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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我為明月,你為隕星(4000字)

  第90章 我為明月,你為隕星(4000字)

    飛雪閣。


    寒風卷著晶瑩的雪花,撲麵而來。


    片片雪色自少女的發頂、肩頭滑落,嵌在她火紅色的裙擺上。


    似朵朵白梅,被烈焰裹挾焚燒。


    阿景高舉起手。


    “等一等。”


    飛雪閣內一片寂靜,有寒風自窗邊刮過,忽而一陣呼嘯。


    苦霖:“說。”


    阿景定定地看著他,他眉間一點朱砂如紅梅,盛開在雪冷中,孤寂疏離。


    “崖主,在做出決定之前,你應該先問一問我的意願。”


    苦霖要收她為徒,卻不曾問過她是否願意。


    蒼尋琴要和她比試、要和她爭這個徒弟的位置,亦不曾確認過她到底想不想爭。


    沒人尊重她的想法。


    阿景不喜歡這樣。


    她的前程,她自己來決定。


    許良辰斂笑。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是他太自以為是,忽略了阿景的感受。


    她不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她的命運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可以決定的。


    苦霖淡淡開口,聲音寒涼,“丫頭,我為明月,你為隕星。你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你的意願如何,從來就不重要。”


    許良辰跪在地上,握緊雙拳,“師父……”


    苦霖攤開手掌,掌心一枚血紅的藥丸。


    “這是相思紅的解藥。想讓我尊重你,就靠本事來爭。”


    阿景不加掩飾,渴望地看著那顆解藥,彎起的唇角溢出一絲喜悅。


    “謝崖主,我願一爭。”


    有了好處,尊嚴可以往後稍稍。


    蒼尋琴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如此,比試一事,便算是明確定下了。


    崖主本不屬意於她,隻許諾阿景好處,這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論如何,能得到這個機會,便是她的造化。


    她是不會輸給阿景的。


    苦霖抬手,“我累了,你們都回房休息去吧。比試之事,明日再談。”


    謝同舟果斷離去,蒼尋琴給苦霖磕過頭才離開。


    阿景看了看許良辰,也跟著離開飛雪閣。


    許良辰還跪在原地,苦霖彎下腰,冰冷的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四年,辛苦你了。”


    “師父,徒兒讓你久等了。”


    苦霖輕歎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繼續跪著。”


    他踏著沒有聲息的腳步離開。


    偌大的飛雪閣裏,隻剩了許良辰一個人。


    ……


    許良辰和謝同舟在雪雲崖都有自己的房間。


    阿景和蒼尋琴這兩個外人的房間是另外安排的。


    阿景躺在榻上,思考著今夜發生的一切。


    苦霖說她是隕星,未免把話說得太好聽了,像他那般強大的人,恐怕隻當她是螻蟻……


    明日比試,必會艱難。


    此外,蒼尋琴的舉動也讓她很不解。


    既然她想要拜師,直言便是,沒人會攔著她。


    為什麽一直藏著不說?

    而且,她沒有武功在身,手無縛雞之力,為何要主動提出比試,是藏著什麽特別的殺手鐧麽?


    阿景心中思緒太雜,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翻身下床,披著一件外衣,走出房門。


    她問過侍婢,知道許良辰的房間位置。


    房門虛掩著,裏麵空無一人。


    他還在飛雪閣。


    阿景想了想,從他的床上順了一張薄被,抱著被子往飛雪閣的方向走。


    進門之前,她偷看了兩眼,確認苦霖不在,才躡手躡腳地往裏走。


    許良辰果然還在罰跪。


    他雙眸緊閉,濃密的睫毛在冷風中微微顫動,令人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愛。


    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此地是不是有機關,阿景不敢擅自關窗,也不敢亂動其他東西。


    她靠著許良辰坐下,將薄被展開,裹住自己和許良辰,不讓一絲風透進去。


    靠著他的肩,她才終於有了睡意。


    許良辰沒有睜眼。


    薄被底下,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景心滿意足地笑,放任自己沉入沒有雜念的夢鄉。


    ……


    瞅著天快亮了,阿景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腿。


    她收起被子要走,卻被許良辰拽住了手。


    分明的指骨糾纏上她的纖纖玉指,光滑的指腹一點點往她的袖子裏鑽,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汪著一潭別有用心的誘惑之水。


    水波粼粼。


    這妖孽。


    阿景心都酥了一半,全力抽回手,匆匆走了。


    許良辰眼中含笑,他調整了跪姿,凝望寒雪,平息靜氣。


    暫且壓下心底的浮躁與渴求。


    ……


    阿景把被子還回許良辰的房間。


    他的屋子和她的一樣,四四方方的,構造簡單,像一個牢籠。


    偏偏窗外的雪花實在太美,營造出了世外桃源般的景色,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些雪花隻在山腰上下飛舞,崖底不見積雪,崖頂可見日月光芒,十分神奇。


    經年累月住在這樣的地方,究竟會是怎樣的心境?

