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畫就攤在畫案上, 墨跡半幹。


  畫裏畫外的沈餘之彼此對視著, 眼裏都透著歡喜之意。


  片刻後……


  沈餘之放下畫, 抬手在簡淡頭頂上拍了拍, 道:“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 畫得不錯,很像。”


  簡淡不自在地低下頭,什麽叫心裏有你啊, 不過是長得比別人好看,多看了幾眼罷了。


  她顧左右而言他, “世子可知我那表妹怎麽樣了,她會不會自盡。”


  沈餘之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吸幹宣紙上的幾處濃墨,說道:“怎麽,心軟了?”


  簡淡道:“我當時並不是那麽計劃的。”


  沈餘之扔下手帕,翹起二郎腿,“廉價的同情心在他們看來不過是軟弱可欺罷了, 沒什麽用。”


  “還是這樣好,日後誰再想動你, 就要想一想惹火我的下場, 一勞永逸,不挺好的嘛。”


  簡淡呐呐,“二表妹年紀還小,這樣做太……”


  “嗬……”沈餘之嗤笑一聲, “年紀還小便如此惡毒,待她長大那還了得?你該慶幸我沒有殺了她,還大發慈悲給她找了個不錯的男人。”


  “如此,既替你五妹報了仇,又讓你大哥後顧無憂,難道不好嗎?”


  “不好。”簡淡硬著頭皮說道,“同時被兩家人恨上,我怕我應付不來。你剛才不是說了,大伯父已經派人盯著我了。”


  沈餘之道:“如果你不喜歡,我……”


  “啊,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簡淡舉起兩隻小手,使勁搖了搖。


  母親和妹妹去了庵堂,這回又有一個堂妹一個表妹遭了秧,再死幾個下人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瘟神了。


  沈餘之笑了起來,“怕什麽,我這個病秧子不怕你這個小瘟神。”


  簡淡一本正經地說道:“請世子看著我的眼睛。”


  她湊近沈餘之,認認真真地翻了一個大白眼。


  沈餘之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簡淡氣惱地跺了跺腳,“有什麽好笑的?”


  “咕咕。”外麵傳來兩聲鳥叫。


  沈餘之便斂了笑意,“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知道嗎?”他把畫卷起來,起身往外走了兩步,又道:“你放心,簡雲帆很快就會自顧不暇了。”


  “哦。”簡淡悶悶不樂地跟在他後麵,送他出門。


  沈餘之等了一步,攬住她的肩膀,擁著她一起走,“明兒我會進宮,你讓青瓷過來把這些瓷坯送去窯裏燒了。如果有事,你就在窗戶上留張字條,他們會拿來給我的。”


  “好。”簡淡道。


  走到大門口,沈餘之把簡淡往懷裏一拉,蜻蜓點水地抱了一下,心滿意足地出了門。


  簡淡的臉頰撞到他寬闊的胸膛上了,她紅著臉在黑暗裏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關上了院門。


  沈餘之的安慰沒給簡淡減輕多少負擔,她還是連著做了三宿噩夢。


  在夢中,簡靜和趙瑩瑩變著法地自殺身亡了,每種死法都死得慘不忍睹。


  直到第四日,趙家的官媒來簡家提親,兩家低調地交換了庚帖,她才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日子,簡淡一直很忙,上課,抄寫心經和兵法,做瓷器,除早晚請安、練雙節棍之外,她幾乎足不出戶。


  沈餘之自打那夜造訪後,再也沒有上門。


  後來,青瓷來取瓷坯的時候告訴簡淡,有人在西北邊城肅縣發現了江南貪腐大案的主犯趙霆方。由此,朝廷懷疑有人用替罪羊代替死刑犯赴死,泰平帝命都察院、大理寺以及沈餘之共同徹查此事。現如今,涉及到的官員人人自危,簡雲帆任刑部郎中,更是焦頭爛額。


  簡雲帆出事,王氏開始稱病,鬆香院從此不見了大房人的身影。


  簡靜搬回竹苑了。


  大房跟其他三房斷了往來,悄無聲息,若不是每日還有小廚房的煙冒著,竹苑就像住著一群幽靈一樣。


  簡家的氛圍空前地和諧起來。


  簡淡心情好,效率就高,到澹澹閣開業的前一天,她完成了所有的抄寫作業。


  七月十八的早上,簡淡拿換上男裝,由簡思敏陪同,帶著白瓷三人去了梧桐大街。


  因為怕堵車,出來得便早了些。


  沿途上,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青煙,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濃濃的煙火氣中。


  街道兩邊的鋪子大多剛剛開門,有正卸門板的,有正打掃衛生的,還有一箱一箱往鋪子裏搬貨上貨的。


  沿街販賣的商販挑著筐叫賣著,賣早點的攤子還沒撤,包子、粥、餅、小餛飩,各種食物的香氣隨著早秋的風襲來,饞得人不由自主的吞口水。


  梧桐大街上的車馬很多,簡淡的馬車將一拐進街口,行進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白瓷扒著窗戶往外看,牢騷道:“奇怪,這一大早哪兒來的這麽多人呢?”


  紅釉說道:“應該是世子請的客人吧。”


  簡淡搖搖頭。


  不過一個瓷器鋪子而已,便是她也不會正式露麵的,更何況沈餘之呢?


  簡思敏問道:“三姐,是不是你發的那些瓷掛件起作用了?”


  簡淡蹙了蹙眉頭,“不能吧,那些姑娘都是官家之女,哪裏會這般好事,湊這等不入流的熱鬧?”


