


  薑宛卿怒道:“鬆手,本宮自己會走。”


  兩個隨從的動作原有些粗暴,但當看清薑宛卿的臉後,動作不由自主都緩了下來,“太子妃娘娘,我們將軍有請。”


  薑宛卿走向趙將軍。


  她身上穿著臃腫的棉衣,發髻上隻挽著一隻竹釵,那是風昭然給她削的。


  臂彎裏還挎著個竹籃,活脫脫一副鄉野村婦的打扮。


  但有時候看人根本不用看衣飾打扮,單隻有一張臉,便能在一萬個人裏麵讓人一眼瞧見。


  趙將軍整個人呆滯了片刻,然後臉上再現出驚豔之色:“從前總聽人說什麽布衣荊釵不掩國色,我總覺得是文人的酸話,沒成想竟然是真的。”


  他說著便下了馬,恭恭敬敬行禮:“末將趙碩,參見太子妃娘娘。”


  “……”


  這一下前倨後恭,倒讓薑宛卿愣住了,隻能道:“免禮。”


  然後她便看到了門口的風昭然,風昭然目光深深,以幾不可見的動作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薑宛卿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趙碩起身,一臉殷勤地道:“娘娘是薑家之女,身份貴重,竟然淪落至此,著實是末將等的失職。末將這就帶娘娘回姚城,一切皆照著宮裏的供奉,絕不讓娘娘委屈。”


  ……所以風昭然是讓她別跟趙碩回城?

  見薑宛卿思忖,兩名隨從在旁邊道:“娘娘可能不知道我們將軍是什麽人。我們將軍官居五品,整個姚州城都是歸我們將軍管的。”


  “楊太守娘娘定然知道,我們將軍是楊太守的泰山大人。隻要娘娘肯跟著我們將軍,那一定是吃香喝辣錦衣玉食,不比在這荒郊野嶺陪著一個病秧子強得多?”


  這套話隨從說得眉飛色舞,十分流利,顯然平常沒少說。


  兩個隨從一麵說,趙碩便一麵點頭,語氣謙虛:“莫要這麽說,說得我像是要接娘娘進城做什麽似的。娘娘莫怕,這兩個混賬不會說話,末將隻是敬重薑大人,不願意娘娘在這裏受苦。畢竟娘娘是慶王妃的姐妹,是我們慶王的小姨子呐,我們這些底下人能不好好孝敬嗎?”


  薑宛卿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們這是想幹什麽。


  她上一世是吃了不少苦,卻從來沒有受過這種汙辱,一團怒火裹著強烈的惡心湧上來。


  她想直接給趙碩一巴掌,又覺得會髒了自己的手。


  她想起來了,她不知道“趙將軍”是誰,但她聽過“趙碩”這個名字。


  那是在風昭然回京登基之後,論功行賞論罪從罰,賞罰分明,朝野稱讚。


  慶州自太守楊遵義以降,判處死刑的官員多達五百餘人,首惡被誅九誅,姚城在被死於洪水的百姓血染過一遍之後,再次被這些貪贓枉法之人血染一遍。


  沈慎兒當時入宮,說起此時激動不已,在說起慶州那批貪官汙吏之時,在楊遵義的名字之後,提到了一個名叫“趙碩”的人。


  此人原是楊遵義的親衛,為謀權勢,將自己年僅十三歲的女兒送給楊遵義為妾,從此青雲直上,在慶州橫行不法。


  他好射獵,也好女色,家中妻妾無數。


  在慶州乃至在整個大央,這樣的人都不少,因為皇帝和皇帝最心愛的慶王皆是如此。


  沈慎兒說起他的時候咬牙切齒,因為趙碩竟厚著臉皮向沈懷恩提親,要娶沈慎兒為妾。


  沈懷恩斷然拒絕了這門婚事,也因此得罪了趙碩,在姚城更加是舉步維艱。之前沈氏父女易裝上京,被派出來追殺兩人的,正是趙碩的手下。


  薑宛卿此時也明白了風昭然為什麽要支開她。


  她在趙碩眼裏無異於一塊肥肉。


  趙碩笑眯眯地看著薑宛卿。


  接到姚城供奉什麽的,當然不是謊言,這麽漂亮的女人,扔在鄉野裏自生自滅當真是暴殄天物。


  但天上從不會白白掉下餡餅,她想要供奉,得拿自己來換。


  一個婦人嘛,不會像那些姑娘家那樣扭扭捏捏,尋死覓活的,而且太子必死無疑,她守著這個病秧子又有什麽用?


  趙碩都盤算好了,她在姚城住上一陣,讓他好好嚐個鮮,不知道他那太守女婿願不願意換換口味,若是願意,那就更好了,自己快活上不說,還能再立一功。


  等到太子死後,太子妃就算將來回京,當然也不敢把自己的醜事說出來,說不定來日他升到京城做官,還可以同她一續前緣。


  趙碩越想越是開心,目光也越來越淫邪,沒想到隻是臨時起意來打個獵,居然還能遇到這等好事。


  “本宮不走。”


  薑宛卿隻覺得他的眼神就像是兩隻有形的蒼蠅,所過之處黏膩無比,她忍著惡心,冷然道,“殿下在哪裏,本宮便在哪裏。”


  “這好辦,”趙碩走近薑宛卿,笑道,“殿下的身子不好,想來騎不得馬,末將先帶娘娘回城,明日便派馬車過來接殿下。”


  薑宛卿明知道他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卻是無法反駁。


  他的人數太多,即便有未未的箭術,也不可能敵得了這麽多人。


  更何況他本人又擅騎射,絕非易與之輩。


  她下意識想向風昭然求救,但是克製住了。


  世間沒有人比風昭然更懂得計算得失,他絕不會為了她而以身冒險,把自己賠進來。


  趙碩瞧出了薑宛卿臉上的恐懼,明豔之中帶著一絲楚楚可憐,美得不可方物。


  他忍不住伸出手,取下薑宛卿鬢邊的一根幹草,手指順勢滑過薑宛卿的麵頰,低聲道,“嘖嘖,娘娘這般妙人兒,怎麽能——”


  薑宛卿隻覺得他的手指就像是毒蛇在她臉上爬過。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風昭然的聲音:


  “扶商未未!”


  隨著這一聲低喝,一支箭從趙碩左邊的太陽穴射入,再從右邊的太陽穴穿出,將趙碩的腦袋射了個對穿。


  箭尾的羽毛在陽光的照耀下色澤豔麗,奪目極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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