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主君歸府
第56章 主君歸府
晚間。
李宴回了梧桐閣,洗漱結束,見慧兒拿著她換洗的衣物出廂房,瞧著那尾墨色的衣衫,不由得捏起身上的繡袍聞了聞。
再沒了那股子暖香氣。
阿朱掃著台上的琅花瓶,轉身來問。
“姑娘,你這是在聞什麽。”
李宴失笑,撂開了衣袍,去了伏案上。
“北椋回來了?”
“早回來了,這會兒已經歇下了,”阿朱掃完高台,擦了擦手,拿起桌上一早準備好的瓜果,端到自家姑娘身前,放在書案上,“姑娘,管事的說,晚間你不在家中,莊上的許氏兄弟來找過你,說是在前廳從下午等到了晚上用膳時分,管事打發他回去了,喚他明日早上再來。”
李宴捏著筆頭,微蹙了眉心,這劣質的毫筆,老呲毛,不怎的好用。
阿朱還以為她是在煩許氏兄弟的事。
“姑娘,你若是不想見那幫子兄弟,明天我去打發了,我和管事說。”
李宴抬眸望她一眼,見她正靈活地剝著荔枝殼,剝一顆,便放到青色的瓷盤上。
那荔枝,顏色晶瑩剔透。
愣了神:“哪來的這新鮮瓜果?”
咱家,像是能吃得起這類品種瓜果的鼎食之家?
“姑娘忘了啊,這都是盧衙內著人送過來的,奴婢沾了姑娘你的光,可是第一回瞧見這麽多新鮮的瓜果呢,姑娘你快些嚐嚐。”
李宴盯著那荔枝仔細看了眼。
放下了手中書筆:“那許重二,可有說有什麽要緊事。”
“奴婢不知呢,想來定是有事要求姑娘,姑娘你為他家妹子發了喪,又貼補了好些銀錢,他知道姑娘你心善,沒準訛上了姑娘你,就指著姑娘給他尋些好差事做呢。”
李宴瞥了這嘴快的阿朱一眼。
“房中不用伺候了,這些新鮮的荔枝,拿下去和慧兒幾個分了,你少吃些,眼見的臉都圓了一圈,緊著收收嘴。”
阿朱抱起瓷盤。
“姑娘胡說什麽啊,我這幾日忙裏忙外,分明是瘦了!”
她還忙上了。
忙了個什麽,宴也不太想知道,第日,上午。
管事來傳信說,許重二領著他三個弟弟一早就來了,在三道門那裏,正候著呢。
李宴知曉,看著這天色,正是用早膳的時候,想來那許重二也是沒用早膳便來了。
囑了管事給那許重二備一桌吃食,看著桌上那盤油膩膩的荷香雞,也順手叫管事一並端了下去。
待用完膳,李宴去了前廳的三道門。
小屋裏,卻見那桌上的膳食,沒怎麽動。
許重二聽見聲響,上來,便按著他幾個弟弟給李宴跪下了。
最小的那個,便是磕著頭,眼神還提溜著桌上的膳食,是分外饞的樣子。
“這是怎麽了,都起來吧,備給你的早膳怎麽也不用,是嫌這菜不和口味。”
許重二直起身子,卻仍在地上跪著。
“小的怎麽敢嫌棄東家,東家幫我們兄弟這一遭,許重二感激不盡,這便領著兄弟幾個,親自給東家嗑幾個響頭才是。”
說著,他便彎下了腰,真給她生生嗑了三個響頭。
幾個小的,有樣學樣,也有規矩的很。
李宴繞著手中新得的一掛玉珠串,放在手裏盤轉,樂了。
“候我兩天,便是親自謝禮來著,得,這個禮你們東家我受了,你起身來,看把你幾個弟弟餓的,”一個個麵黃肌瘦的,“讓他們吃些東西,你出來,我問你些話。”
“是,東家。”
許重二是逃荒來的佃農,如今的賣身契都在他們李家莊上。
這許重二,瞧著人高馬大,有些力氣,為人倒是也憨厚。
李宴站在廊上問他:“那三個弟弟,今年多大了。”
許重二一五一十地答話。
“重二重三一個十二,一個十三,重五今年剛滿八歲。”
果真是幼童的年紀,李宴轉過身來,視線望著他。
“長兄如父,難為你這般辛苦,將他們拉扯大,怎麽沒想過將這幾個小的發賣了,你也輕鬆過些日子,聽李管事說,你素來肯幹,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卻拿一個人的工錢,一個人忙著莊上農活,就為了養這幾個拖後腿的兄弟?”
