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章 天界寺
兩人找到一家客棧,夜已很深。紀劍雲有無數的疑惑難以解決,便叫店裡夥計拿來了酒,喊張天來一起喝。他這是要把二十年來從來沒有喝過的酒全都補了,但是卻越喝越愁腸百結,越是覺得自己有太多謎團需要解決。他不知道師父為什麼將嗜血邪功口訣傳授給他,而這邪功卻是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練習的功夫。他一生嘆息:「大鬼,以後我這邪魔外道之人,還是離我遠些為好,免得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張天來將酒一飲而盡:「小哥,那麼說,我倒是更不該和你混在一起。我是江湖有名的混世魔王,膽大包天。小哥,我身邊可是一貫沒有什麼正人君子。你畢竟出身名門正派,我則一直是正派的大敵。你現在是邪魔外道,倒是絕配。」說完凄然一笑,一看這裡面就藏著太多的故事和難言之隱。其實,壞人的不得已有時候甚於普通人。
紀劍雲便應道:「是啊,鬼魔同行,天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吧。大鬼,你見多識廣,可知道我這所練的嗜血邪功到底是什麼來歷。」
張天來也只是略略知道這功夫和嗜血劍一起都源自一位異域僧人,彷彿和明教有些莫大的關聯。江湖據傳,這嗜血劍和聖火令一樣都是波斯教的聖物,只是分屬不同的支系,一樣記載著明教的絕大秘密。后因明教分裂,下落不明。這是近來才被江湖得悉藏於仙霞劍派藏劍閣,故引來一干高人來搶奪寶劍。所以,他認為這功夫的正邪界限很模糊。
紀劍雲一陣錯愕,原來這嗜血劍和嗜血神功竟然有著這麼一段淵源。他打開自己的手臂讓張天來觀察,一根越來越明顯的黑線從手腕以上延伸,明顯是中毒已深的癥狀。「這功夫的確狠毒,是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路子,也不知道誰人竟發明出此等害人的功夫。」
張天來一看,也是一臉驚詫:「那麼說,我們明天最要緊的是再次拜會鄢老爺子,問問他老人家有無破解毒攻的法子,同時也向他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
酒酣人醉,一夜無話。
第二天,他們直奔天界寺。這天界寺是應天府三大寺之一,與靈谷寺和大報恩寺並稱於世,管轄其他次等寺廟,規格最高,列五山十剎之首。雖舊寺因遭受火災被毀,但是當今大明天子朱元璋特別喜歡巡行此地,便自掏腰包,再擇新址,造建新寺,更加巍峨莊嚴,佛法寶象,璀璨光華。因昨日,張天來已經來過,所以兩人輕車熟路,不一時便到目的地。
往日天界寺外,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好不熱鬧。今日,卻門可羅雀,冷冷清清,只有幾個人手持腰牌的外邦使者往來穿梭。兩人仔細觀察,發現各處關卡林立,戒備森嚴。不過,也不是皇帝巡行來了,拿陣仗肯定前呼後擁,熱鬧非凡,以體現天子的與民共樂之情。兩人便施展輕功,飛身上房,直奔鄢蓮心隱居的僧寮而去。
到了寺內,才發現裡面一片匆忙之象。幾個長老模樣的和尚神情慌張地走進了一處庭院。兩人覺得必有隱情,忙跟了過去。進了屋,卻有一個黑袍法師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他們:「方丈師兄,昨晚去內廷做法,萬歲病情可有好轉跡象?」
為首的方丈一臉焦慮:「道衍師弟,萬法皆緣,何必多此一問。你我出家之人,方外之士,不問生死!」
道衍有著一雙修道之人少有的劍眉怒目,比一般修道之人多了太多煙火氣和世俗感,撩起黑色道袍,將一盤燦燦的金錠置於案上:「方丈師兄,這是燕王的一點兒心意,祈求萬歲爺能逢凶化吉,長命百歲!」很顯然,這道衍和尚是為探聽朱元璋的身體狀況而來,他希望聽到是壞消息,或者可以直接說燕王——朱元璋的親兒子朱棣希望父親早日死掉,好覬覦金鑾殿上的那把龍椅。皇帝這個職業,一人獨尊,但也因此而稱孤道寡,親情單薄,以致常常父子反目,弒父殺兄的戲碼是皇族內部常有的事兒。
方丈很是生氣,拂袖而走。但是,眾長老中的一位,羅漢堂執事卻等幾人走後,又迴轉到屋內,對道衍講到:「道衍師兄,我看燕王大事必成,所以來告訴你,據我昨晚觀察,當今萬歲已經病入膏肓,回天乏術,不出十天半月便會駕鶴西去。你不妨回燕京告訴燕王,早作打算。」
道衍一聽,喜出望外。忙道:「道真師弟,燕王不會虧待相助之人!這些您也收下,我會派人和你單線聯絡,日後再有厚賞。」這時候,他忽然發現房頂有人偷聽,喊道:「三寶,快將兩人拿住!」
話音未落,一個矯健的身影,已經到了紀劍雲、張天來身邊。來者一襲大花錦衣,一把紫英寶劍,星目皓齒,束髮小弁,好不俊俏。他與紀、張二人廝殺的功夫,黑袍法師卻因為害怕夜長夢多,悄無聲息地趕回北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