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失態
第149章:失態
她就那麽渾渾噩噩的站著,隔了好會兒,才努力的做出和平常一樣,說道:“我最近有點兒忙,等有空了就去看你。”
她的聲音很低,那麽一句話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說出來。
宋庭是懂事的,應了好之後懂事的讓她忙之後便掛了電話。
宋於握著手機站著久久的沒有動。許久之後閉上眼睛靠在牆上,直到唐續許久沒有看到她過來找她,她才重新睜開眼睛。
兩人晚上並沒有留在唐家老宅,吃過晚餐後便回了新房。
宋於異常的沉默,一直都未說過話。唐續同她說話她也像是沒聽見一般,他說上幾句她才會反應過來。
一路上難得的沒有堵車,到新房時不過從才八點。唐續在路上時就接到了助理的電話,需要去見一臨時過來的客戶。他本是要將宋於送上樓的,宋於拒絕了,說是讓他去忙他的,她自己回去就行。也順便走走消消食。
她最近克製得不錯,唐續這會兒對她挺放心的,並沒有堅持。在小區門口就放了她下車。
他很快便開了車離開,宋於發了會兒呆,這才慢慢的往小區裏走。晚上的風有些涼,宋於已經很久沒有在小區裏走動了,這會兒慢慢的走著,看著鬱鬱蔥蔥的植物,陡然生出了幾分恍若隔世來。
她其實已記不清,她到底有多久沒有認認真真的感受過身邊的一切事物了。絕大多數的時候,她都如行屍走肉一般。甚至,她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麽。
現在她仍舊是茫然的,走著走著的就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地上樹木落下的斑駁陰影。連有小孩兒跑過來撞到她她也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跟在身後的大人向她道歉,她才回過神來。
這時候正是飯後散步消食的時候,小區裏比起白天多了幾分煙火氣。宋於並沒有急著上樓,在一旁的長木椅上坐了下來。
看著不遠處玩耍的小孩兒,她的腦海裏浮現出宋庭那帶著稚氣的臉來。也許是因為獨自一個人呆著的緣故,她在突然之間酒癮就犯了。
心底就像是住了一個魔鬼似的,她控製不住的想去買酒。她這段時間已在竭力的控製著自己,在酒癮前,意誌力薄弱得超出她自己的想象。她沒有再繼續坐下去,像是逃一般匆匆的上了樓。
唐續回到家時已是十二點多了,屋子裏的燈是亮著的。宋於這段時間都在失眠,他並不驚訝她還沒睡。原本以為她是在看電視或是在畫室的,但卻並沒有。進屋之後他才發現她竟然在打掃衛生。正趴在地上用力的用毛巾擦著地板。
她做得很認真,連他到了門口也未發現。
唐續知道她到現在都沒睡是因為失眠睡不著,在門口站了會兒後開口說道:“很晚了,別弄了,明天讓阿姨過來打掃。”
宋於雖是沒察覺他回來,但聽到他的聲音並不驚訝。簡單的應了一聲好,很平靜的站了起來,去洗手去了。
唐續則是像往常一般,從酒櫥裏拿出了酒來,在她洗手出來之後遞了一杯給她。
宋於是沉默的,接過酒之後隻低低的說了句謝謝。
她今晚喝得格外的慢,喝完之後唐續並未像往常一樣讓她去休息。知道她睡不著,又給她倒了一杯,直到微醺這才讓她去休息。
兩人現在的相處要比以前自然許多,到了床上,宋於蜷縮成一團,在唐續上床之後生澀的咬住了他的唇。
她現在是要比以前主動許多的,唐續的一雙眸子在柔和的床頭燈下暗沉沉,任由著她生澀的探索了會兒,才反被動為主動,抓住了她的手。
昨晚宋於的情緒是低落的,但在第二天起床後她已和平常沒什麽兩樣。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起的床,唐續起來後她已經做好了早餐擺在了桌上。熬了小米粥,蒸了包子,還煎了蛋。
昨晚折騰得有些晚了,不過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提晚上的事。唐續挑了挑眉之後去換衣服洗漱去了。
早上仍舊是唐續送宋於上班,出門時間她拎了便當他也沒在意。待到送她到地兒時她才將手中的便當給他,說道:“老是吃外賣對胃不好,時間來不及做得很簡單,不過熱熱就能吃。”
她竟然還給他做了便當。唐續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幾點起的床?”
她這又是做便當又是做早餐的,怎麽的也得花上一兩小時。昨晚本就折騰到淩晨,現在看來她昨晚幾乎是沒怎麽睡。
宋於沒想到她會那麽問,動作微微的頓了頓,沒回答說幾點起的床,隻是說道:“睡不著就起了。”
她說這話時沒有去看唐續,說著就要下車。
但唐續這會兒卻突然鎖了車門,她打開車門沒能打開,不由得看向了他。
唐續整個人是吊兒郎當的,一手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似笑非笑的說道:“昨晚鬧得那麽晚唐太太竟然還有精神做便當做早餐,看來是我沒讓唐太太滿意?”