許重二暗了神色,道話卻頗有些不卑不亢。
“小的沒覺得兄弟幾個是拖累,東家給小的這碗飯吃,小的感激不盡,不好好幹這些活,如何對得起東家給的這個機會,小的老家,現如今還有多少吃不上飽飯的,小的幾個弟弟,今年年紀也不小了,重二重三能幫著幹些活,重五吃得也不多,有我這口氣在,怎麽著也餓不著他們。東家,我再給你嗑個頭,小妹的在天之靈,一定保佑著東家,東家能為小妹討回個公道,許重二不會說什麽客套話,隻往後一定做牛做馬,好好報答東家這番恩情。”
李宴可架不住他再磕個頭,望著他發笑。
“是個有出息的,”轉身來,看向李管事,“管事,似這般能幹又恩義的夥計,我看也就沒有必要再留在莊上了。成姨娘的店中,還缺人,你安排著,給他尋個能上手的差事。”
許重二終於抬起了他那頭。
黝黑的麵色,臉上震驚不小。
她便問他:“怎麽,是覺著店中的差事辦不好?”
許重二霎時又跪了下來:“小的一定能辦好,無論什麽樣的差事,小的都肯學,小的,一定不辜負東家的賞識!”
李宴不過隨手安排了些差事,心思也不在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上,轉眼,便是家裏主君李醉山歸府的日子。
正午時分到的家,滿府的人都出來迎接。
李宴足足在日頭下等了一個時辰。
派去街上的小廝終於有了信,喊著,主君到巷口了。
李宴遠眺望去,見那些個車馬隊伍。
登時有些鬧不明白。
問身邊北椋:“我怎麽瞧見了三輛馬車,莫不是出現了幻覺?”
北椋點頭。
“姑娘,你看錯了,是四輛。”
四輛馬車,這是帶了多少人回來。
日前大娘子回府,加上她也不過是兩輛馬車。
一時,馬車到了門口,李醉山下了馬,大娘子和成姨娘哪個也不輸哪一個,上來便撲著李醉山痛哭了起來。
以訴長久的相思之苦。
方姨娘和李淑幾個,是站在李宴身後,她便瞧著那馬車裏的動靜,身後,李淑忽咦的一聲,倒先出了聲。
隻見前頭那馬車上,下來了一個年過五十的老婆子,一身粗衣麻布,身邊跟了個長使婆子,扶著她走路。
身後兩輛馬車,相繼下來了些人。
一個三十歲的團臉婦人,身邊,跟著個團臉的姐兒,模樣和那婦人極像。
身側,一前一後,也有兩個體型大不一樣的哥兒。
瞧著年紀不算小。
至於那婦人身後。
是個纖弱的病瘦盤發婦人,婦人被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扶著,瞧著,像是一對母女。
一行人都下了車,李宴和李屈走近李醉山身側。
大娘子撲在李醉山懷裏,眼光已經瞄到了走來的一眾人,哭聲頓時卡在嗓子眼中,說斷便斷了。
此刻,李宴也正瞧著家裏這個幾月才能歸躺家的主君。
多年未見自己這個遠房的表弟,見他這副年紀,麵上有些威嚴,是和她那個老早就同家裏分了宗的叔伯有些像,看見他,倒是有些能想起自己這個名義上的老太爺長什麽樣。
剛想開口喚一句父親辛苦的話。
李醉山身側,那方麵色樸素的老太太走來,橫眼瞧著這門口聚集的一大家子。
抬高了下巴,道話第一句,嗓音端的有些尖銳。
“哭個什麽勁,現下是府中的主君歸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鬧什麽喪事,府中的運勢便是叫你們這些無知婦人哭嚷著沒了,醉山啊,府中這幫子內宅女眷,就是沒個規矩,你可不能長此以往縱著她們去,這個道理可明白?”
李醉山登時彎下腰來,扶著這老太太上台階。
“姨媽說得是,待我進了府,定會好生說說這柳氏,姨媽一路怕是累了,李管事,速去將那院子掃掃收拾出來,讓老太太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