    若是成為苦霖的徒弟,她是否能夠更加了解許良辰?


    ……


    再見苦霖,已是午後。


    他們被帶到了綠意盎然的崖頂,周遭雲霧繚繞,望不到另一頭的邊際,宛如仙境。


    阿景往下麵望了一眼,根本看不到崖底。


    苦霖負手而立,“你們比試的方式,就是從這裏跳下去。”


    許良辰皺眉,立刻說:“不行!”


    蒼尋琴大駭,“這不是讓我們去死嗎?這怎麽能算是比試?”


    苦霖看向她,“你們的能力、經驗、天賦各不相同,不存在絕對的公平。既然你想讓我給你一個機會,那我就試試你的膽量。”


    “如何才能分勝負?”阿景緊緊盯著苦霖。


    她無法從那雙眸子裏看到任何情緒波動。


    “很簡單,跳下去,什麽都不要做。誰做了小動作,誰就輸了。”


    阿景皺眉,“崖主會救我們的性命?”


    苦霖淡笑,雪白發絲在狂風中亂舞,竟透著一股淺淺的恐怖氣息。


    “我不會。你們配不配做我的徒弟,由命運決定。強者自會被強運選中,自然活命。”


    許良辰抓住阿景的手,“相思紅我幫你解,別比了。”


    若不是蒼尋琴橫插一腳,阿景本來就會成為他的師妹。


    他不允許她賭命。


    阿景搖搖頭,“我願意。”


    崖主不會放任她們去死的,這場比試,必定另有玄機。


    隻要觀察許良辰和謝同舟平日行事,就知道苦霖是站在正道這邊的,他不會做惡事。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唯獨死亡是不可能的結局。


    蒼尋琴觀察著他們的反應。


    連那個不可一世的表弟都說這場比試不能參加,說明這場比試是真的凶險。


    可是,崖主給的機會隻有一次,不抓住這次機會,她就再也無法從脫困於俗世障礙了。


    成為雪雲崖的弟子,方可擺脫桎梏,重獲新生。


    狠了狠心,她走到崖邊站定。


    “我準備好了。”


    崖頂狂風歇一陣,起一陣,呼嘯著帶來最寒冷的恐懼。


    謝同舟一直沉默,忽然問道:“師父,這場比試,也有雙輸、兩個人一起死的可能,是嗎?你中意阿景,直接收她為徒不行嗎?為什麽還要給蒼小姐機會?”


    苦霖的神情溫和了許多,他豎起食指,抵在蒼白的唇上,“噓,別說話。”


    謝同舟看了許良辰一眼。


    師父和師兄都不愛聽他講話。


    蒼尋琴愈發覺得這其中有詐。


    崖主本就屬意阿景,極有可能使出手段,隻讓阿景活下來。


    同樣,許良辰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他賭不起。


    那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隻能先下手為強,先製服了這個不聽話的丫頭再說。


    他盯住阿景,眼神如凶狼,隨時準備要把他的獵物叼進嘴裏。


    阿景有所察覺,退後一步的瞬間,許良辰猛地飛向她的方向。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快到看不清的殘影已經落在了苦霖的手裏。


    許良辰的身子軟了下來,被苦霖扶著手臂,慢慢坐倒在地上,一雙墨眸無光無神。


    高空之上,許良辰震驚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這些年,他拚了命地練功,自以為已經天下無敵。


    他本以為,就算是麵對師父,他也有一戰之力。


    沒想到,師父一直在隱藏實力。


    他螳螂捕蟬,師父黃雀在後,須臾之間便摘了他的魂魄。


    苦霖已經超越了武功的最高境界,稱其為人,是在低估他。


    阿景和苦霖對視一眼,堅定地點了點頭。


    崖主對許良辰出手了。


    就算是為了許良辰,她也不能後退。


    許良辰絕望地看著阿景跳下去。


    蒼尋琴緊隨其後。


    雪雲崖很高,使她們跳崖的過程變得很漫長,片片溫柔的雪花因為她們的快速降落,鋒利地割破了她們的身體,留下一道道血痕。


    恐懼不斷加深。


    阿景很自信,苦霖絕對不會讓她死。


    如果他想要她的命,就不會給她寫那封信。


    別來無恙否?

