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難道去賣榴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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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初三那石膏腿兩個月才能拆。夏六一這一陣事務繁忙,並沒什麽時間陪他。他成日裏在家看書種草,自得其樂。保鏢們看他愛在院子裏刨刨弄弄,想幫他買些名貴花草回來,被他舉石膏腿拒絕。他將夏六一練武用的棍子綁在鏟子上,自製了一根輪椅人士專用鏟,又找來一支長長的火鉗,左手掄鏟,右手揮鉗,隔三差五地往院外刨一些沒名字的野花野草,插種在小樓前。這天夏六一傍晚歸來,一下車就見院子裏又多出一排插得歪歪扭扭的狗尾巴草。
“什麽玩意兒!”前頭開路的小馬罵道,“怎麽老在大佬院子裏種這種寒酸東西!你們都不攔著點!都鏟走!鏟走!”
“幹你屁事!”夏六一從後頭一腳踹開他,示意保鏢,“做個籬笆圍起來。”
小馬眼見大佬護犢子護得如此登峰造極,內心苦寒交加,哭喪著臉跟著大佬往裏走。何初三在客廳沙發上抱著一本書閉目休息,聽見夏六一進來,睜眼笑道,“六一哥回來了,吃了嗎?有熱粥。”
“小馬哥,”他看到後麵的人,接著招呼道。
小馬滿懷仇怨地瞪著他,何初三回以無辜又茫然的天真神情。
“抬他上樓,”夏六一吩咐阿森阿南,“然後去門外守著。”
他把閑雜人等都清理了,坐沙發上跟小馬交代要事。何初三在樓上探頭探腦,竭盡全力也隻隱約聽到“清邁”、“玉觀音”等字眼。
夏六一跟小馬嘰嘰咕咕了半個小時,末了將他趕走,自己進廚房舀了碗魚片粥,看看櫃子上有一罐肉鬆,隨便撒了點進去,就一邊端著碗吸吸呼呼地吃一邊上了樓。
何初三抱著他那本書,規規矩矩地靠坐在床上,瞧著是個認真閱讀的樣子。見夏六一邊吃邊進來,他道,“六一哥,鍋裏還留了菜。”
夏六一叼著勺子搖了搖頭,隨手將吃了一半的碗放在床頭,勺子丟進去,然後從下麵小冰櫃裏拿了一瓶啤酒。
何初三簡直不知道他這種不正常吃晚飯、隨便刨幾口粥就開始喝啤酒的習慣是怎麽來的。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他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夏六一是如何將黑幫大佬的私生活過得跟屎一樣——睡覺時間顛三倒四,飲食習慣亂七八糟,一個高興或者不高興就抽煙喝酒嚼零食到大半夜,都十二月了還穿著背心睡覺,夜裏翻身將被子踢得零零落落,何初三好心給他蓋上,還被警覺性高的他半夢半醒地實施家暴……難怪崔東東每次來看他時都一臉苦盡甘來的神情拍他肩膀,“小三子哎,加油哎,搬進來了就別走了,拯救大佬就靠你了。”
何初三懷揣著拯救大佬的終極任務,艱難地拖著石膏腿把自己挪過去,搶走夏大佬手裏的啤酒瓶,收回雪櫃,在他炸毛之前安撫道,“六一哥,我腿受傷,不能喝酒。”
“你不能喝關我屁……”夏六一隻覺莫名其妙,還沒罵完就被何初三扳過腦袋親了個帶響的。啵!
“接吻的時候酒精會傳染。”這位飽學之士吃完豆腐,義正言辭地解釋。
“放屁!”
何初三苦口婆心地勸說大佬放棄啤酒,改吃他下午親手烤的曲奇餅幹,雖然那東西形狀怪異、顏色可疑,入口後好歹是芬香鬆脆的。
夏六一一邊嚼餅幹一邊大口喝著何初三從冰櫃裏拿出來的牛奶,含糊不清地問,“你明天拆石膏?”
“嗯。”
夏六一鼓鼓囊囊的腮幫子頓了頓,“我明天早上要走,聖誕前回來。到時候讓東東陪你去醫院。”
“去哪兒?”
夏六一抬頭看了他一眼,麵色平靜,“別管那麽多。還有,別老跟阿南套話,他腦子笨,擔心說漏嘴,天天愁得睡不著。”
何初三眨巴眨巴眼,難怪阿南最近看見他就躲。
“六一哥,”他也不想瞞夏六一,索性老老實實地坦白道,“我想進你公司,也想勸你別去泰國。喬爺肯跟你合作,是因為‘白麵’生意嗎?你去泰國是跟‘那邊’會麵?”
