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懷念

  第198章:懷念

    她這下腳步就頓了頓,視線停留在那邊兒一時沒有動。


    老頭子走在前邊兒並未看到她看主屋那邊,回頭見她站著便和藹的笑著說道:“進來吧。”


    宋於本是想問什麽的,但到底還是什麽都沒有問,應了一聲好,隨著老頭子走進了院子裏。


    不遠處的兩株臘梅正在雪風中綻放著,老頭子將她帶進了院子,請她去屋子裏坐坐喝茶暖暖身體。


    宋於過來已是打擾人,哪裏好再去討茶喝,這下便說不冷。看起了老頭子的那兩株臘梅來。


    院子裏的植物都是鬱鬱蔥蔥的,在這蕭條的冬日裏十分的悅眼。她並不懂花,聽著老頭子介紹起了臘梅來。


    她不肯進屋子裏去老頭子也未堅持,陪著她站了會兒後便進屋子裏去了。


    他沒多時便出來,給宋於端了一杯熱茶出來。


    宋於接過道了謝,握著杯子看起了其他的花兒來。


    老頭子培育得精心,這季節裏還有好幾種花兒綻放著。他並未在前院多呆,讓她在這邊捎帶會兒,他去後院那邊看看其他的盆景。


    他大抵是想讓宋於在這邊獨處。


    宋於應了好,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去後院的小道,這才又看起了院子四周來。


    她從小在這兒長大,也曾有許多個冬日在這院子裏堆雪人。她父親在別人的眼裏是惡人,但卻是慈父。即便是再忙,在下雪天都會陪她堆雪人打雪仗,一直延續到她成年畏冷不肯再玩兒。


    她看向了一旁的石桌上,在這時候突然想起了她在得知要和唐續結婚時和父親吵架的場景來。


    那時候就是在這石桌前,他冷著臉告訴她,這是以前就定好的婚事,由不得她任性。


    她反抗哭鬧,甚至是絕食,都沒有能動搖父親的決心。


    她在那時候其實恨過父親,也以為他愛她,都是假象。一旦涉及利益,就會毫不猶豫的將她賣出去。


    她是心生厭惡的,僵持著不肯同他說話。在家裏隻要見到他,她就會馬上回房間裏。父親敲她的門,她也不肯開。


    她其實以為,她那麽鬧,父親也許會妥協的。但知道最後他都沒有妥協。


    那時候她是幼稚的,在策劃著逃婚時就想過永遠不再回來。走時也隻簡單的留了一張便條。


    她其實以為,父親是會派人抓她的。所以才一直都避免用身份證,用銀行卡。但沒有想到,去抓她的人,會是唐續。


    她微微的有那麽些的恍惚,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現在想起來卻清晰得仿佛像是在昨日一般。她的胸口像是壓了千斤重石一般,在那麽瞬間幾欲喘不過氣來。


    其實就算是等到現在,她仍舊不知道父親為何要讓她和唐續結婚。


    她怔怔的站著,腦海裏浮現出他那躺在地上被鮮紅的血液包裹著的軀體,宋於一動不動的緊緊閉著眼。


    渾身的細胞刺痛著,她害怕自己睜開眼眼淚就掉下來。


    身後有聲音響起,她用力的眨眨眼。本以為是老頭子回來了,回過頭,卻見過來的人是於安河。


    他仍舊是坐在輪椅上的,腿上搭著厚厚的毯子。


    宋於沒有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他,身體微微的僵了僵。她太清楚,於安河出現在這兒意味著什麽。


    於安河沉默著沒有說話,就那麽看著高高的長著青苔的圍牆,不知道在想什麽。院子裏一時安靜極了。


    隔了那麽四五分鍾或是更久的時間,他咳嗽了起來,嘶啞著聲音對宋於說道:“外麵冷,裏麵坐吧。”


    宋於這下就想起了上次她離開時回頭看到的車過來時的場景,她一直想象著這宅子的新主人是什麽樣的,完全沒有想到,這宅子竟然是於安河買下來的。


    她就那麽站著一時沒有動。於安河已滑著輪椅邊咳嗽著邊往宅子裏去了。


    大抵是知道她一定會跟過去,他並沒有回頭。


    宋於站了片刻,在他快要屋簷底下時跟了過去。


    門打開來,有人上前替於安河推了輪椅,然後躬身和她打招呼:“宋小姐。”


