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樓上的育嬰房和兒童房徹底被封死。成為一座孤島, 與這個家徹底隔絕。
黎靈一進屋, 便發現家裏有什麽不一樣, 樓下連通樓上的梯子不見了。
前兩天在醫院,黎靈一醒來,見到身旁坐著的賀南宮時, 先是嚇一跳,隨後以為自己在做夢。
當她被男人沉鬱的眼神掃了一眼後,才有種大夢黎醒的意思。
“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在醫院,下意識地就要起來。
賀南宮摁住她準備起身的動作, 而後又將她身下的床位調高,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
而全程他沒跟黎靈說一句話。
她自然能感受到賀南宮的生氣,一開始瞞著他也是因為這個。
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說出他想要個孩子這種話。
或者說任何隻要有可能傷害黎靈的話,他都不會說
他早已不是當黎那個不懂愛情的少年, 經曆這麽多之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珍惜這段感情。
見他沉默不語, 黎靈心裏有點失落。在醫院裏的這些天很辛苦, 她忍著疼, 忍著害怕,忍著對他的思念。
結果卻換來他的生氣, 還有冷冰冰的態度。
黎靈心裏又委屈又難過,可又不想在賀南宮麵前露出過於軟弱的樣子, 忍著眼睛裏的淚意,將手背搭在眼睛上,偏頭過去。
不再理他。
賀南宮看了她一眼, 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龐落入他視線,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聲音很啞,像是灌了許多冷風:“我很擔心你。”
黎靈轉過頭,看著他。
賀南宮牽住她的手,他語氣有些無奈,也帶著深深的自責:“我沒有生你的氣,我隻是生自己的氣,我不該建建育嬰房。”
黎靈心一軟,這哪裏是他的錯呢。
他為她做了那麽多,已然是最宏大的包容了。
賀南宮:“你做這種事之前,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黎靈睜眼,眼圈紅紅的。
“沒生氣,你為什麽對我這個態度。”
眼睛眨著眨著,淚珠就滾下來。
賀南宮動了動指腹,蹭了蹭她的眼下,“見你躺在醫院的那一瞬間——”
“你大概體會不到我心裏有多害怕。”
賀南宮緊咬著牙關說著這些話。
“黎靈,我告訴你。”
“這輩子我不會要孩子,我也不抱著什麽期待,以後隻有我們兩個。”
“隻要我們兩個人好好的在一起。”
賀南宮其實想說,如果黎靈沒了,孩子對他來說根本是無意義的存在。
可他不敢將這句話說出口,怕變成事實。
回去後,樓上的育嬰房就被封了,連同樓下通往樓上的梯子也沒有了。
賀南宮再也沒跟她提過孩子這兩個字。
經曆過這個事之後,賀南宮以及他身邊所有的人,似乎將這兩個字設為一種禁忌。
黎靈偶爾提到,便會從賀南宮眼中看到死一種絕望害怕的眼神,她不知道在昏迷的時候醫生跟賀南宮說過什麽。
總之這件事成為這個家裏再不能提起的話題。
又過了幾天,接近年關。
賀家人丁本就不旺,一到過節更顯得孤單冷情,尤其是他們倆搬到公寓裏住之後,遠沒有在賀家別墅裏那麽熱鬧。
好在兩個人都是不怕冷清的人,白天兩人各自忙著事情,到了晚上黎靈會在家裏做好晚飯等他。
賀南宮這個人天生喜歡跟獨孤為伴,加上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用主動去應酬交際,所以一下班隻要不應酬更願意抱著黎靈待在家裏。
待在家裏暖融融的屋子裏,旁邊有心愛的人,他能這樣抱著她待上一整天。
不過這樣閑暇的時候很少,大多數時候賀南宮都是忙到深夜才回來。
加班回來餓了的話,黎靈就會給他煮點吃的。
一碗麵,或者是晚上熬得湯。
在外麵的時候,賀南宮永遠是那個呼風喚雨,前擁後簇的賀老板。
回到家後,脫掉大衣卻時常抱著黎靈說些悄悄話。
賀南宮現在酷愛抱著黎靈說話,大到她最近工作室有什麽安排,小到她今天畫了什麽畫,接了什麽訂單。
總之,在外麵的沉默寡宮的人,回到家後似乎將所有的耐心都用在黎靈身上。
有時被問的煩了,黎靈也會皺著眉頭凶他:“天天問,你煩不煩?”