夏六一吃不下去了,將嘴裏的東西強行咽掉,他終於沉下聲,“你管太寬了。”
何初三低下眼,看著夏六一手裏剩下的半塊曲奇,“你考慮過洗白嗎?以驍騎堂現在的資產,可以好好地正經經營,你沒有必要再做這種事……”
“閉嘴!”夏六一皺眉打斷他,壓著火氣道,“我讓你住進來,不是讓你對我指手畫腳。”
何初三頓了一會兒,仍是嚐試把話說完,“其實可以有別的……”
夏六一啪地將手裏餅幹砸到床頭櫃上,碎渣濺了一地!
何初三識相地閉了嘴,垂下眼去默默看地麵。
夏六一狠狠搓了搓手上沾染的曲奇碎渣,有些煩躁地將手伸向床頭櫃上的牛奶,又中途轉向,打開冰櫃重新拿了一瓶啤酒。
“六一哥,”何初三這時候居然又開口道,“我不是你養的小貓小狗,也不想隻做你的地下情人,更不想置身事外、時刻擔心你安危。我知道驍騎堂的背景和現狀很複雜,要停止那些‘生意’很難,但是……”
“老子說了閉嘴!”夏六一將啤酒拍在床頭櫃上!
酒瓶穩穩地立在櫃子上,隻發出了一聲悶響,然而一道裂紋蜿蜒在了玻璃上,酒液汩汩地滲了出來,濡濕櫃子與地毯。
何初三再次合上了嘴巴。
“老子早就知道你這段時間鬼鬼祟祟的是揣了什麽心思!”夏六一咆哮道,“別他媽在老子麵前演耶穌!別他媽想著教化老子!老子就是個爛到骨頭裏的黑社會!看不慣老子就滾出去!”
屋子裏沉寂了半晌,隻有酒液撲撲索索灑落在地毯上的聲音。良久之後,何初三微微啟唇。
夏六一以為他還要不怕死地說什麽,瞬間握緊了拳頭,結果他隻是低聲說,“我想洗澡,可以嗎?”
夏六一沉著臉,開門叫了保鏢上來,收拾打掃,把何初三抬去洗澡。負責刷洗“大嫂”的阿森簡直是戰戰兢兢,一邊目不斜視地往何初三背上抹肥皂,一邊悄聲問他,“何先生,你跟大佬吵架了?”
“沒什麽,”何初三倒是很鎮定。他早意料到夏六一會不高興,隻是沒料到對方會突然發這麽大脾氣,連一句多的話都不想聽他說。
出師不利,他倒也沒有特別沮喪。夏六一就是那個在外頭精明冷靜、對親近的人傲嬌炸毛的性子,他不懂誰懂?夏六一幼年時沒受過任何教化,少年時被黑幫大佬領養,從小在汙水潭裏打滾,耳濡目染地都是那些烏七八糟,跟夏六一講是非善惡,完全是對牛彈琴。他明白夏六一發這麽大脾氣趕他嫌他、要他少管閑事,除了確實不愛被指手畫腳之外,還有不想讓他知道更多、不想拉他下水的緣故。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夏六一非要一條爛道走到黑,對於洗白這件事連提都不能提。
他全神貫注地思索此事,阿森見他悶著頭一言不發,還以為他為吵架之事黯然神傷,糾結了許久,別別扭扭地嚐試安慰大嫂,“你,咳,別擔心。大佬十分重感情,上次你被抓了,他真的很擔心你,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跟你翻臉的,咳……”
“謝謝你,森哥,”何大嫂誠摯道,“對了,要麻煩你一件事,一會兒你把我送樓下沙發去,動靜大一點。”
“呃?大佬沒說讓你睡沙發啊。”
“幫個忙,拜托了。”
阿森依言而行,找了阿南上來,大張旗鼓地收拾沙發、抬人,要把“惹大佬生氣,自覺無顏賴在大佬床上”的何初三搬下樓。結果聽到動靜的夏六一黑著臉出來,抬手阻止了阿森阿南,往何初三頭上狠狠拍了一枕頭,拍暈扛回去了。
何初三縮手縮腳地在大佬床上裝死,又被夏六一一枕頭拍“醒”,煩躁道,“何影帝!CUT機了!”
何影帝應聲睜眼,看著夏六一烏黑烏黑的麵色,做小伏低地先道歉,“六一哥,對不起。”
夏六一冷哼了一聲,“對不起什麽?”
