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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臨終重託(上)

  李元弼朦朦朧朧中醒來,發覺眼前漆黑,被什麼東西蒙的嚴嚴實實,渾身也無半點力氣。他恍然想起在七星崗上嗅到的那股清香,想來是一種極厲害的迷藥。他耳邊傳來陣陣的馬蹄和車轍聲,心知自己被人擒獲,正在押送途中,他從威震江湖的總鏢頭變成階下囚,又挂念李清揚的生死,心下凄然。他正茫然無計,忽聽得有人說道:「大師兄,那麼多人想搶奪此物,最後李元弼還是落在了咱們手中,都是大師兄的功勞啊,小弟能跟隨大師兄一起立功,真是三生有幸。」那大師兄道:「十四師弟言重了,咱們能夠從那麼多人手中輕而易舉的擒獲李元弼,全都仰仗師父他老人家神機妙算,若不是這半月來在他們的飯菜中下了『梨花香』,那公孫無極和冷秋白皆非等閑之輩,咱們的『細雨梨花』雖然厲害,卻也未必一擊成功。」那十四師弟道:「小弟以為那些人也不過如此,比起咱們崑崙派差得遠了。」李元弼聽到「崑崙派」三個字,不禁一驚,竟想不到崑崙派這樣的名門正派竟也前來劫鏢。


  那大師兄道:「師弟這話當著我說也就罷了,若當著別門別派可千萬別提,叫人笑話咱們崑崙派是井底之蛙。不說別人,單是那東方晉的武功就不在我之下,他發射那鋼針的修為已自不淺,年紀卻比我小上十來歲。」那十四師弟心下不服,說道:「我看也平平無奇。」那大師兄道:「你剛入門幾年?對江湖上的事又知道多少?那東方晉的父親東方白武功深不可測,江湖上鮮有敵手。」那十四師弟道:「他的武功比師父還要厲害?」大師兄道:「師父他老人家的武功自然了不起,可是師父言道:『江湖之大,人才輩出,能人異士,層出不窮。』師父此言不錯,峨眉派和我崑崙派齊名,武功頗有獨到之處,那智明大師的武功修為似乎還在師父之上,更不消說少林和丐幫了。據師父說,東方白前輩的武功登峰造極,師父固然不及,我崑崙派創派數百年來,也未有如此人物。師父曾說,少林、丐幫根基深厚,上清派被朝廷看重,峨眉派地處富庶之地,唯獨我崑崙派立於邊陲,我派歷代前輩苦心孤詣,窮心竭智,方才可與這些門派一較短長,但想要技壓群雄,領袖群倫,那真是千難萬難,否則想我崑崙派名門正宗,怎麼也會來搶這件寶物?」十四師弟道:「大師兄,這件寶物真有這麼厲害?」大師兄道:「我也不知道,想來師父也是不知道。東方白如此武功,卻也來搶奪,看來傳言非虛。」十四師弟道:「那這東方白前輩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了?」大師兄道:「東方白前輩的武功固然出神入化,可是江湖之大,未必便是天下第一。十年前,師祖還在世的時候,與師父說起武林中的前輩高人,首推六人為最。」那十四師弟搶道:「那東方白前輩就是其中之一?小弟入門時日尚短,江湖閱歷淺薄,還請大師兄賜教。」大師兄道:「東方白前輩是福建武夷山御龍山莊的莊主,家傳武功,自成一脈。一位是少林寺主持法空大師,天下武功源出少林,少林寺享大名數百年,絕非虛妄,人才之盛,別門別派無出其右。還有一位是江西龍虎山上清觀張正隨張天師,張天師武功通玄,就連當今聖上也對他禮敬有佳,封他為貞靜真人,師祖說他少年時有幸見過張天師,他上清派的武功乃玄門正宗,門下也是人才鼎盛。」那十四師弟說道:「還有三位呢?」大師兄道:「一位是九華山藥王薛松齡,這位前輩武功不但登峰造極,更是集古今醫術之大成,有起死回生之能。還有一位前輩神秘莫測,江湖上他的傳言甚多,卻很少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據說這位前輩武功極高,行蹤飄忽不定,卻學究天人,精通陰陽五行,奇門遁甲,有通天徹地之能。」


  李元弼正全神貫注的聽他二人談話,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二人的談話隨即停止。馬蹄聲由遠及近,啼聲雜亂,不止一人。那十四師弟突然喜道:「大師兄,是七師兄他們。」他的話音未落,幾匹駿馬頃刻馳到近前,馬上幾人齊聲說道:「拜見大師兄。」那大師兄笑道:「不須多禮。」那十四師弟道:「七師兄、八師兄、九師兄、十師兄。」他一連串的拜見諸位師兄,引得眾師兄大笑不止。


  大師兄問道:「事情辦成了?」那七師兄答道:「我和三位師弟趕到『威遠鏢局』,發現鏢局裡只剩下一些僕人,還是九師弟聰明過人,料定李元弼必定將妻兒送往他岳丈家,我們當即快馬追趕,果然在半路將他妻子和兒子擒獲,不負師父重託。」李元弼躺在車中,身體雖動彈不得,神智卻清清楚楚,聽了崑崙派眾人所言,當真有如五雷轟頂,他臨行之前,將妻子和幼子送往山西嶽父家,以策萬全,未料到妻兒還是沒能逃過一劫,饒是他久經江湖考驗,歷盡艱險無數,此刻也不禁滴下淚來。