賀南宮卻一點都不嫌煩,他似乎對黎靈的事情永遠也不會嫌煩。
賀氏集團越做越大,來自業內業外的壓力,加上這兩年貿易戰和經濟不景氣。
溫家繼而也破產了,黎靈聽到這個消息後打電話給溫長寧。
電話裏,溫長寧倒是很淡定:“現在溫家跟我已經沒什麽關係了。”
這句話一聽,黎靈大概也能猜到她跟溫家已經斷絕關係的事情了。
於鴻霄現在仕途正是上升期,若不跟出了這麽大醜聞的溫家斷絕關係,恐怕也隻有離婚這一條路。
顯然,最後溫長寧選擇了於鴻霄。
黎靈雖然從來沒過問過賀南宮家裏的生意,但見他每天回來都抱著她悠哉嘮嗑的樣子。有點摸不清這種大環境下,賀南宮這麽從容淡定,養老似的生活方式,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對比賀南宮以前的工作模式,甚至比996還誇張,幾乎全年無休。
現在……
黎靈掃了他一眼:“你最近很閑呀?”
他摟著她:“嗯。”
黎靈:“聽說最近生意不太好做,你有影響嗎?”
賀南宮低頭,瞥了她一眼:“你擔心什麽?”
黎靈迂回問:“咱們家不會也破產吧?”
賀南宮輕笑了一聲,自從兩人在一起後,他似乎時常笑,甚至眼尾已經泛起了細微的皺紋。
不太明顯,隻有笑起來的時候才有。
雖然年紀漸長,但賀南宮這兩年的脾氣卻溫和許多,連帶著下屬的工作氛圍也沒有以前那般拘謹。
晚上九點多時,孔樊東帶了會議資料過來。還有幾個智囊團,黎靈迎麵跟他們打了招呼後,便靜靜地回到房間裏。
有時,她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這些年的變化。
不論是賀南宮,還是賀南宮身邊的人,對黎靈的態度幾乎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現在對她的尊敬是跟賀南宮同樣的。
賀南宮在隔壁會議廳開會,黎靈在這邊的臥室畫圖。
等到十點多時,那邊打過來電話,孔樊東說要麻煩她出去一下。
黎靈以為是賀南宮有什麽事兒要找她,於是套上外套,去到隔壁。
到了客廳時,卻碰上獨自站著的孔樊東,黎靈瞬間明白過來,是眼前的人找他有事。
“裏麵開會結束了嗎?”黎靈給他到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地問道。
孔樊東滄桑的麵龐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局促,這種表情她很少在孔樊東臉上見。
唯有的兩次,一次是賀南宮生病,一次是老爺子病危,他都是帶著這種表情找上門的。
“你找我有事?”黎靈實在不想讓他為難。
孔樊東看了看會議室的方向:“馬上要過年了,你跟先生什麽時候回賀家。”
黎靈下意識地猶豫了,說實話她並不想回賀家,不論是因為以前留下的陰影,又或是她單純不喜歡那裏。
“我們都知道老板是為了你才住在這裏的。”
黎靈聽著不由得皺起眉頭,“賀南宮住在這裏是他自願的,怎麽說是為了我。”
孔樊東一針見血道:“所有人都看出來,你不喜歡住在賀家別墅,賀先生自然也是知道。”
黎靈沉默了片刻,孔樊東說的沒錯,她確實不太喜歡住在賀家別墅。
即使在那裏住了八年,她依舊不喜歡。
孔樊東:“先生為了能陪你住在這裏,不惜將上下四間買下打通。”
“隻要你想的事情,先生幾乎每一件都會為你做到。”
黎靈一直是知道孔樊東的立場,這個人跟其他人很不一樣。
別人或許會顧及她的身份,但孔樊東不會,他這個人眼裏隻有賀南宮,隻要是對賀南宮不利的事情,他不論承受何種代價都會說出來。
黎靈早應該明白,對於賀南宮來說從賀家別墅搬出來,跟她一塊擠進這麽小的地方,並不是一件很容易適應的事情。
他習慣住在寬敞的地方,他習慣坐在玻璃房裏一邊看外麵紛飛大雪,一邊喝著熱氣騰騰的咖啡,他習慣用最好的東西,習慣高品質的生活。
可跟黎靈在一起後,他的習慣變成了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拖累。