“不該跟你講道理……”
“啪!”
這次是徹底被拍得暈乎乎的,何初三半夢半醒地扯過被子,幹脆裝死變睡覺。夏六一關了燈,扯過另一條被子,背對他翻過身去,在黑暗裏低聲道,“之前的事我當你沒說過,以後也不要用任何方式打聽我公司的事。你給我老實在這兒養傷,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問的不要問!”
何初三迷糊中嗯了一聲,腦袋裏卻想起阿爸的教誨——黑社會沒文化,你沒文化嗎?——應該曲線救國,另辟蹊徑,一邊這麽自我安慰著一邊閉了眼。
他悄無聲息地將手從自己的被子裏伸出去,慢慢摸索進夏六一的被子,指尖靠上夏六一熱乎乎的背,就這麽安心睡了。
……
何初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身邊的被窩已經涼了。夏六一搭一大早的飛機飛泰國,連句話都沒給他留。
隻是他睡眼稀鬆對著鏡子準備刷牙的時候,發現唇角上一點可疑的白色痕跡。伸舌頭舔了舔,他歎出一口氣。
——六一哥又不吃早飯,光喝杯冰牛奶就出門。
中午崔東東開車來接何初三去醫院。何初三的意思是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耽擱東東姐你時間。崔東東說不耽擱不耽擱,大佬臨走時專門吩咐了,出了事要扣年終紅包,你可憐可憐東東姐。到醫院拆了石膏鋼板,醫生說何初三恢複得不錯,但少說也得再拄一兩個月拐杖。於是輪椅撤掉,何初三變身鐵拐三,一瘸一拐地跟著崔東東出了醫院。
“現在就回去?”崔東東道,“要不要出去透透風?”
何初三在家悶了兩個月,欣然同往,“那就再耽擱你一陣,東東姐。”
崔東東開車帶他去了淺水灣,在露台餐廳喝下午茶。古老的英式裝潢與頭頂緩緩旋轉的懷舊吊扇,連服務生走路都是款款而行,謙恭優雅。而何初三眼見著崔東東扯掉領帶挽起袖子,一陣風卷殘雲,一眨眼掃掉了三層甜點塔——隻有捧著冰咖啡看著她發呆的勁兒。
崔東東吃掉最後一顆三文魚卷,一邊叫來服務生重新看菜單,一邊道,“看什麽看?有什麽話就說。”
“東東姐,你保持身材的秘訣是什麽?”
“你知道什麽!”崔東東歎道,“小蘿最近非說我有小肚腩,在家弄什麽‘營養餐’,媽的天天喝粥吃菜,餓死老娘了!”
何初三瞄了眼她塞了三盤甜點都還一馬平川的腹部,思慮再三,“其實,會不會你某一天跟外頭的靚女走太近,或者太晚回家……”
崔東東思索良久,瞪圓眼睛,有如五雷轟頂,豁然開朗,“操!難怪我還拉了三天肚子!”
“……”
何初三在心底默默膜拜了這位膽敢摧殘蹂躪崔副堂主的好姑娘,一邊守著崔東東又吃了兩塊他叫不上名的昂貴蛋糕。
崔東東終於吃飽喝足,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舉起餐勺理理發型,整整領口,又是那玉樹臨風的好模樣。隨手扔開餐巾,點起一根雪茄,她叼著煙愜意地向後靠在了座椅上,正色道,“行了,說吧。”
“嗯?”
“我知道你有話想問。”
何初三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切掉了他自己那塊蛋糕的一個角,“東東姐,驍騎堂沒有洗白的可能嗎?”
崔東東略一皺眉,“早上你拿這個去問大佬了?”
“昨晚。”
“嘖,難怪他今天臨走的時候臉那麽黑,”崔東東在喝剩的紅酒杯邊上輕輕磕了磕,碰掉一些煙灰,“小三子,你是清白人,跟我們不一樣,但也不要期望我們會跟你一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們刀山火海裏闖蕩出來,好不容易走到現在,怎麽可能回頭?”
她徐徐噴了口煙道,“我知道你最看不慣我們賣‘那個’,但是有需求才有市場,香港汙七八糟,也不能全怪黑社會。有些人就是想墮落,我們隻不過好心提供幫助罷了。驍騎堂出身蛟龍城寨,要是離了這個老本行,在江湖上屁都不是!遠的不說,光說近的,沒有這玩意兒,喬爺肯跟我們合作?下麵幾百個兄弟等著養活,嗷嗷張開的都是嘴,你不讓大佬賣這個,難道去賣榴蓮?他現在是騎虎難下。”
何初三聽她這一番謬論,心中頗為感慨,認為崔副堂主不愧為大佬禦用的狗頭軍師,講起歪理邪術來頭頭是道,比隻會摔桌炸毛的大佬高出許多境界。他看著窗外棕櫚樹層疊遮擋的海麵,腦中突生的一個念頭就像劃破寧靜海麵的一道衝浪板——騎虎難下?如果砍了老虎的腿腳,拔了老虎的牙,夏六一還能騎什麽?