    死人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的。


    苦霖一定還有更多的話,要跟她說。


    然而,眼看著就要砸到地麵上,摔得粉身碎骨,苦霖依然沒有要出手救她們的跡象。


    蒼尋琴的眼神變得不甘。


    崖主在耍弄她!

    她不能死在這裏!


    六十四條蠱蟲迅速從她的掌心鑽出,膨脹。


    它們率先落在地麵上,隨後接連彈起,托住她的身體。


    阿景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在賭。


    隻要遵守遊戲規則,她有十成的把握不會死。


    她真正要克服的是恐懼。


    眼不見為淨。


    忽然之間,寒血鐲發出了紅光。


    萬千血影從鐲子裏鑽出來,無數雙鮮紅的手抓住了她,扶著她的身體,避開那些尖利的石頭,讓她緩緩降落,雙腳平穩地站在地麵上。


    阿景睜開眼睛,抬起頭看向崖頂。


    從這裏是看不到苦霖的。


    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這不是比試,是試探。


    是試探蒼尋琴的蠱,還是在試探她的寒血鐲?

    亦或是,二者皆有。


    一旁,蒼尋琴雙拳緊握,所有的蠱蟲都在她的操控下撲向了阿景。


    萬千血影瞬間化作血霧,血刀,血箭,自行迎擊。


    阿景也跟著做好了防禦姿勢。


    原來,這就是寒血鐲的秘密。


    它吸食的鮮血,蘊含著每個被吸血者的力量,血液裏蘊含的生命力,會成為她的血奴。


    所有膨脹的巨大蠱蟲都死在了血奴的手中,隻剩最後一隻突破了血霧,瘋狂地衝向阿景。


    阿景握拳,拳意烈烈。


    拳頭離它還有一寸的距離,它忽然停止了一切動作,瞬間化為晶瑩的塵埃,揚塵於風中。


    阿景收拳,彎起唇角。


    崖主終於出手了。


    比試已有分曉。


    蒼尋琴麵色蒼白的看著這一切。


    所有的所有,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花費了那麽多時間和精力演的戲、掩藏的一切,頃刻之間都暴露了。


    算計到這個地步,終究是沒有算到命運對一個異類的偏愛。


    為什麽?

    連阿景這樣的怪物都可以擁有的東西,她卻隻能望而卻步。


    她不甘心!


    她十指成爪,骰子大小的蠱盅從從她的指腹迅速鑽出。


    共計三十二個,將阿景團團圍住,圍成一個殺陣。


    這些蠱盅本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放出體外的。


    她本就沒有武功在身,強行放出這些蠱盅,十指算是廢了。


    可她不在意,要的就是一個“快”字。


    她等不及要殺阿景。


    阿景皺眉,“表、蒼小姐,為什麽?”


    蒼尋琴兩眼無神地看著她,“為什麽……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要怪就怪命運不公,虧待了我……”


    阿景咬住下唇。


    若說命運不公,她又何嚐不是呢?


    “停手吧,你會沒命的。”


    蒼尋琴的口中還有情報,停手還有一線生機。


    再繼續下去,她隻有死路一條。


    蒼尋琴蒼白一笑,“我知道,我走的每一步棋都是錯的,事到如今,已經無可挽回,要是能拉你陪我下地獄,倒也不錯。”


    怪物和惡人,難道不應該雙宿雙棲?

    她話音剛落,所有蠱盅一齊炸裂。


    這些蠱盅也是蠱蟲構成的。


    細小如塵埃的蠱蟲四散在空氣裏。


    阿景迅速屏住氣息,拉開距離,隨手撿起一塊石子,飛射出去,砸穿了蒼尋琴細瘦的日免手臂。


    主人受了重傷,這些小蟲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樣子,就算殺了她也沒用。


    和那些會膨脹的大蠱蟲不一樣,這些小蟲的攻擊是毫無理性的。


    還是留著活口,從蒼尋琴的嘴裏得到更多的線索更劃算。


    阿景一邊跑,大腦一邊飛速運轉,迅速推斷出了蒼尋琴的真實身份。


    與此同時,謝同舟已經踩著崖壁快速從崖頂跑下來,手中的柴刀毫不猶豫地揮向蒼尋琴的脖子。


    阿景大喊:“別殺她!她是甘雨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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