  崑崙派眾人重又上路。過得幾日,李元弼斷斷續續從他們口中得知妻兒被關押在另一輛車中,一家三口正被押往昆崙山。


  半月後,崑崙派六名二代弟子押著李元弼一家進入甘肅境內,這一路上對他一家三口倒還客氣,未有任何責難,卻也不與他通隻言片語。李元弼心中十分挂念妻兒,苦於受制於人,絲毫動彈不得。


  崑崙派眾人恐夜長夢多,一路風塵僕僕,星夜兼程,人馬都十分勞頓。


  這日,西山日薄,人困馬乏,眼前倒有一處市鎮。那十四師弟年紀最小,一路早已叫苦不迭,見了眼前的鎮子,喜悅不盡,他興沖沖的道:「大師兄,前面有一處鎮子,天色已晚,不如弟兄幾個過去住上一晚,明日再走不遲。」那大師兄心想不錯,這一路眾人著實辛苦,昆崙山就在眼前,倒不急於一時,是該好好歇息一晚,當下便笑道:「就你偷懶,若不叫你休息,回去向師父告我一狀,說我這大師兄不知道體恤師弟。咱們就到前面的鎮上住上一晚,明日再走。」眾人哈哈一笑,縱馬向鎮上馳去。


  到了鎮上,那十四師弟眼疾手快,找了一家寬敞整潔的客棧,要了幾間上房,又吩咐了一桌酒菜。崑崙派眾人將李元弼一家三口關在房內,輪流把守,處處小心,生怕著了道。


  到得晚間,崑崙派六人分成兩撥,七師弟、八師弟、九師弟於前半夜看守李元弼一家,另外三人於後半夜看守。


  那大師兄躺在床上,倒也十分疲累,正要合眼睡去,忽聽得有人敲門,忙問是誰,原來是十師弟,他打開房門,見十師弟手中捧著一爐香。十師弟道:「樓下的小二哥送來幾爐香,說是此地蚊蟲甚多,此香有驅蟲安神的功效,小弟見此香與樓下大堂里所熏之香一般無二,料想無礙。」大師兄接過香爐,輕輕聞了聞,果與大堂中所燃之香味道相同,但他江湖經驗頗豐,對江湖上的詭詐伎倆十分熟悉,心想:「聽聞有些毒物若是單獨使用與平常之物無異,若是與某種毒物混合使用就會成為含有劇毒的毒藥,千萬別著了暗算。」他想到此處,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香還是不點為妙,去告訴眾位師兄弟,熄了此香,小心行事。」那十師弟聰明伶俐,當即明白了大師兄的意思,便去傳話。


  那大師兄取了杯茶,將爐內的香澆滅,重又躺在床上,疲乏之下,睏倦難當,很快即昏昏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大師兄從睡夢中醒來,但見屋內明亮,陽光照射進來,鋪滿地面,不禁大驚失色,明明與眾位師弟言明輪流看守,縱是眾位師弟對大師兄尊敬愛戴,不願令己勞頓,然他堂堂學武之人,絕沒有理由竟一夜未醒。他慌忙出了房門,來到關押李元弼一家的客房,推開房門,見三位師弟伏在桌子上,一動不動,李元弼一家人卻蹤影全無,這一驚比之發覺自己睡了一夜遠為嚴重。他一探三位師弟的鼻息,發覺呼吸沉重,睡夢正酣,毫無學武之人睡夢之中也保持警惕的素養,心中驚懼更甚,心知還是著了高人的道。


  他急忙叫醒眾位師弟,眾人發覺李元弼一家被人劫走,都是又驚又怒,卻都絲毫未有察覺,當下分頭搜尋,這一搜之下驚懼更甚,不擔這客棧空無一人,就連這小鎮也是空空如也,竟沒半個人的影子。畢竟那大師兄江湖經驗豐富,他仔細勘查之下,發覺這鎮上的牆壁都是新粉刷過得,牆壁上散發出微弱的松脂氣味,若不細辨,還道是新制桌椅的味道。每家每戶都點著一爐香,與昨夜十師弟所送之香的顏色味道一模一樣,當下恍然大悟,這牆壁粉刷時摻入了特質迷香,天氣乾燥,迷香就會慢慢散發出來,那熏香卻是提神醒腦的解藥,敵人料定他們必定十分小心謹慎,刻意送來熏香,果不其然,他們越是小心,越是著了暗算。


  崑崙派眾人十分惱怒,心想回到師門,必定受到重罰,當即快馬四處搜尋,將方圓十里尋了個遍,卻哪裡有半點蹤跡。


  李元弼渾渾噩噩之中感覺有人將湯水送入自己口中,他輕輕咽了下去,緩緩睜開眼,見床前之人手捧稀粥正在餵食自己,竟是自己的妻子,他頭腦腫脹,一時不明所以,見妻子無恙,心下稍寬,又想起幼子,忙問道:「清時,他在哪裡?」李夫人說道:「他在隔壁,還沒有醒過來。」李元弼道:「咱們不是被崑崙派抓了嗎?怎麼逃出來的?」李夫人道:「那夜咱們被關在客棧中,隔壁正住著一位大俠,他半夜出手將咱們一家三口救了出來。」李元弼道:「我怎麼半點不知。」李夫人道:「那位大俠用了迷香將崑崙派的人迷倒,咱們也被迷倒了。」李元弼道:「那位大俠在哪?該好好謝謝他的救命之恩。」李夫人道:「那位大俠將咱們送到這客棧中,未留下姓名,早已離去。」李元弼道:「竟然連恩人的姓名都不知道,這大恩該如何來報?」李夫人道:「是啊,此番我李家遭逢大難,若不是那位大俠,恐怕慘遭滅門。可憐我那清揚孩兒,死於非命。」李夫人說到傷心處,不禁滴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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