何初三與崔副堂主一起,享受了這次愉悅而美好的海邊下午茶時光。末了崔東東說要送他回村屋,他卻要回阿爸家。
“我兩個月沒回去,阿爸該想我了。”他說。
何阿爸不僅僅是想他兒子,打開家門發現他那每天給他BP機上發平安信息的兒子原來拄著拐杖——摸一摸明顯是骨折,還敢騙他說是昨天摔的——操起雞毛撣子就是一通胡抽亂打!
從小品學兼優的何初三,平生第一次挨他阿爸抽,被打得灰頭土臉,不敢躲不敢逃,拄著拐杖慫著肩,隻能縮在門板上忍痛。何阿爸看不慣他兒子裝模作樣,一撣子衝他屁股上抽過去,何初三終於慘叫出聲!
“阿爸我錯了!”何精英疼得雙目含淚——不愧是親爹,比六一哥抽得狠多了!
“錯哪兒了?!”一輩子老實謹慎,對兒子疼愛有加的何阿爸,平生第一次咆哮道。
“阿爸你說話怎麽跟六……那誰一樣……”何初三咕噥著。
“什麽?!”
“我錯了阿爸,我被人家車撞了,腿骨折,一直住在醫院。怕你擔心,所以沒跟你明說。”
“怕我擔心!怕我擔心!”何阿爸一邊罵一邊繼續抽他,“你就自己瞎逞強?!一個人住醫院?!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阿爸我沒時間?阿爸我沒精力?!斷條腿而已!哪怕你高位截癱!你阿爸都能把你背回來!”
“阿爸,阿爸,”何初三憋屈喚道,實在是被打得受不住了——站這麽久腿疼呢,“我錯了我錯了,有人照顧我。我想既然都有人了,就不要再讓你勞心勞力了,再說我這不是好好的。”
何阿爸眼珠子一轉,往他腦門上輕輕抽了最後一下,“說!誰照顧你?”
“咳……女,女朋友……”
“放屁!”何阿爸滿口唾沫星子噴他臉上,“小荷早跟你分手了!這兩個月跟華叔店裏的阿偉打得火熱!華嫂都跟我嘮叨了三回了!你這綠帽子戴得頭頂都要長瘡了!”
“咳咳……新,新女朋友……”
“喜新厭舊的混賬東西!”何阿爸丟了雞毛撣子,換大巴掌扇他,“阿爸教你這麽輕浮?!阿爸教你始亂終棄?!丟人現眼!敗壞家風!”
何初三被打得頭昏眼花,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都沒緩過勁兒來,端著飯碗有一口沒一口地、神情呆滯地刨飯。
“阿三,”何阿爸叫他,“多吃點。”
“下午吃過一些,”何初三呆呆地說。
“你那女朋友,”何阿爸喝著小酒道,“什麽時候牽回家給阿爸看看——以後不會分手了吧?”
“八字沒一撇呢,阿爸,”何初三還是那老話。
“有了老婆忘了阿爸!混賬東西!”
何阿爸咕咕噥噥地又批評教育了他一通,何初三重壓之下,被逼洗心革麵——答應在傷好之前老老實實住在家裏,再也不出去跟“女朋友”鬼混了。
隻是他晚飯之後接了一通電話,看到號碼就瘸著腿兔子一般跳進廁所。何阿爸怎麽瞧怎麽覺得兒子那鬼鬼祟祟的神情是在犯賤。
何初三捂著大哥大關上廁所門,壓低聲問,“六一哥?”
夏六一那邊挺吵,像是在什麽狂歡會上,隻是背景裏的人聲歌聲都是異國語言,聽不清夏六一在說什麽。
何初三隻能大聲喊道,“你到泰國了?吃晚飯了嗎?”
“何阿三,家裏牆薄,吵到你阿爸了!”
“阿爸你出門散步吧,去吧。”何初三探個腦袋出來誠摯地懇求。
何阿爸怒目瞪他,在兒子苦苦哀求的眼神下,不情不願地摔門走了。
“六一哥?”何初三放心地再喚了一次。
夏六一一直在那邊沉默地等著,這個時候終於開口,“何阿三。”
何初三聽著他語氣有些不對,“你喝醉了?”