  簡思敏點點頭,“那倒也是。”


  馬車勉強往前走了盞茶的功夫,就再也走不動了。


  簡淡帶上鬥笠,讓車夫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沿著街邊往澹澹閣的方向走了過去。


  剛走幾步,幾人就聽見路旁的某輛車裏有兩個姑娘在說話,聲音很大,隔著兩三丈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聽口音是柳州人。


  ,第90節===

  “不過是開個鋪子而已,怎麽這麽多人,難道簡家那位三姑娘請了不少達官顯貴?”


  “你開鋪子,會請二叔的同僚來嗎?”


  “不能。”


  “那不就得了。”


  “我告訴你,大家跟你我一樣,就是來看熱鬧的,想看看這位魯莽無比、命硬克親、貪財愛小的簡家三姑娘到底能做出什麽樣瓷器來。”


  “哈哈,還真是。如今簡家三姑娘名聲大噪,比紅遍京城的製瓷匠人還要有名了,這鋪子開的還真是時候。”


  “拉倒吧,就憑她?依我看,能開張就不錯了吧。你沒瞧瞧這條街有多少鋪子,大家看看熱鬧也就得了,誰有興趣捧她的場啊。”


  ……


  白瓷沒心沒肺地嘿嘿一笑,“姑娘,你出名了,都是奔你來的。”


  藍釉拉了她一下。


  白瓷瞪了她一眼,道:“怕什麽,咱家姑娘心大著呢。”


  “閉嘴。”簡淡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


  白瓷傻嗬嗬一笑,吐了吐舌頭。


  簡思敏側耳聽了聽,快步走到一輛楠木打造的馬車旁,掄起拳頭,使勁砸了砸車窗。


  “誰啊!”車窗開了,露出一張略顯刁鑽的年輕姑娘的臉。


  簡思敏雙臂環胸,說道:“你口中的那位魯莽無比,命硬克親,貪財愛小的簡三姑娘就是我三姐,你說我是誰?”


  “說別人壞話也不知道小點兒聲。要我說,若論魯莽,你們二位更加實至名歸吧。”


  車廂裏的姑娘麵紅耳赤張口結舌,“你……你你……”


  “喂,你幹啥,不許你這樣跟我們家姑娘說話。”前麵的車夫下了車,趕過來護主。


  “閉嘴。”簡思敏手裏的雙節棍抖了一下,把那車夫逼退兩步,又道:“車上連個標識都沒有,想來也不是什麽豪門大族。本少爺教你個乖,我三姐的名聲再差,也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別給你父兄添堵,懂嗎?”


  “不怕告訴你,我姐做的瓷器好著呢,你們買不起的,趕緊滾回家去吧。”


  挨著車窗的姑娘忍不住了,指著簡思敏的鼻尖說道:“你……”


  另一個趕緊捂住她的嘴,“好啦,閉嘴。算我們倒黴,關窗,回家!”


  車夫聽到命令趕緊調轉車頭,趕著馬車一溜煙的跑了。


  “什麽東西,自以為是,其實狗屁不是。”簡思敏罵罵咧咧地走了回去。


  簡淡歉然說道:“二弟最近沒少受這種委屈吧。”她聽下人說過,簡思敏在書院裏打了好幾架,還因此被簡雲豐罰了。


  簡思敏“嘿嘿”一笑,“三姐不用放在心上,都是小事。”


  簡淡拍拍他的肩膀,“好弟弟,你想要什麽,隻要在三姐的能力範圍內,都給你買。”


  “真的?”簡思敏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登時喜出望外,“三姐,別的我都不想要,就想要個自鳴鍾,隔壁街的雜貨鋪子就有,就剩一台了。”


  簡淡沒好氣地在他背上一拍,“你小子獅子大開口啊!”


  自鳴鍾是西洋貨,一個六百兩銀子,簡思敏的月銀才每月八兩。


  簡思敏被她打的“嗷”的叫了一聲,“不給就不給嘛,打我幹什麽。”


  “打了才給,不打不給。”簡淡摸出一個荷包,從裏麵數出六張百兩的銀票,“快拿去買吧。”


  “哦哦哦!”簡思敏歡呼兩聲,帶上小廝就往胡同裏鑽,“三姐,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簡淡笑著搖搖頭,繼續往澹澹閣走。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鞭炮聲震耳欲聾。


  兩位頗有氣度的中年人說了幾句吉祥話,一同揭了匾,露出“澹澹閣”幾個大字。


  “噗嗤……”


  “這字未免也太一般了吧。”


  “就是啊,我的字都比這個好看。”


  “誰都知道匾額是門麵,簡三姑娘卻搞得這麽醜,那裏麵的瓷器還能看嗎?”


  簡淡也有些傻眼。


  她實在沒想到,沈餘之居然親自寫了匾額。


  老天爺呀,自己的字什麽水平,他心裏難道就沒有點數嗎?

  藍釉紅釉麵麵相覷。


  白瓷毫不客氣地說道:“姑娘,世子是不是逗咱玩兒呢,這樣的門麵,有人進去買東西才怪呢。”


  簡淡歎了口氣,“早就知道他不靠譜,卻還是上當了,我看我就是個豬腦子。”


  “咳咳。”身後有人咳嗽一聲,聽起來有點熟悉。


  簡淡腦瓜皮一緊,脊背也直了幾分,挺屍似的轉過身。


  就見帶著同樣鬥笠的沈餘之彎著腰,笑眯眯地對她說道:“聽說烤豬腦花的味道不錯,不然你貢獻出來,我們嚐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國慶,事情還挺多,來晚了,抱歉抱歉。


  祝祖國繁榮昌盛,小仙女們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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