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玉壺春瓶是泥胎, 不值錢, 碎了也沒關係。
重點是, 崔氏親自帶人來找蝴蝶寶鈿, 並親手打碎了瓶子。
她憑什麽, 就憑她生了她麽?
簡淡問:“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嗎?”
“還有……二姑娘說奴婢不聽話,昨晚上就想讓王媽媽把奴婢賣了。”紅釉低著頭,眼淚順著臉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是管家救了奴婢一命,他讓奴婢先回家, 等姑娘回來再發作奴婢。”
紅釉是家生子,不好打發。
而且,管家是老太爺的人, 不聽簡雅的。
簡淡拍拍她的手臂,說道:“你做得很好,我沒看錯人。”
她給白瓷使了個眼色。
白瓷心領神會,從荷包裏掏出一錠銀子,大咧咧說道:“不怕, 她賣不了你。這五兩銀子你拿著,姑娘賞的。”
“啊!”紅釉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她雙手接過銀子, 連連鞠躬,“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簡淡說道:“去吧,回家跟你爹娘說一聲, 省得他們惦記著。”
“是。”紅釉歡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藍釉說:“姑娘,奴婢去前麵打聽打聽,看看老太爺在不在家?”
簡淡搖搖頭,“不用,我們先去鬆香院。”
馬氏最喜歡看大房二房的熱鬧,對自命清高的崔氏也頗有微詞,借一借她的力量是沒有問題的。
簡淡從行禮裏取出蝴蝶寶鈿,讓藍釉找一塊油紙包了,她自己拿著去了趟淨房,出來後整個人輕鬆不少,油紙包也不見了。
藍釉和白瓷驚訝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姑娘,那可是很值錢的!”兩個婢女異口同聲,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再值錢也不是我的。”簡淡笑眯眯的,好像扔在馬桶裏的不過是團廁紙,“放心,我不扔,等這事一了,咱把它當了去。”
“好,這個好!”兩個婢女點頭如搗蒜——隻要不戴在自家姑娘腦袋上就好。
簡淡帶著兩個婢女去看馬氏。
馬氏午睡剛醒,正在喝茶。
屋裏擺著座高約兩尺的冰雕,氤氳的白色涼氣讓簡淡精神一震。
“祖母,我回來了。”她行了個請安禮。
“三丫頭回來啦,快坐快坐。”馬氏很熱情,拍拍身邊的空位,“路上累不累,廣平公主回宮了嗎?”
累不累是次要的,廣平回沒回宮才是馬氏真正想問的。
簡淡笑著說道:“殿下回宮了。”
馬氏見她坐得遠,稍微挪了挪豐腴的身子,又湊近了些,“三丫頭,你才回來,怎麽就認識廣平公主了呢?”
簡淡等的就是這句話。
“祖母,孫女一到慶王府,靜安郡主就當著眾貴女的麵,指責孫女拿了二姐的首飾,您說怪不怪?”
她蹙著眉,“這都是哪有的事呢?要不是有殿下在,孫女當時真要難堪死了!”
“這……”馬氏眼裏閃過一絲猶豫,看了看劉媽媽——劉媽媽是小劉管事的親娘,更是馬氏的陪嫁丫鬟,簡老太爺認定小劉管事隻是失職後,她被重新招了回來。
劉媽媽跟了馬氏幾十年,彼此早有默契,自然明白馬氏看她的含義,立刻到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
馬氏撇撇嘴,“既是殿下幫了你,你就好好謝謝殿下,方才顯得咱們簡家姑娘知書達理。”
簡淡道:“祖母說的是,孫女已經謝過再三。”
“那就好。”馬氏端起茶杯,用杯蓋反複撥弄上麵的浮沫。
這就想送客了?
簡淡勾了勾唇,道:“祖母,這件事隻怕不是謝謝殿下那麽簡單呢。孫女剛剛從林家回來,第一次出席宴會就丟了臉麵,隻怕對姐妹們會有所影響,別的不說,一個簡家姐妹彼此不知友愛是逃不掉的,您說是也不是?”