“你石膏拆了沒有?醫生怎麽說?”夏六一打斷他。
何初三如實匯報了一番,卻半天沒有聽到夏六一回應,“六一哥?”
那邊的人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哼了一聲,隨後驚醒,“什麽事?!誰?!”
“是我啊,六一哥。”
“撲街仔……你石膏拆了沒有?醫生怎麽說?”
“……”
白說了一通的何初三哭笑不得,“你醉了,別待那兒了。回酒店睡吧。”
“你少管我,撲街仔!”夏六一中氣十足地罵了一句,然後又有點昏昏欲睡,“等你六一哥……回來收拾你……你離我遠點……別過來……”
何初三聽得莫名其妙,還要說什麽,夏六一突然改用泰語說起話來,那邊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然後一聲重響,伴隨著吱吱嘎嘎的雜音。
夏六一被一雙酥胸蹭得酒醒了一半,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那隻被高跟鞋踩碎的大哥大,愣了一會兒,才用泰語罵道,“小玉!王八蛋!”
“你跟誰打電話?說什麽呢?”騎在他身上的人妖懶洋洋地道,用半勃的下/體有一下沒一下地蹭他,“再喝三杯,才允許你打電話。”
“打個屁!”夏六一罵他,“被你踩壞了!”
“人家賠你一個就是,”妝容妖冶的人妖用豔紅的指甲按了按他的唇,“你這張嘴真討厭,人人都愛我,就你喜歡罵人家。”
“人人都怕你!”夏六一一把將她掀下去,“別用假胸蹭我!”
“人家的胸是真的!”玉觀音跌在沙發上,因為引以為傲的Ecup遭到質疑,滿沙發翻滾著撒起潑來,“你討厭!你再這樣待人家,人家不帶你見幹爹了!”
“你不帶我,我就回去了。耽擱了幹爹的好事,你看他怎麽待你。”夏六一跟她拜了同一個幹爹,怕她個屁。
玉觀音威脅不成,欲求不滿,在沙發上翻來扭去地撒潑,騷得像隻貓一般。她手下大小頭領,十幾名保鏢,竟是沒一個人敢上來勸她。末了還是夏六一不耐煩,親自上陣將她攔腰扛了起來,一路互相打打罵罵,就這麽送進了門外的車。
賓利轎車從紅燈區裏駛出來,左彎右拐開了快一個小時,在郊外一家工廠裏換了另一輛不起眼的小貨車,然後又繞了半個小時,才開入一家地下會所。
“怎麽換了地方?”夏六一問玉觀音。
玉觀音用她那纖長的紅指甲掐著煙,動作優雅地吐出一個白圈,“國際刑警盯上幹爹了。”
“沒出事吧?”
“沒有,”玉觀音倚在他身上伸了個懶腰,將下一個白圈吐他臉上,“半年裏往我這裏插了兩個臥底,都被我扒了皮。”
“其中一個好帶勁呐,一來就色誘我,”她低笑道,“在床上的時候,腰動得像馬達一樣,可把人家爽死了。後來扒了他的皮,我拿他‘那裏’做了這個。”
她翹起蘭花指,將隨身小提包裏麵一個鑰匙扣提了出來,上麵掛了一根綿軟軟的東西——是一塊被割下又縫成條狀的陰/莖皮。
夏六一對她此等變態,司空見慣,神情冷漠地別過臉去,懶得看他。玉觀音卻沒浪費這挑逗調戲他的機會,將一條大腿架在他身上,哈著熱氣道,“呐,你什麽時候跟人家來一次?我看你的這裏,比他還要好。”
她扯開皮帶,一把將冰冷的手探入夏六一褲中,眯著眼品味夏六一的神情波動。
奈何夏六一不為所動,一臉漠然地看著她。
玉觀音挑逗把玩一番,果然是跟從前一樣半點反應都沒有,喪氣地從他身上爬了下去,“什麽嘛!你真沒意思!男的也沒興趣,女的也沒興趣,又男又女也沒興趣,你不會是性無能吧。”
夏六一嗤了一聲,“你覺得呢?”
玉觀音也嗤了一聲,“誰能讓你這東西硬起來,我發他一個諾貝爾醫學獎!”
——正斜靠在廁所裏的何初三,陡然打了個噴嚏!
他絲毫不知自己即將與世界級獎項結緣,仍是鍥而不舍地搗鼓著撥不通的大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