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庄盟誓(上)
「劉大兄弟!」
才出了演武場,大餅臉眯眯眼的鬼臉兒杜興正等在那裡,劉宏微有些驚訝,臉上一喜上前拱手道:「我家主人叫喚正要過去,怎敢勞煩杜總管在此相候?」
杜興卻是不由分說納頭一拜,劉宏吃了一驚,急忙上前相扶:「杜總管怎敢如此,這不是生生折殺小人了?」
杜興道:「這一次若不是有劉大兄弟在,必讓那賊人劫了我家主人親眷,此間後果難料,劉大兄弟於我家有如此大恩,杜興不拜劉大兄弟,卻去拜誰?」
劉宏道:「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何況鄉鄰?小人不過盡著本分,杜總管這般拜我,反是生分了!」
「不這般,杜興此心難安!」說著話,杜興笑著站起來,又是道了聲歉:「我家主人本是要親著過來與劉大兄弟道謝的,只是一時不便,這才由杜興先過來相候,此是我家主人心不自安處,劉大兄弟原諒則個!」
劉宏笑道:「李大官人客氣了,小人如何敢當李大官人一個『謝』字?杜總管也勿要再這般客套了,否則小人但只有掉頭跑路了!」
又是謙讓了一番,杜興不由分說,一定要劉宏走在前頭,他自己在後相陪,劉宏推辭不過只好允了,不多時就來到了祝家大院,遠遠看著劉宏過來,正與祝朝奉說話的撲天雕李應大笑著起身相迎,祝朝奉亦也站了起來,祝氏三傑只有老大祝龍在。
李應不等劉宏上前拜見便就迎上前來,親切的握著劉宏的手,大笑贊道:「前日聽杜總管說祝家莊劉大兄弟一身好本事,小可還猶不信,今日一見果然是響噹噹的好漢子,幾棒子就打得那矮腳虎落荒而逃,也是祝老哥教的好子弟!」
祝朝奉道:「老朽如何敢居功?此是欒廷玉兄弟教得好!」
李應笑道:「若是小可庄內可沒有這等人材!」
祝朝奉又請李應坐下吃茶,李應拉著劉宏同坐,劉宏推辭道:「主人與李大官人當前哪有小人的位子?」
祝朝奉指了指李應身後一個椅子道:「李家賢弟抬舉你,坐下又何妨?」
「小人不敢!」劉宏退後一步,躬身道。
祝龍不悅道:「都說你劉大是我祝家莊一條好漢,讓你坐便坐就是,連番推三阻四,想要告知別人我祝家莊不愛信好漢么?」
一席話惹得李應老大的尷尬,祝朝奉瞪視著祝龍一眼,與李應呵呵笑道:「粗夯坯子,讓李家賢弟笑話了,劉大自小就在我祝家莊,猶似老朽的子侄一般,他能為我祝家莊,為我們獨龍崗祝、李、扈三家出力拿殺賊匪,老朽心內歡喜,只是不敢嬌縱了他,非是吝嗇那區區的兩句『好』!」
李應也笑道:「老哥處事公允,小可是一向欽服的。」
祝朝奉手拈長須笑了笑,又吩咐祝龍道:「李家賢弟也是使的好槍棒的,你自去請欒廷玉賢弟過來,正好與李家賢弟一同吃酒!」
祝龍應是,李應大喜笑道:「欒教師一身好本事,小可一向佩服得緊,只是無緣討教,今日必要借老哥的演武場與欒教師好好比劃比劃!」
祝朝奉笑道:「你我兩家左右不過小半個時辰的路,賢弟只管每日過來,我祝家莊雖然不是十分富有,每日管賢弟茶酒吃飽還是盡能的。」
李應大笑。
說著話賓主又落座,劉宏也在邊上一個位子挨著杜興坐下,祝朝奉與李應自說著些話,李應在鄆州府各地也廣有生意,與祝家莊雖免不了有些競爭,更多的卻是守望相助,又說了些李應故去父親與祝朝奉往昔的交情,以及祝家祖上與李家祖上百年相處,以及扈家祖上三家人蓽路藍縷,幾代艱辛努力,共同經營得這獨龍崗這般興旺……
這自然是沒劉宏什麼事的,只有靜靜旁聽的份兒,不一會欒廷玉也過來了,祝龍祝虎祝彪在欒廷玉身後相陪,劉宏趕忙起身,李應也笑著上前相迎,又是一番客套,祝朝奉因道李家賢弟欽慕欒廷玉賢弟好本事,何不趁著今日大好光景共同討教一二?
