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傳說

  第139章 傳說

    大會的最後一天,眾人的心一開始在雲端,在青山贏得勝利的那一刻開始瘋狂墜落,他們本以為自己的心要落地,卻發現還可以往更低更深的幽穀繼續下墜。


    令狐盟主竟然說,長橋斷了?


    明月國與外界所隔距離甚遠,沒有橋,縱然輕功再好,也無法離開。


    且此地四周都是深不見底的幽穀,攀著岩壁下去尋路,和自尋死路沒有分別。


    謝同舟默默走下高台,前往外城的城門查看情況。


    各門派也各派了人,跟隨他一同前往。


    許良辰和阿景仍淡然地坐著。


    這個世界針對阿景的惡意太大了,躲終究是躲不過的,不如主動入局,以期在合適的時機破局。


    青山攤開手,“令狐,你不解釋解釋?”


    令狐手中長劍,直指高台之上的阿景。


    “千年前,幽冥女帝屠戮四方,大開殺戒,使天下大亂。如今她死而複生,就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猖狂到名字都不改。


    諸位都是有道之士,不若同我一起,誅殺了她。姬景一死,我自有法子讓大家離開此地。”


    許良辰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總是這麽無聊。


    有話直說不好麽?

    非要冠冕堂皇地把威脅蓋上一條遮羞布。


    令狐還不如直接說,他一個人殺不了阿景,於是幹脆把這兩千多人都變相囚禁在了明月國,想離開的就幫他一起殺阿景,單打獨鬥贏不了就用人命來填。


    畢竟,不論任何世道,傻子都占少數。


    別看這些人叫嚷起來,端的是愚蠢模樣,其實多的是裝傻的人,當他們的利益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們比任何人都聰明。


    真的聽不懂令狐的弦外之音的人,很少。


    青山皺眉,額頭上的皺紋一條一條的,看著十分苦悶的樣子。


    然而,他很快就笑了,“你說是就是?重名也有罪?證據呢?你倒是說說看,人死怎麽複生?老頭子我到了年紀了,正愁著死期將至,不如你教教我怎麽死而複生?”


    他替眾人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幽冥女帝的傳說很多,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傳說她曾經擁有十幾座巨大的地下城,養著來自全天下的凶惡罪犯。


    傳說女帝不是被人殺死的,她以一己之力,屠盡四國將士,最後是力竭身亡的。


    傳說後人將她挫骨揚灰,一點渣滓都沒有留下。


    傳說她的凶惡子民為了給她報仇,擾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這個女人死後千年,她的名字仍然象征著殺戮,罪惡,還有強大。


    令狐五音:“證據就是她手腕上的寒血鐲。寒血鐲會認主。除了女帝,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戴上它。還有那雙紅眸,證明她是天生煞體。


    至於她死而複生的原因,是因為她肉身雖亡,靈魂卻不滅,尋到時機借屍還魂,再度侵擾這人世。”


    許良辰終於開口:“我不關心這些,我隻想知道,殺了阿景,對你有什麽好處?”


    任何人做一件事,都要有一個目的。


    千年之前的舊事,令狐五音一個千年後的人,為何如此在意?

    這一世阿景嚐遍苦頭,沒有傷害過任何無辜的人。


    她沒有觸犯到任何人的利益,令狐五音沒有資格利用這麽多人,冒死去殺她。


    令狐五音冷聲道:“好處?這個女人的存在,將成為毀滅人世的源頭。隻有殺了她,才能天下太平!”


    “嗬!令狐盟主,你這話說服不了任何人。比起天下,這些人更關心自己的安危和自由。他們受到你的威脅,想要重獲自由,卻不敢冒著被我們殺死的風險上前一步。


    你這沒本事的老東西,與其想著怎麽拯救世界,不如想想怎麽拯救你那顆惡毒的心吧。廢物!隻會煽動人心,讓別人來做擋箭牌。”


    論蠱惑人心,許良辰要更擅長一些。


    刀架在脖子的時候,自證是最愚蠢的選擇。


    生死麵前,沒有人在意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聰明人會把刀刃轉向行凶者。


    而台下人,就是這把刀。


    令狐五音冷笑,“良辰,你當真是一條好狗。”


    “簌!”