他就跟一痞子似的,一雙桃花眼微微的上挑著,等著宋於回答。
他已經很久沒有冒出那麽沒臉沒皮的話了,宋於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冒出來,稍稍的怔了怔之後臉嘩的一下紅了起來,裝作沒聽到似的含含糊糊的說道:“我走了,要遲到了。”
唐續倒是沒為難她,讓她下了車。待到她要關車門時才懶洋洋的說道:“下午等著過來接你。”
宋於怕被同事看見,胡亂的點點頭之後匆匆的走了。
宋於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任熠了,這天傍晚任熠打電話來時看到手機上閃爍著的名字,她生出了些恍然隔世之感。站了那麽會兒才接起了電話來,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的任熠沒有說話,隔了會兒在宋於要再開口時他才開口問道:“最近在都在做些什麽?”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雖是已經將他當成是朋友了,但宋於仍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簡單的說了句沒做什麽。
氣氛是有些沉寂的,為了避免沉默下去,稍稍的頓了頓,她開口說道:“挺忙的吧?”
任熠在電話那邊唔了一聲,說道:“出差去了一趟國外。”他沒有再廢話下去,接著說道:“挺久沒見,出來一起吃飯。我一會兒就到你下班的樓下了,到了給你打電話。”
宋於並沒有心情出去吃飯,不過稍稍的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了好。
掛了電話,宋於站了會兒就給唐續打了電話。告訴他她晚上要和朋友出去吃飯,讓他不用再過來接了。
她以前就幾乎沒有社交,在虞曼珠過世後就更是沒有出去過。唐續對於她要出去吃飯是讚同的,也並未問這問那的,簡單的應了好。讓她飯後給他打電話,他過去接她。
他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體貼的,大抵是怕她無法承受住打擊做出什麽事兒。宋於沒有拒絕,應了一句好。
她給唐續打完電話便開始收拾東西,東西收拾好之後任熠便給她打了電話,讓她下樓,說是他已經到了。
他大抵是才剛下班,一身正裝。頭發剪短了,整個人清冷又疏離。宋於上車他也隻是淡淡的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兩人之間這樣的相處宋於早就已經習慣了,也沒說話,上了車之後係上了安全帶。
待到重新發動車子,任熠才重新看向了她,問道:“想吃什麽?”
宋於正在走神,聽到他那麽問慢了半拍,隔了會兒才回答:“吃什麽都行。”
任熠這下便不再問了,點點頭。
任熠這人的情緒輕易不外露,喜好也輕易不外露。至今宋於仍是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本是以為他;會像往昔一樣找上一家他吃過覺得不錯的地兒的,但卻沒有。
開了會兒車,他側頭看向了宋於,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有些懶懶的說道:“最近在外邊兒吃都吃膩了,現在還早,買菜做怎麽樣?”
他說著抬腕看了看時間。
今兒是陰天,天看起來隨時像是要黑了。但卻還不到七點,確實還挺早的。
他這提議讓宋於愣了一下,她還沒說話任熠又說道:“要是不介意的話去我家裏吧,雖是沒怎麽做飯但該有的東西都有。山莊那邊上次釀的葡萄酒取回來了,味道不錯,過去正好可以試試,順便帶些回去偶爾可以喝著玩兒。”
他的語氣熟稔隨意,猶如對多年的好友一般。
這話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或許是冒昧的,但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並不讓人覺得冒昧。
宋於下意識的就要拒絕,但人是坦坦蕩蕩的,她拒絕未免顯得太過小氣。她稍稍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說道:“太打擾了,我知道一家家常菜不錯,很有家的味道。”
任熠自然未堅持,看了看前邊兒堵起的長龍說道:“那過去試試。”
宋於說的地兒是一家小館子,雖是幹幹淨淨整整潔潔的,但看得出來任熠並不習慣來這樣的地方。不過他什麽都沒有說,麵色半點兒也不變。
這兒都是家常菜,這時候人雖是並不多。但因為店麵小顯得有些擁擠。宋於坐下就將菜單遞給了任熠。ml
任熠並沒有點菜,說是他是第一次過來,不知道這兒什麽好吃,讓宋於看著點就行。
宋於知道他是不習慣的,也並未推辭,點了三菜一湯。
這兒主打的是家常菜,有幾道菜做的味道和張媽做的有幾分相像。宋於是出來跑新聞時偶然發現這兒的。隻是離得遠很少過來。
點了菜和侍應生送上了一壺茶之後便下去。
宋於拿起了茶壺給任熠倒了一杯茶,說道:“可以試試這茶,聽說老板娘的老家是種茶的,店裏的茶是她親自采摘出來的。”
任熠點點頭,端起了茶杯喝起了茶來。
這茶雖是比不上他平常喝的茶,但卻別有一番韻味。他並未放下茶杯,端著慢慢的品了起來。
宋於推薦的地兒自然不會是胡亂推薦的,這兒的菜確實很有家的味道。雖然並不如私房菜那麽精致。
兩人吃東西時誰都沒有說話,待到吃得差不多了,任熠端起茶杯抿著茶,開口問道:“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
宋於的話很少,連笑容也不如往昔的多。他自然是看出來了的。
宋於已經竭力的讓自己表現得很平常一樣,沒想到還是沒能做到。她聽到任熠的問話手中扒米飯的動作稍稍的頓了頓,隨即擠出了笑容來,說道:“沒有。”
她說沒有任熠也並未追問,接著喝起了茶。
這邊的消費並不高,這次任熠並未再和她搶著結賬。在她結賬時先一步出了小餐館。
宋於買完單出去就見他站在路燈下抽著煙,高大的身影有那麽幾分的寂寥。宋於沒見過他抽過煙過,在原地稍稍的遲疑了一下,這才走了過去。
大抵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她離得還有那麽遠任熠就掐滅了煙頭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後回頭看向了她,說道:“好了?”