於是,賀南宮一句話不說,戒掉了所有的習慣。
這裏沒有保姆,沒有管家。
他既習慣以前吃的每日空運過來最新鮮的食材,最高檔廚師每日精心做的配餐,也能吃得下黎靈下的最簡單的麵。
孔樊東:“黎靈小姐,或許您更應該站在先生的立場。馬上就要過年,賀家在N市的關係盤根複雜,年關往來免不得要走動起來。”
“您跟先生在一起,這些人情往來勢必也要接觸,可如今先生跟你一起住在這方寸之地,到時候外人來賀家拜年……”
黎靈一開始聽孔樊東說賀南宮因為她才不回賀家住,隻覺得牽強,不過是一個住處,何必因為她喜歡或者不喜歡就不回去。
而孔樊東後半句說的才是她一直沒有顧及到的地方。
對外人而宮,賀家別墅不僅是一個住處,更是一種身份。
孔樊東:“先生是想將你帶回去,真正的住進賀家別墅,讓所有人都看到。”
“你應當明白先生的用心良苦。”
黎靈仔細想想其中的利害關係,若不是孔樊東提醒她,或許她也不會想到這些。
心底裏的那股惱意漸漸消散:“我明白了。”
孔樊東:“賀夫人回台州之後,沒了當家主母,賀家這些人際交往已經比以前生疏了許多。”
黎靈:“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會和賀南宮說這件事。”
到了深夜,賀南宮的會議才結束。
臥房的床頭亮著一盞淺黃色的燈,黎靈手指低著額頭,一下一下的打瞌睡。
賀南宮進來後,先是將她手裏的書拿來,見她困得不行還要強打精神等他的樣子,心頭忍不住湧上一股暖意。
在她的額間親了一下,動作明明很輕,但人還是醒了。
“你會開完了?”
“嗯。”
“洗過了嗎?”
“嗯。”
“那你上來吧。”說著她往裏麵挪了挪,想要出位置給她。
哪知剛一挪動,便被腿上的麻意困頓住。
“怎麽了?”
“姿勢太久,腿麻了。”
賀南宮坐在一旁看著她發笑,有種看她窘迫的意思。
“幫幫我。”
賀南宮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逗弄她:“說句好聽的。”
黎靈:“幫我一下。”
賀南宮搖頭:“不行。”
黎靈拋了一劑眼刀過去,不理他,試著動下半身,卻被蝕骨的麻意弄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臉上又氣又囧:“你幫不幫?”
賀南宮:“都說讓你說句好聽的。”
黎靈:“那你要聽什麽嘛?”
賀南宮想了想,想聽的卻是很多,不過黎靈臉皮薄,到不能讓她一次性都說出來。
“叫我一聲。”
黎靈特別爽快:“賀南宮!”
男人搖著頭:“錯了。”
黎靈:“南宮。”
男人還是不滿意:“換一個。”
黎靈撇撇嘴不理他。
男人:“這樣,我叫你什麽,你就叫我什麽,如何?”
黎靈回想,一般賀南宮都會叫他靈靈,難道她今天要叫他……疊字?
有種莫名的惡寒。
賀南宮笑眯眯地靠過來,停在她的耳邊。
“老婆。”
黎靈的臉騰地一下全紅了,不是意外,也不是生氣,而是從腳尖都頭發絲都冒著一種惱人的羞怒。
“你……我以為你要叫我……”
賀南宮滿臉都是笑,他經常喜歡在黎靈麵前耍著這些幼稚的花招,偏偏她還頻頻上當。
“不理你了,我就知道你不幹好事!”
她拖著一條沒知覺的腿拚命的往裏麵蠕動,就是不叫她。
她扭著身子,理他遠遠的樣子——
賀南宮的手笑眯眯的一勾,剛走沒多遠的人又重新落到他的懷裏。
再然後便是密密的細吻,綿長而又熾熱的落在她的臉頰,眼睛,鼻子和唇瓣上。
賀南宮的體溫過於高熱,烤的黎靈感受到全身的水分都在蒸發,賀南宮一邊親她,一邊還在孜孜不倦的誘她:“叫一聲。”
黎靈要緊牙關,就是不開口。
賀南宮似乎也跟她較上勁兒,溫柔而挑逗的吻落在她溫潤的唇瓣上,呼吸被奪取,黎靈很快軟成一潭水。
“叫我。”
視線變得模糊,每一口空氣都是男人身上強烈的荷爾蒙味道。
這個男人從十年前開始,便用一種強硬而又獨占的姿態闖進她的生命裏,將她的人生軌跡完全扭轉。
她張了張嘴,發出貓一樣的嚶嚀。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