    宋於微微的點點頭,腳步遲疑了一下,進了屋子裏。


    屋子裏比起外邊兒暖和許多,她曾以為這邊會有很大的變化的,但卻沒有。這兒的布置和以前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明明她最後一次進來,這兒被抄查得已是亂七八糟的。


    她的眼眶微微的濕潤,一時腳下像是有千斤重一般邁不動。直到於安河到了客廳那邊倒了茶,她這才走了過去。


    這兒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每一塊地板每一個角落,她都曾無比的熟悉。甚至閉上眼睛,她也知道什麽東西是擺放在什麽地方的。


    於安河在這兒並未將她客人,甚至未叫她坐。隻是將到好茶的茶杯推到她的麵前,示意她喝茶。


    宋於坐了下來,想找點兒話來說的,卻是一時找不到說的。


    客廳裏一時安靜極了,她忍不住的抬起了頭,看向了樓上。


    視野的緣故隻能看到樓梯口處。


    於安河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開口說道:“上去看看吧。”


    他的聲音低低啞啞的,說著咳嗽了起來。


    宋於收回了視線來,並沒有起身,低低的說了句不用。


    於安河卻像是未聽見她說的話一般,對著廚房那邊叫道:“秦媽,帶小姐上樓去看看。”


    廚房裏很快有一頭發捋得一絲不苟的老媽子出來,對著宋於躬躬身,溫聲說道:“小姐這邊請。”


    他都已經叫人過來了,宋於要再堅持不去顯然是不妥當的。她這下站了起來,點點頭之後跟在了那老媽子的身後。


    秦媽很盡責,上樓之後就推開了房間,一一的讓宋於看。


    宋於越看心裏越是百味雜陳,因為,樓上每一間房間的布置,都是和以前是一樣的。甚至像以前一樣鋪著被子,擺放著主人的照片,像是有一天主人會歸來似的。


    宋於在一瞬間濕了眼眶。


    在看到父母的臥室時她停了下來,走進去輕輕的撫摸著裏邊兒的東西。她原本以為,這些都早不複存在了的。


    秦媽跟在她的身後,溫聲說道:“這些都是以前的舊物。宅子解封後先生將東西都找了回來,除了不能修補好的,都在這兒了。”


    宋家以前除了張媽之外是還有其他的傭人的,於安河要想將所有的東西都恢複得和原來一樣,必定是找了其他人的。


    就連宋於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在哪兒,於安河能找到並且將這一切都複原,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費了大力的。


    宋於看著,一時甚至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她就那麽久久的站著。


    秦媽並沒有打擾她,一直就在她的身後站著。


    宋於站了十幾二十分鍾之久,這才退出了房間。秦媽繼續打開書房給她看。


    她這下並未再進去,隻在外邊兒站著看了一眼。她並未再看下去,對秦媽說不用再看了,然後下了樓。


    樓下於安河仍舊在原地坐著,他像是很難受,時不時的彎身咳嗽著。


    秦媽帶著她下來之後快步的往廚房去了,沒多時就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藥湯過來。


    藥湯散發著一股子濃濃的刺鼻的味道,於安河的眉頭剛要皺起來,秦媽就恭恭敬敬的說道:“先生,到喝藥的時間了。”


    於安河到底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端起了藥喝了起來。他並未停頓,熟練的端起來,一口喝盡了碗中的藥。


    秦媽遞了蜜餞給他,他擺手示意她端下去。吩咐道:“給宋小姐端一碟點心上來。”


    秦媽應了一句是,很快就下去了。


    她再次過來時端了一碟子點心以及一杯白開水,點心放到了宋於的麵前,白開水則是放在於安河的麵前的。


    她的動作很熟練,顯然已這樣做過許多次。做完這一切之後就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於安河的臉上表情淡淡的,隔了會兒才端起白開水喝了一口。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大抵是在熟悉的地方的緣故,宋於總是有些恍惚。好像隻要眨眨眼,就能看到父母都坐在身旁。


    過了許久,於安河才開口說道:“吃點心。”


    宋於是想問點兒什麽的,但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未開口。


    倒是於安河躬身咳嗽了幾聲,聲音低低沉沉的說道:“我回來時這邊已經查封了,後來在拍賣時才將宅子買回來。”


    他費那麽大的力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宋於抬頭看向了他,問道:“為什麽?”