雖是隻抽了大半支煙,但他的身上仍是帶了淡淡的煙草味兒。
宋於點點頭,說道:“好了。”
任熠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她想起他剛才那寂寥的背影來,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任熠是幫了她許多忙的,她還沒能還他的人情。
任熠應該是有事兒的,但卻並沒有說。隻淡淡的說了句沒事。
宋於對他知之甚少,他不願說也並未再問。
車是停在巷子外邊兒的,兩人皆是有心事,接下來的時間裏誰都沒有說話。一路沉默的走著。
走了一段,任熠又拿出了一支煙來抽了起來。這次宋於沒有再說話。
已是九點多了,走出了小巷子,任熠並沒有馬上往車邊走,腳步停頓了下來。
宋於不明所以,走了幾步見他沒動不由得回頭看向了他,猶疑了一下,問道:“你怎麽了?”
任熠沒有回答她的話,看了看時間又往周圍看了看,見不遠處有一家酒吧,開口說道:“陪我去那邊坐坐。”
他說完不等宋於回答,便先往酒吧那邊走去。宋於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怎麽了,遲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到了酒吧裏,任熠便點了酒開始喝了起來。他雖是喝酒,但卻並沒有給宋於點酒。對於一個有酒癮的人來說,在酒吧裏無疑是一種誘惑。
任熠今兒是不對勁的,以至於宋於心裏再怎麽癢癢的也未碰酒,安靜的在一旁坐著。
任熠一連喝了幾杯酒,這才摁了摁額頭,開口說道:“抱歉。”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
對於他這種向來嚴謹的人來說,現在這樣兒就已經是失態了。
宋於搖搖頭,想問點兒什麽的,但到底還是未開口。
任熠又喝了好幾杯酒,微醺時結了賬後站了起來,對宋於說道:“走吧。”
他這樣兒是讓人有些沒頭沒腦的,等到到了車上,他伸手摁著眉心,這才啞聲開口說道:“抱歉,失態了。”大抵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沒再沉默,稍稍的頓了頓,開口說道:“前幾天一個多年的好友因為抑鬱症……自殺了。我當時見了他的,但卻沒能勸住他。才離開他的住處,他就割了腕……等到發現時人已經不行了,送到醫院裏搶救……也沒能再搶救過來。”
他的聲音暗啞,情緒裏帶著壓抑。
聽到自殺這一詞兒,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心上重重的敲了一下一般。有疼痛陡然在胸腔裏擴散開來。
宋於僵著身體一時沒動,任熠沒有睜開眼睛,接著說道:“他和前妻是青梅竹馬,結婚是水到渠成。在結婚一年後他就厭倦,出了軌。在被發覺之後提了離婚。他的前妻並沒有任何的責備,順著他的要求離了婚。”
隻是感情這東西,往往是要失去之後才能察覺得到它的珍貴。他在恢複自由之身的半年後才陡然發現他一直愛著的人是前妻。幡然醒悟後開始重新追求前妻。
隻是沒有誰會在原地等著誰,前妻對於他重新的追求異常的冷漠。並且在半年後迅速的找了男友並閃婚了。
他在日複一日的紙醉金迷中患上了嚴重的失眠以及抑鬱,最終在前妻在醫院產子知道複合無望後割腕自殺。
他走前給他發了短信,說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好好的珍惜和前妻的感情。
他那時候才剛離開他住的公寓,收到短信察覺到不對勁後趕回去,但已來不及。破門入內後他的身體已在慢慢的變冷了。
他們是在學生時代就認識的,在婚姻裏他不是好丈夫,但作為好友卻是稱職的。
有的感情,一旦錯過就錯過了。他的葬禮上,他的前妻並未出現。隻在下葬時出現了,不過並不是一個人出現的。而是和她的現任丈夫一起。
她的現任丈夫對她關懷備至,她對於他的自殺是悲痛的,但已隻是出於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之情。
她已不再愛他了。
感情這東西,沒有先來後到,一旦錯過了,就永遠不可能再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