劉媽媽讓馬氏袖手旁觀,讓她在崔氏手上吃癟,以此來還擊雷公藤一事給她帶來的損失?
想法很好,隻可惜現實不允許,馬氏必須湊這個熱鬧。
她在慶王府丟了臉麵,簡雅固然是首罪,但簡靜簡悠的年紀都不小了,她們眼睜睜地看著她在眾人麵前受辱,名聲就能好了嗎。
大家都姓簡,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便宜事嗎?
馬氏動作一滯,緩緩放下茶杯,但仍是什麽都沒說。
簡淡微微一笑,斂衽行禮,“祖母,既然家裏有人不歡迎孫女,孫女還回林家就是,孫女告退。”
林家的瓷器生意在京城很有影響力,林家若替簡淡抱不平,說道兩句,這件事就鬧大了。
馬氏知道,簡家姑娘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可以不在乎簡雅簡靜,但簡悠簡然是她嫡親的孫女。
馬氏說道:“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不過些許小事而已,說開了就好。一家人,哪有勺子不碰鍋沿兒的呢?”
她朝簡淡招招手,“你過來坐,跟祖母說說,那隻寶鈿到底怎麽回事?”
簡淡道:“祖母,我從未……”
外麵有仆婦進來,打斷了簡淡的話,“老夫人,二太太二姑娘來了。”
馬氏皺了皺眉,道:“讓她們進來。”她扭頭吩咐劉媽媽,“你去把四丫頭和五丫頭一並請過來。”
劉媽媽有些不甘,但也不敢反駁,答應著出去了。
,第29節===
簡淡往門口走了兩步,準備迎崔氏進來,小聲嘟囔一句,“這媽媽怎麽還在,祖父瞧了不鬧心嗎?”
她與馬氏之間距離不到一丈,馬氏聽得清清楚楚,臉色不由一變。
“母親。”
“祖母。”
崔氏和簡雅進來了。
待崔氏落座,簡淡也上前行禮,“母親,小淡回來了。”
崔氏冷著臉,一言不發。
簡淡便退到一旁,全程沒看簡雅一眼。
簡雅臉色蒼白,柔柔弱弱地靠在丫鬟白芨身上,眼裏的淚珠打著轉,又一點點地從眼角墜了下來。
馬氏故作驚詫,問道:“二丫頭這是怎麽了,又病了麽?唉……怎麽不好好歇著呢,要不要把老黃大夫找過來?”
她話裏有話,表麵上關心簡雅,實際上是說:你既然有病就不要來了,找大夫就是,我老婆子又不會瞧病。
簡雅道:“祖母,孫女不是病了,是委屈,嗚嗚嗚……”她在崔氏旁邊坐下,雙手墊在椅子扶手上,伏身大哭起來。
馬氏無奈地搖搖頭,問崔氏:“這到底怎麽回事?”
崔氏看向簡淡,眼裏像射出了刀子,一字一句地說道:“那隻蝴蝶寶鈿呢?你要知道,那是我的東西,我想給誰就給誰,”
簡淡眼裏一下子漲滿了淚水,“母親,您這是何意?小淡剛回家,何曾惦記過您的東西?在慶王府就有人拿蝴蝶寶鈿說道小淡,如今您也這麽說,可是小淡何曾見過那隻蝴蝶寶鈿呢?”
“母親,到底是誰要害小淡,嗚嗚嗚……”她哭得更大聲,甚至蓋過了簡雅的。
她期盼了十年的賢淑溫暖的娘親沒了,渴望的嚴肅而又才華橫溢的爹爹不見了。
與爹娘一起失蹤的,還有想要一起玩一起鬧一起長大嫁人的孿生姐姐,以及一直想好好對待的可愛弟弟。
她更委屈。
簡淡心想,人們最恨的人不是那些拋棄她的人,而是生了她,卻不願付出任何真心的親人們。
她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