    於安河並沒有馬上回答,端起了水杯喝著水,隔了會兒才,才淡淡的開口說道:“不為什麽,大抵是想給自己留點兒念想。”他說著稍稍的頓了頓,又咳嗽了起來,待到咳嗽完,緩緩的開口說道:“搬回來住吧。宅子需要人住,才會有人氣。”


    他這話是在告訴宋於,他並不住在這邊。


    這兒已經不是她的家了,她又怎麽還能回來。她也不願意受人恩惠,這下緩緩的搖搖頭。


    於安河並未堅持,沒有再說話。


    宋於沒有去動那點心,坐了會兒開口低低的說道:“我想去後院看看。”


    於安河點點頭,應了一句好。滑著輪椅就要往後院。


    宋於知道他受不得凍,見他要走就說道:“我自己去就行。”


    於安河的動作並未停下,徑直往後院去了。


    後院也仍舊是和以前是一樣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父親似乎還坐在那亭子之中。


    宋於的眼眶控製不住的濕潤了起來,許久之後側頭看向了一旁的於安河,開口問道:“你知道……我父親為什麽會……”


    她是想說自殺的,但這兩個字像是哽在了喉嚨裏一般,怎麽也說不出來。


    於安河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的,但他沒有回答。眼眸看著遠方,就那麽沉默著。


    她父親為什麽要跳樓,除了於安河……和唐續之外,恐怕沒有人會知道了。


    唐續那邊她從未提起過,不用想也知道,就算是她提起,他也不可能會回答。她唯一能問的人,就隻有於安河了。


    他和她父親的交情,比她想象的還要深許多。


    她從未想過,他會拍下宋宅,並將一切都恢複原樣。


    一時間整個人後院安靜極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兒從空中落下來,飄落在綠色的枝葉或是草地上。


    偶有飄到臉上的,很快就化成了水。


    於安河到最後都未回答這問題,呆了那麽久之後開口說道:“進去吧,外麵冷。”


    他讓宋於進去,自己卻沒有動。


    秦媽應該是擔心他的身體的,手中雖是拿著毯子,卻沒有敢送過來。宋於沒有再呆下去,稍稍的遲疑了一下,上前推著他的輪椅往裏邊兒。


    他咳嗽了起來,並未阻止宋於。


    廚房是早就做好了飯菜的,兩人進去,秦媽先是端上了兩碗冒著熱氣的紅糖薑水,然後下去將飯菜都擺了上來。


    屋子裏的燈光是暖色的,增添了幾分的暖色。


    宋於本是不想喝薑水的,不過到底還是沒有辜負人的心意,端起喝了起來。


    於安河則是一直都未動,飯菜擺好之後就滑著輪椅往餐廳那邊。


    飯菜都是簡單家常菜,並不鋪張浪費。這次沒有再有人在一旁候著,秦媽分別給兩人盛了湯之後就退了下去。


    一頓飯吃完宋於看向外邊兒時才發現外麵竟然已經黑了,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在這邊呆了一個下午了。


    她並未再待下去,站起了身來,說道:“今天打擾於先生了。”


    於安河抬手示意她不用客氣,咳嗽了幾聲,才說道:“稍等一下。”他說完便對著外麵的人吩咐道:“備車。”


    這是要送她回去。


    宋於這下馬上就說道:“於先生不用再麻煩……”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於安河給打斷,他淡淡的說道:“不必客氣,我也該走了。正好順路。”


    再推辭未免太過矯情,宋於這下沒有再說話。


    於安河的出門排場很大,兩人在屋子裏又呆了十來分鍾,這才有人進來,恭恭敬敬的說道:“於先生,準備好了。”


    於安河點點頭。那人很快上前來推起了輪椅。


    宋於的視線在屋子裏又環視了一圈,這才也跟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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