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圓夢
第110章 圓夢
景業正新婚,許良辰原本不想那麽快去打擾他。
隻是,阿景一直在催促他。
她說:“嫂子的膽子都快被你嚇破了,哪有什麽心思和兄長甜甜蜜蜜?我們還是早些去拜訪,把事情都說明白。彼此心裏沒了猜忌,才能順順利利過日子呀。”
許良辰不是不懂這些道理。
他隻是覺得,甘露畢竟是個習武之人,雖然她確實害怕自己,但也不至於會害怕到把膽子都嚇破。
小丫頭說話是不是太誇張了?
……
臘月初九,景業在書房裏教甘露畫畫,他畫技差,本就不配教人,甘露被他這麽一教,竹子的第一節直接畫成了排骨。
血腥的畫麵在甘露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抬手掩唇,將湧起的惡心感壓下,表情仍是冷冷的,隻在抬眼與景業對視之時,蓄起幾分柔情。
許良辰毫不客氣地闖進書房,一手按住畫紙的一角,側頭看去。
“這是……排……嗯,竹子?好像!”
甘露瞳孔放大,極力克製想要躲到景業身後的衝動。
她知道,憑景業那三腳貓的功夫,連街頭的小混混都不一定能打得過。
眨眨眼,她拉了拉景業,將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後。
景業愣愣地看著許良辰。
這小子怎麽回事?
有他這麽做弟弟的嗎?
他按住甘露的肩膀,探出一個腦袋,對著許良辰連連擺手,“滾!不懂禮數的臭小子,沒見你嫂子也在這裏嗎?”
許良辰挑眉,本想嘲笑他幾句,又想想甘露也在這裏,不好讓景業失了麵子,便老老實實地拱手躬身。
“兄長,我有一些話,想找嫂子談談。”
話音剛落,慢他幾步的阿景從書房的門口探出一雙水靈靈的紅眸,“兄長,我也在,我們三個人談。”
景業不明所以,卻也不多問,隻是低了頭,向甘露投去詢問的目光。
甘露抓住他的手,使勁握了握,才鼓起勇氣冷聲道:“請夫君回避。”
景業落寞地揉了揉鼻子,乖乖離開書房,把這個清淨的地方讓給他們,擺擺手讓端茶來的丫鬟原路返回,他也自去花園裏逛。
許良辰不想拖泥帶水,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嫂子別怕,我不殺你,不傷你,也不會在兄長麵前多嘴多舌。”
她信不信不重要,態度先擺出來,免得她心裏混亂。
阿景舉起小手,試圖為許良辰的話語增加說服力,“阿辰說的都是真的。”
甘露後退兩步,冷哼一聲,道:“你們說的倒是輕巧。一個正常人找仇家尋仇,會那麽殘忍地對待仇家的屍體?”
那日她從衣櫃裏走出來,一直到離開那座宅子,一路上全是髒汙血色。
沒有一具屍體可以辨認出來,甚至,骨頭都碎得到處都是,數都數不清到底有幾具屍體。
再深的仇恨,一把火燒了他們便是,何至於此?
她無意想起這些,卻因為和許良辰的重逢,在大婚之夜一遍遍夢魘。
她料到許良辰會來找自己,所以這幾日實在是惡心,都是當著景業的麵好好吃飯,私下裏又都吐了,隻能用她平日不喜的胭脂掩飾蒼白的臉色。
她怎麽可能不怕?!
許良辰淡然一笑,“正因為我殺的是仇家,所以我才說別怕,嫂子並不是我的仇家。我信你對兄長的真心,所以才來找你談談,消除彼此的誤會。”
他將目光轉向阿景。
阿景會意,把話接過來,“我們隻是想問問嫂子,你是不是雨國派來刺殺黎國高層的刺客?”
同樣直白的話,從阿景的口中說出來,憑空多了幾分傻氣,氣氛很難變得劍拔弩張。
甘露蹙眉,詫異地看著這個眼神靈動的少女。
隻是?
把話攤開到這個地步,阿景妹妹還說“隻是”?