    殘陽劍照映著火把的光芒,劃過一抹血色,穿空而過,削掉了他的半個耳朵,深深地插進了本就四分五裂的比武台。


    阿景摘下修羅麵具,絕美的麵龐溢出冷漠的殺氣,“閉嘴。”


    夜風呼嘯,將令狐五音耳朵上的血流吹得飛濺而起,一點點飄向阿景手腕上的寒血鐲,形成一道長長的血弧線。


    恐怖的氛圍在夜色的襯托下,侵襲著這個巨大的會場。


    刹那間,周遭一片安靜。


    一個念頭在眾人心中悄然浮起——


    這個女人,就是幽冥女帝。


    阿景不欲辯解,不予阻攔。


    寒血鐲裏原本裝著師父的血,昨夜被鳳無憂的毒汙染後,它吐了個幹幹淨淨,此刻它需要新鮮的食物。


    這個男人侮辱她的丈夫,是他活該。


    至於她的身份,就算令狐五音不說,她也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她隻堅定一件事——


    她要活。


    謝同舟探查回來,幾步躍上高台。


    “師兄,長橋確實被毀了。”


    說罷,他就扛起雀女,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謝同舟的舉動給了眾人一個信號。


    如果他們真的要殺姬景,那麽,不光許良辰會站在她這邊,謝同舟也會站在她那邊。


    交戰前,將弱者從戰場上排除,是基本策略。


    他們三個就算再強,真的能敵過他們兩千多人麽?


    當初幽冥女帝屠戮四方,不也力竭而亡了麽?


    雖如此想,可他們也明白,這麽做要付出的代價是很大的,傷亡絕不會少。


    幫令狐盟主,就是拿命交換自由,無論怎麽想都是不劃算的。


    正當眾人猶豫不決之際,令狐五音再度開口:“老夫祖上代代行醫,行遍天下,記錄了一代代的曆史。


    姬景所造成的亂世,整整持續了八百多年!直到黎光帝橫空出世,才逐步有了我輩的今日,難道諸位隻看眼前的生死,不怕不久後將要麵對的黑暗嗎?”


    “諸位!當年四國皇室立下死誓,絕不讓姬景複活,這誓言傳了一代又一代。當占卜出一女嬰將會成為姬景宿體之時,我們給她下了詛咒,下了毒,使其身死。


    可她借屍還魂後,依然用這樣的身軀活了下來!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她是個妖怪,會為禍世間嗎?!”


    “諸位!二十年了,我當這武林盟主二十年了!我是什麽樣的人,天下正道皆知!該如何做,諸位應當明白!”


    阿景靜靜地聽著令狐五音慷慨激昂地聲討自己,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大概,他覺得自己很正義,很熱血吧。


    可這事實的真相,多少有些滑稽了。


    不讓她複活的執念,在四國的後人中代代流傳。


    這世上沒有人一出生就是有罪的,那個女嬰自然無罪,在這些人的眼中,有罪的是遊蕩在世間不曾消亡的她……


    她疲倦地垂下眼眸,心裏厭惡著這樣的真相。


    多少人的一生,就這麽白白地耗費在對她的恐懼裏。


    她轉頭看向許良辰。


    他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阿景將目光轉向比武台上。


    令狐五音死了。


    許良辰的手戳穿了他的咽喉,鮮血放肆地外湧,逆著狂風飛向寒血鐲。


    看。


    就算是盛怒之下,她愛著的這個男人,也是理智的。


    他會為她擔心,他怕寒血鐲的血不夠用呢。


    許良辰抽出手,眼神空洞地看著令狐五音的屍體慢慢倒下。


    “令狐盟主,如你所願,你現在為正義而死了。”


    他任由滾燙的血順著五指淌下,在冷風中變涼,黏膩地粘在他的手上。


    台下人看著他,他看著阿景。


    她會不會覺得他不理智,放大了這些人對她的恐懼呢?

    阿景柔柔地望著他,笑彎了眉眼。


    她永遠不會指責他,就像他永遠包容她,絲毫不畏懼她前世可能犯下過的罪惡那般。


    許良辰安下心來,轉過身,麵對台下烏壓壓的一片人,染血的薄唇微微揚起。


    “你們呢?怎麽說?也要為正義而死麽?”


    ……


    傳說中,有一個少年,片刻不離地跟在幽冥女帝的身側。


    有人說他是她的奴隸。


    有人說他是她的狗。


    那一年,姬景被挫骨揚灰。


    而那個少年的屍體,被扔在了泥潭沼澤,不為人知地沉了底,隻餘森森白骨。


    那一年,雪雲崖開始綻放一種從未有過的花,其名玉骨雪花,象征至死不渝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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