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欲哭無淚（上）

  薛靈見了她這般模樣，又是可憐又是生氣，想要就此不管，卻又於心不忍。過了一會兒，薛靈漸漸平緩了自己的心情，又柔聲道：「冷姐姐，你別哭了！不管發什麼了什麼事，說出來就沒事了。我爹爹常常對弟子說，這世上的事不過是像雲煙一樣在眼前飄過，不該停留在心裡的。你有什麼不開心事，忘記就是了，又何必讓這些不開心的事繼續折磨你呢？」


  冷清霜轉過臉來看著薛靈，眼神空洞洞的，似是兩個無底的深淵，她終於張開了嘴，說道：「薛家妹子，你醫術高明，有沒有一種葯，人吃了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薛靈握著她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冷姐姐，世間有讓人吃了發瘋發狂發癲的葯，但變得瘋瘋傻傻也未必就把什麼事都忘了。不管什麼事還是自己看開些才好！」


  冷清霜說道：「妹妹，你是個有福的人，哪裡知道我的命有多苦啊！」


  薛靈瞧她的神色，似是心中有無限苦楚，卻是難以言說。她便不再逼問，給她解開了穴道，溫言道：「冷姐姐，我雖不知你到底怎麼了，但我想人生在世凡事都應看開些，有些事發生了，是無法改變的。」


  冷清霜閉上眼睛不再說話，薛靈也不離去，守在她的床邊，怕她有做傻事。


  第二日一早，薛靈醒來的時候，見冷清霜已經醒了，便問道：「冷姐姐，你餓不餓？吃點東西吧？」她去要了一碗粥，拿來喂冷清霜吃，冷清霜這回一口一口的全都吃了下去，薛靈心中大喜，趕忙多喂她吃了幾口。


  吃過粥，冷清霜說道：「薛姑娘，多謝你了！我在這世上已無親人了，你我非親非故，你卻對我這般好。」


  薛靈聽了這話，想起初次見到她時，見她與林公玉是舊識，心中不快，處處與她為難，不禁臉上一紅，好生後悔，笑道：「那以後你就將我當作親人好了，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妹妹，好不好？」


  冷清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我哪有這麼好的福氣！」


  薛靈笑道：「你不嫌棄就好了！姐姐！」


  冷清霜心中一喜，眼中又流出了兩行淚，說道：「妹妹！」


  薛靈握著冷清霜瘦弱乾癟的手，微微一笑。


  這時突然有人敲了房門，薛靈便知是林公玉。她推開門，果然林公玉正一臉惶急的站在門口，一見薛靈急道：「靈兒，清時哥又不辭而別了！」


  薛靈哼了一聲，說道：「我還當什麼大事！不辭而別對他來說不是家常便飯一樣嗎？」


  林公玉見薛靈毫不關心，不免有些失望，又說道：「與方二哥約定的日子快要到了，咱們啟程去鄱陽湖吧！可是這冷姑娘怎麼辦呢？」


  薛靈說道：「咱們帶著冷姑娘吧，你那位清時哥無情無義，咱們可不能扔下冷姑娘不管。」


  林公玉點點頭，便去令店夥計雇了一輛馬車，在車裡鋪了兩床棉被，讓薛靈和冷清霜乘車，他騎著白馬隨行。


  行了幾天，冷清霜在薛靈的悉心照料之下，已經漸漸康復起來，她對薛靈十分感激，更是將她當成了親妹妹一般，便對她說了自己的遭遇。


  原來冷清霜在隆興城與林薛方三人分別後，便一路去找李清時，她那時並不知道李清時就是她的殺父仇人，少女心事，一心便全在李清時身上。她一路打聽，逢人便問，李清時相貌俊雅，氣質孤清，任是誰見了都不會忘記，所以打聽起來倒也方便。


  冷清霜找了半個月，才發現了他的蹤跡，一路追隨，終於在一處曠野之中見到了正在歇腳的李清時。


  李清時見到冷清霜驚訝不已，愣了半天才說道：「冷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冷清霜臉上一紅，低下了頭。李清時是聰明人，見她一副脈脈含情的樣子，便已心知肚明，但對她無絲毫男女之情，便說道：「冷姑娘，如果你沒什麼事，在下就告辭了！」


  冷清霜心中大急，好不容易找到他，怎麼能讓他就這麼輕易走了，忙說道：「李大哥，我……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李清時問道：「你找我做什麼？」


  冷清霜小聲道：「是啊，我找你做什麼？」


  她聲音太小，李清時沒有聽清楚，又問道：「你說什麼？」


  冷清霜說道：「李大哥你要去哪裡？能不能讓我跟著你一起。」


  李清時冷冷的道：「我要去殺人，你也跟我去嗎？」


  冷清霜一愣，隨即想到這必定是一句戲言，便點了點頭。


  李清時向她臉上仔細看了看，似是在找什麼東西，好半天才說道：「你既想去那就走吧！」


  冷清霜心中大喜，便高高興興的跟了上去。一路上李清時幾乎不說話，冷清霜與他說話，他高興時便說上一句，不高興時便不言不語。兩人單獨相處了幾天，冷清霜對李清時越來越好奇，時間一久便也摸清了他的脾氣，他甚少住店，累了便在荒郊野外歇息，餓了便吃身上帶著的餅子，自然也會分給冷清霜一份。他每天醒的很早，醒來先練功，練功之後便吃些東西，吃的甚少，冷清霜這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如此消瘦。


  李清時很少主動與冷清霜說話，儘管冷清霜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但在冷清霜看來，李清時總像是一個人在趕路，只是偶爾與她說兩句話，他從來不問冷清霜什麼，冷清霜問他，他願意說的便說上兩句，冷清霜總是聽的雲里霧裡，再問便一個字也不肯說了。


  冷清霜也沒見他笑過，總是一副冷冰冰的臉，好似千年不化的冰山，眉頭深鎖，似是有無限心事。有時候不知為什麼，突然心事重重，原本陰鬱的臉上更加難看。也不知什麼時候，便坐在樹上吹起簫來，每次冷清霜都聽得落淚。


  有一次夜裡，李清時坐在一棵樹上吹著簫，冷清霜坐在樹下聽著流淚，忽見遠處樹上站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衣，月光灑在他身上，腦袋光禿禿的沒有一根頭髮。冷清霜嚇了一跳，失聲叫道：「李大哥，那裡.……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