她很想歎息。
眼前的兩個人,是景業信賴的人,她沒有辦法逃避。
“這一次的計劃應該很隱秘,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甘露的這一句,等於承認。
許良辰淺笑。
他的阿景真好使。
他目光一轉,將視線轉回到甘露的身上,輕描淡寫地說:“這不重要,嫂子隻告訴我,你有什麽弱點,被哪些人捏在手上,我去殺了那些人便是。至於刺殺的名單,我也要一份。”
甘露為了錢成為殺手的可能性不大。
她必是被拿捏住了。
要麽是服了毒,隻有控製者有解藥,要麽是家人被控製住、做了人質。
自家人,不該受這種委屈。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讓雨國人難堪了,再多殺幾個人又能如何?
甘露卻道:“不必問了,我不打算執行任務。我的弱點,我早已棄了。”
“世子,那一日,你讓我去傳話,我便去了,話雖然帶到了,我自己也被一個殺手盯上,他認定我武功天賦高,可以接他的班,為雨國的高層賣命,就擄走了我的家人,以之為人質。”
“有一天,我突然想通了,假裝接下了高層的任務,實際上,卻是以任務為借口,離開雨國。”
一家五口人,其餘四人,沒有一個愛她。
她被賣去做丫鬟,簽的是死契。
她得到的賞錢和月錢,都歸了父母兄姐。
之所以要護著他們,全因為她心有執念,不願意承認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愛她。
她在假裝,自己這樣的人,也有心意相連的親人。
直到有一天,她回過頭,發現自己曾經走過的路,是一片荒蕪,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
進入黎國,遇到景業,她才知道,原來可以有人對自己這麽好。
她想象中的一切關愛,都在景業這裏得到。
許良辰詫異,“那些狗賊,沒有給你下毒?”
隻抓人質控製殺手,分量還是不太夠。
甘露點頭,“下了。我來到帝都之後,擺脫了他們的監視,便強行給自己解毒,導致身體虛弱,這才差點被人販子賣進青樓。”
她其實不是虛弱,而是命懸一線,人販子隻以為她生病了。
她想要掙開施加在她身上的枷鎖,結果毒解了,命也快沒了。
是景業連夜去敲侯府的門,跪著求侯爺為她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人進宮請太醫,她才活了下來。
阿景垂眸沉思。
一切都說得通,但她還是感覺哪裏怪怪的。
“當年,雨國折損了那麽多高官、連王族都凋零了十幾個人,他們吃了那麽大的虧,怎麽還有這麽大的膽子,敢派刺客來黎國刺殺?”
就算計劃成功,兩國國力差距如此之大,小小雨國,根本沒有和黎國一戰之力,很快就會在曆史上凋零。
甘露道:“若是事成,雨國想把此事嫁禍到星嵐國頭上,他們交給我的暗器和毒藥,都產自星嵐國。”
雨國的那些貴人們,總喜歡自作聰明,多少年的野心,一直不曾熄滅。
一統天下,真的有那麽好嗎?
“咳咳咳咳……”
驀地,甘露突然開始咳嗽起來,臉蛋因為疼痛皺成了一團。
阿景立刻扶著她坐下來,拍著她的背,許良辰則擔心她體內還有餘毒未清,給她把脈。
她的脈象極其古怪……
片刻之後,許良辰驚訝地看著她,“你……”
甘露微微一笑,道:“景業看似自私冷無情,實際上對自己人是最好的。我知道我這種人染血太多,配不上他。”
“我也知道,你們不能完全信任我,萬一我心思歹毒,害了景業,你們會自責一生。世子,我雖然怕你,但我也可以逃得遠遠的。我隻是舍不得夫君,他這麽愛重你,所以我要賭這一把,我賭你不會害我。”
“所以,你就自廢武功,證明你沒有餘力刺殺,也沒有能力傷害景業……嫂子,你太傻了……”
甘露艱難地喘氣,嘴角掛了一絲笑意,說:“傻人有傻福,就像你兄長那樣,日子平淡些,所求甚少,卻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這是她渴望了二十年的生活,如今她終於得到了。
區區武功,不過是殺人的手段,棄就棄了,不值得可惜。
左右她已經決定要隱瞞景業一輩子。
此生,就守著夫君,好好地過日子,圓自己一個有人愛的、幸福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