「只怕擾了欒教師不太好看?」李應笑道。
欒廷玉拱手道:「小人早聽聞李大官人也使得好槍棒,若是能得李大官人賜教一二,小人感激不盡!」
一旁祝彪叫道:「老師已有多日未曾施展本事了,今日正好與李莊主一同耍耍,李莊主可莫要推託?」
「求之不得,還推託個甚什麼?」李應笑道,「只差了我那大槍沒帶來。」
「我家別的沒有,若是好槍,盡有的是!」祝彪歡喜大叫道,當先搶了出去,「包李莊主揀一條稱手的大槍使!」
李應大笑,又與祝朝奉,欒廷玉謙讓一番,一同往演武場去。鬼臉兒杜興與劉宏並肩而行,低頭看劉宏懷中有一卷書,十分的詫異,劉宏取了出來遞與杜興,笑道:「小人是閑不住的性子,那日進城便去買了幾本書來,閑時翻看。」
杜興隨手翻開看了幾頁,臉色更是古怪:「劉大兄弟喜歡看這等書?」
杜興本生得與眾不同,這一個聲音又大了些,一時竟引了許多人駐目,旁邊一個俊俏的後生正走過,望著杜興手中書低低的念道:「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
這人劉宏是不認得的,又看他身後跟著兩個清秀小廝,猜想他大概就是祝龍的妻弟,祝家的表親,微微躬身致意,正要與杜興一同離去,不意那人抬頭看來,問道:「你就是那小書僮劉大么?」
此人聲音清澈,一雙烏黑晶亮大眼睛看得劉宏一陣莫名的心悸,眼睛不覺瞥向這俊俏後生咽喉處,隨即垂了眼瞼下來,在後生胸、腰,臀迅速掃過,拱手躬身一揖道:「小人劉大,見過表少爺!」
那「後生」俊臉竟是微微一紅,也是抱起一雙瑩如白玉的小手平施一禮,道:「小生在祝家莊多日一向少見外人,不想尊兄竟知得是我!」
劉宏道:「庄內大小老少,小人都認得,因而幸或不會錯認了表少爺。」
表「少爺」指著杜興手中的書,道:「小生在祝家莊連日閑散,厚顏與尊兄討一本書來讀,不知可否?」
「小人樂意至極,只恐下人粗劣家什,不能入了貴人尊目!」劉宏心內古怪,祝家莊內祝龍三兄弟雖然不會讀書,這幾本通俗讀物卻不會沒有的,嘴上卻自然應了下來,鬼臉兒杜興悶著臉將書交還與劉宏,劉宏雙手奉上。
表「少爺」雙手接過書去,微微一笑道:「聖賢遺訓,縱是載之泥瓦粗陶也自香怡醉人,尊兄心懷仁善,身居陋居而矢志向學,小生在尊兄面前,何敢當一個『貴』字?」
這話說得劉宏禁不住的也要老臉發紅,連道愧不敢當,杜興遠遠的聽得那邊李應與欒廷玉已到了演武場,這邊一個莫名蹦出來的「少爺」卻還酸來酸去個沒完,不禁的心內焦躁,瞪視著這弱不禁風的表少爺便有些目光不善了起來,連連咳嗽了幾聲。
表「少爺」聞音知意,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俊臉微微一紅,與劉宏拱手道:「庄內有盛會小生不敢再多相擾,尊兄且自便,小生他日再行登門拜謝!」
說罷又是躬身一揖,帶著兩個貼身「小廝」往內院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