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可憐可恨
第48章 可憐可恨
添香的身子抖如篩糠。
上個月的事情,她當然記得。
“去年臘月,紅袖閣裏,景少爺一劍刺死花魁。我確實因為此事被傳喚到公堂之上做證人。那日,我……”
許良辰抬起食指,抵在唇上:“噓。”
“不必詳述,我隻是問你記不記得,沒問你別的。我又不是來查案的,知道那麽多細節做什麽。”
他走到老鴇的麵前,抬起腳,靴尖抬起她的下巴:“紅袖閣裏的姑娘們,你這個當老鴇的應該很了解吧?”
老鴇神情惶然,卻也是個穩得住的人,冷靜回道:“若是添香了解她自個兒十分,我便了解她九分。”
紅袖閣上下共有一百四十餘人,少年隻有一個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地把他們全都抓了起來。
初時,眾人慌亂奔逃,卻沒有一個人能跨出紅袖閣的大門一步。
至於那十五個強壯如虎的保鏢,在少年的麵前就像十五隻奶貓,被揍得連連嚎叫,毫無招架之力。
在這樣的人麵前,她耍不了心機。
唯有順從。
“那就勞煩你,將添香姑娘的一切都告訴我。
我要知道她的家人是誰、親戚有幾個、遠房親戚有幾個,不論有沒有聯係我都要知道。
她在紅袖閣外有什麽朋友,在紅袖閣內又跟誰要好,平時愛和哪個姑娘、哪個丫鬟閑聊,也一並告訴我。
對了,還有她的青梅竹馬、初戀情人、接待過三次以上的客人、以及私下偷會的相好。”
總而言之,但凡是跟添香有點關係,而且關係還不錯的人,通通都得告訴他。
他特意把要求列的這麽詳細,其中意味,十分恐怖。
“……是。”
老鴇正欲開口,添香驚恐的冷汗已經將她的背脊整個浸濕,她哭喊道:“公子,你想知道什麽,你想讓我做什麽,我都依你!都依你!求你、不要傷害其他人……”
許良辰沒搭理她,讓老鴇繼續說。
老鴇知無不言,將添香的底兒透了個幹幹淨淨。
多餘的字眼,一個都沒有。
許良辰滿意地笑了笑,在添香的麵前蹲下來,冰冷的匕首拍打著她蒼白的臉蛋。
添香淚流滿麵,此刻的她已經明白了這個少年的真正目的。
“公子,我是被逼無奈,我不是有意做假證陷害景少爺的。”
“嗬。”
許良辰輕蔑地笑出聲,墨眸閃動著冷漠的光芒:“我知道。”
這世間的小人物,一旦碰上了什麽事,大抵是身不由己的。
他早就習慣了他們可憐又可恨的模樣。
之所以這麽大費周章地威脅她,隻是想確保自己聽到的是實話,免得她自作聰明、攀扯上無辜的人。
“添香姑娘,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有些人利用起人來,最喜歡用威逼利誘的法子。
而我,不但一分錢都不會給你,我還會讓你見識到比那些人更加狠辣的手段。
如果你在這個世上一個在意的人也沒有了,那也沒關係。等我殺光了所有在意你的人之後,照樣有辦法讓你看到地獄。”
添香遍體生寒,哭得眼前一黑,差一點就要暈過去。
“公子,我一定把我知道的所有細節都交代清楚。求你,冤有頭債有主,隻懲罰我一個人,好不好……”
“我說過,不必詳述細節。你隻需告訴我,是誰對你威逼利誘,指使你陷害景業。”
“……是刑部侍郎,汪成海。”
許良辰複又在椅子上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紅袖閣裏的所有人。
“我差一點忘了,我還沒有告訴你們我是誰。我是永安侯府的世子,許良辰,你們應該聽說過我的傳聞。”
眾人皆是麵色慘白。
許良辰的傳聞,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幹了什麽,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惹怒了他、將要麵臨的一定是地獄。
眼前的少年,絕不會虛張聲勢,他是真的比虎豹豺狼、毒蛇猛獸恐怖百倍千倍。
許良辰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匕首,悠然道:“在這種下九流的地方,要混口飯吃不容易。我知道你們活得艱難,所以我不會為難你們。
你們個個都是人精,今天的事,應該也知道守口如瓶。”
老鴇得見一線生機,立刻回道:“世子爺請放心,我會負起責任,縫好他們每一個人的嘴。”
許良辰手中的匕首飛出去,攜風而行,將每個人身上的繩索都割開。
他們的表現還算老實,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匕首繞了一圈,回到了許良辰的手中,他拿著它,親手為添香割開繩索,把她拎到了那張椅子上,讓她坐好。
他收起笑意,匕首的利刃抵在她的喉間要害處。
老鴇給三個管事姑姑使了眼色,讓她們看好那幾個膽小的。
免得一會見了血,她們叫嚷起來、惹惱了許良辰。
許良辰動作輕柔地撩開添香額前被冷汗浸濕的發絲,對著這張貌美如花的臉蛋冷聲道:“權勢壓人,確實可怕。刑部侍郎這個官職,也確實不小。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屈服。
你以色侍人,就應該知道,今天這個恩客壓你,明天就會換成另外一個,無窮無盡,直到你年老色衰的那一天。
利用你的權貴也是一樣的,今天你被逼著做了一件壞事,明天就會被另一個人逼著做另一件壞事,直至墜入深淵。”
添香閉上了眼睛,無聲地流淚。
她隻是,想活命。
縱然是活在汙泥之中,她也不想死。
許良辰的聲音溫柔了許多:“姑娘,你的命不好,生來就長在塵埃裏,這不怪你。
但是你錯就錯在太愚蠢、太膽小。一個人的地位越是卑微,就越應該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否則,你的頭頂永遠都是一片烏雲,你的命運永遠無法改變,隻是死的或早或遲的小小區別罷了。”
說罷,許良辰抬起匕首,劃開了她的臉。
一刀接著一刀。
從臉頰開始,緊接著便是額頭、鼻梁、下巴……
她做假證陷害景業,這是她欠景業的。
鮮紅的血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染紅了她的衣襟。
添香一動不動,任憑他懲罰自己。
她就此毀容,許良辰沒有給她美麗的臉龐留下半點可以修複的餘地。
他扔了匕首,朝宴會廳的大門走去。
她的相好,那個負責紅袖閣日常打掃的年輕小廝撲上來,直直地跪在許良辰的身後。
他拚命地給許良辰磕頭:“謝世子不殺之恩、謝世子不殺之恩……”
直到磕得頭破血流,他才慌忙起身,跑過去給添香包紮傷口,哭著跟她說:“咱們離開紅袖閣、離開帝都……”
許良辰走出花街,目光轉向永安侯府的方向。
人間苦、人間惡、總是一遍遍地燒他的胃,令他作嘔。
隻是,想到家裏還有一隻傻乎乎的小兔子在等著他,也就沒那麽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