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是個好去處

  第94章 是個好去處

    崔廷衍不傻,倘隻是為了生民計,何苦忍到今日,何苦執一方密卷,忍到東窗事發,到難以遮掩之地再動手。


    崔世子查案,既無官無職,卻掌握天下情報。


    他背後。


    怕是有人。


    且不可小覷,背後之人,隻有一種可能。


    唯當今天子爾。


    嗬。


    她到這會兒才想明白。


    勳貴占田,牽一發而動全身,太子也好,康王也罷,不過是這趟渾水裏的兩條帆。


    真正聖明的人,在暗處藏著呢。


    因而想通這一切,李宴也不急著去國公府求證,崔廷衍拖著病軀,焉能忙的不著家,就憑他這份意氣,她斷不能數落他什麽。


    一個月後。


    這場肅清勳貴,震驚朝野的糧草案,終於見明。


    李府,闔府安靜,整月裏,卻隻發生了兩件事。


    一件,是月前宋老太太的大孫子宋新成因為一筆爛賬,和人起了衝突,當時賠付了銀錢,這幾日,那受傷的受害主,久傷未愈,人霎時沒了,對家將宋新成告上了府衙,人這會兒已經被帶進了衙門。


    另件,壩上來消息,就在李宴要給李屈辦後事之際,那頭說,人尋見了。


    李屈為護壩上的曹少尉,和他跌進了河道,在下遊飄了數日,一路飄出了城。


    他受的傷不輕,曹家公子卻命懸一線,為修養保命,便尋了戶農莊歇了好些日,待身體好些,才托人送信進了京。


    後者遠比前者喜慶。


    李屈回來這日,李宴還特意在門口迎他。


    他被人抬著回來,李宴給了抬人的小吏一人一錠銀錢。


    送李屈回他的小院。


    李管事高興歸高興,但老太太那裏。


    “大姑娘,府中賬上虧空,亂成了一鍋粥,各院的日子不再好過,家主這幾日為宋大公子的事奔走,您要不要去後廳見見家主。”


    李宴擺手擺的極順暢。


    “她老太太不是有本事嗎,什麽事她不能張羅,全天下的事,我看,就沒有她不會盤算的。去什麽後廳,免得給她老人家幫些倒忙,去轉告家主,正經的兒子在這裏,宋家的,到底不是一個門姓,叫他千萬別出錯了力,認錯了真兒子才是。”


    大姑娘話裏奚落的意思重。


    李管事自不敢原話去傳。


    那頭,李醉山卻知曉了李宴的態度。


    僅一個月的功夫,他瞧見了他這個女兒的真本事,在外不畏人言,在內無人敢道她一分。


    好啊。


    這個女兒養的出息。


    李醉山氣的在院中買醉。


    李管事又將消息傳到了李宴耳中。


    李宴剛安排好李屈,了解他除了腿傷,也不過是些小疾,現下昏睡,是因幾日沒合眼,左不過修養一個月便能大好,因而也放下了心。


    聽完李管事的話,從房中出來,又在門邊看見麵色虛白的李淑。


    喚她。


    “淑妹,這是怎麽了,幾日不見,怎麽又瘦了。”


    府裏都說,自方姨娘病逝,三姑娘似是傻了。


    李宴也覺著差不多。


    她現下較一個月前好了不少,會應話,會見禮,可就是不大愛說話。


    “你兄長沒事,養養也就好了……是不是許久沒出門了,五月端午在即,外頭熱鬧著呢,李管事,你安排安排,書屋的課停上一停,喚李朝帶三姑娘四姑娘去樊樓轉轉,一應開銷,走我院裏補給,去辦吧。”


    李管事應下。


    李淑不愛說話,睜著兩隻懵懂的眼睛望著李宴,發愣。


    李宴今天心情好。


    伸手揉了揉她腦袋。


    “傻丫頭,進去看看你兄長。”


    *

    魏國公府,棠理居。


    樓台香榭,烹茶煮酒。


    事涉糧草案的上報官員皆已被捉拿歸案。


    康王三日後歸京,此事也當告一段落。


    國公府是難得的一方淨土,崔世子的棠理居尤是。


    案上,煙香浮動,崔廷衍執棋子落盤,嗓音深厚。


    “居士想好了?”


    於他對麵。


    蒙他喚一聲居士雅客的易安淮撥動手間長袖,落子。


    不答他的話,隻與他分析時下朝局。


    “康王三日後入京,東宮大動作才即,這攤渾水不好插,世子真覺得你能置身事外?”


    崔廷衍自詡高風亮節,貴為功勳後嗣,素來深入簡出,然蔚為魏國公府世子,又豈能真的置之度外。


    “居士何出此言,我之身份,如何撇清,做個悠閑郡王非我夢中鄉,我在朝堂之言,居士未曾聽說。”


    “是啊,誰人不道你俞平君乃是京都世族清貴之領袖,誰人不敬你魏國公府的世子尊位,固然尊貴在前,卻未必安寧,依我看啊,國公府雖麵上寧靜,卻不是最佳的庇佑之地,我當另尋一處僻靜之地以護自身周全才是。”


    崔廷衍靜而無聲,收子。


    “居士是已尋好新的去處?”


    易安淮仰靠在架上,持起一邊的茶盞喝茶,眸中,頓時清亮。


    “世子當看得清時下明局,祁連山謀士入京,非是你我能敵,李娘子之才,世子怕是不會不知,這事在京中傳作,此女單挑郡主府,一人一馬一江湖,短短一個時辰功夫,便令潁國公伏案,這招豈不是一劑勝路,若非伏案,官家見主動認罪在先,又念其昔年功苦,又豈能保得住闔府十六歲下的孩童生路,隻許以庶子流放,這便是流了些血脈。她之才氣,世子你服也不服。”


    崔廷衍神色瀲動。


    從前,初出京都的崔家世子,最是瞧不上祁連山上來的江湖術士。


    直至。


    “世子聽我一言,李娘子初勢已現,此人有帝師之才,祁連山曾明言,座下弟子從不輕易出山,素來隻輔帝君,我信此言勝權邀,此人,來日,必是京中一員猛將,貴將,隻等她來相邀,我何不親身前往,豈不省去這許多事,快哉也。”


    崔廷衍手上動作停頓。


    她說的確是李宴無疑。


    李娘子才氣,京中哪戶官身不曉。


    淡然失笑。


    “自是,原居士尋的下家是李府,是個好去處。”


    易安淮仰天笑出聲。


    “能得世子一聲叫好,當是易某所求無錯,世子預估,這李娘子會歸於誰之部下,京中風雲難測,她又會是誰手裏的一把刀。”


    “世子,你有無想法?”


    想法。


    有是有些,卻不是很深。


    “人性難透,先生一路自去,且替我試探一番。”


    易安淮再度笑出聲,落子見敗。


    怎麽囫圇個間,他就敗了。


    棋品見人品,崔世子隱藏至深,從不肯輕易與人相交。


    易安淮感慨。


    “你啊你,就這點,反比不上人女娘子,心思過深,先生我是一萬個也猜不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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