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可怕
第219章:可怕
宋於並沒有想到唐續會不在,本是想問他去哪兒了的,但知道阿姨也未必知道。於是問道:“他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她過來原本是打算在唐續的屋子裏留紙條的,但他不在,留紙條他也看不見。
於安河說唐承恩會動手,但並沒有說什麽時候動手,也許是馬上,也也許是一段時間以後。
宋於冷靜不下來,是有些焦躁的。這事兒是不能讓唐母知道的,她竭力的克製著自己鎮定下來。
“好像說是要去兩三天。這幾天讓我在這邊陪著太太,有事就給他打電話。”阿姨說道。
她說著房間裏傳出了唐母的咳嗽聲,她這下匆匆的往房間裏去了。
唐母一直都是處於病中的,大抵是憂思過度的緣故,中藥吃下去也不見什麽效。請了醫生來家裏輸液,但也沒有什麽好轉。醫生說的是心病還需心藥醫,但如果唐父一直不出來,她恐怕就會一直是這樣子。
盡管時常的開窗透氣,但因長期纏綿病榻的緣故,屋子裏仍是一股子的中藥味兒。阿姨買來了鮮花放在房間,死氣沉沉的屋子裏稍稍的有了幾分顏色。
外邊兒的溫度不熱不冷,在阿姨伺候了唐母吃藥之後宋於便推來了輪椅,打算推著她出去透透風。總不能每天都躺著,好人也躺成了病人了。
唐母是能走路的,拒絕使用輪椅,由著宋於扶著她出去。
她是瘦了許多的,仿佛一陣風也吹得倒似的。
兩人並沒有走遠,就在院子裏坐著。唐母的臉上呈現出疲憊來,說道:“我拖累他們了。”
她是什麽忙都沒能幫上的。也知道以唐家現在的處境,人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她完全想象得到唐續和唐堯的艱難。
在父母過世後她同娘家便少有來往,這次出事那邊也隻簡單的打過一個電話來。不待她開口求助就掛了電話。
其實她很清楚,就算是開了口。他們也幫不了什麽忙。
她的語氣中帶著無限的悲愴,如垂暮的老人一般。
宋於低低的說道:“沒有的事,您別多想。醫生說您需要靜養。”稍稍的頓了頓,她接著說道:“您要相信他們。”
唐母默默的點點頭,隔了會兒開口問道:“你最近有見過唐承恩嗎?”
宋於不知道她怎麽會提起唐承恩來,不由得怔了一下。不過她自然不會告訴她她見過,,搖搖頭說了句沒有。
唐母低低的歎息了一聲,喃喃的說道:“是我的錯。”
她這些日子想了許多許多,如果當時她不是那麽的強勢,興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那時年輕氣盛,她並沒有想到唐承恩的生母真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而自殺。她不過隻是想捍衛自己的家庭。
她的臉上流露出了哀切來。
其實,要說錯怎麽也說不到她的身上。她同樣是受害者。
宋於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的,於是沉默了下來。
唐母並沒有多說什麽,坐著坐著的就走起神來。
在外邊兒雖是坐著的,但她好像非常的累。隔了沒多大會兒就讓宋於扶她回房間裏。
她躺下後沒多時就睡著,宋於替她蓋好被子,這才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
阿姨仍在廚房裏忙碌著,食物的香味兒飄散開來,小小的院子裏總算是有了些煙火味兒。
宋於在廚房門口站著,不知道怎麽的有些兒恍惚。隔了會兒她才進廚房,幫著阿姨弄起了飯菜來。
她一時是不知道該怎麽提醒唐續的,想了良久才決定請阿姨給他打電話。讓他注意安全。
阿姨雖是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但還是按照宋於所說的打了電話。唐續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半響,並沒有多問什麽,說了句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宋於鬆了口氣兒。
唐續和唐堯都不在,阿姨獨自一人在這邊她是不太放心的。晚上沒有回家,留在了這邊。
這兒的地方不大,並沒有專門的待客的房間。阿姨將她安排在了唐續的房間。
屋子裏的布置簡單,唐續並沒有太多的東西。宋於看了片刻後在床上躺了下來。被子上有屬於唐續的味道,她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怎麽的,她在此刻突然想起了孔繁來。她來這邊那麽多次,一次都未遇到過她。她其實想問問阿姨她有沒有過來過的,但最終還是未開口。
不知道是不累還是怎麽的,躺在床上宋於久久的睡不著。她爬了起來,站到了窗邊看著外麵清冷的月光。
宋於是得上班的,早上早早的起來洗漱後便準備離開。唐承恩那人是喪心病狂的,誰也猜不出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宋於出門前略微的遲疑了一下,告訴阿姨,無論是誰過來都別開門。如果有人糾纏,馬上給她打電話。
她那麽鄭重的叮囑阿姨是有些緊張的,應了一句是。
宋於稍稍的想了想,問阿姨有沒有什麽要買的東西,她會買了帶回來。
家裏菜是有的,阿姨這下便說不用。
這邊離上班的地方要遠些,宋於點點頭後匆匆的出了門。
今兒辦公室裏不再是懶懶散散的了,每個人的手裏都像是有自己的事兒。路上堵車,宋於到辦公室裏險險的差點兒遲到。
彭曦今天來得要早些,不知道手頭有什麽活兒,已經出了門。
比起同事們的忙宋於是要閑些的,放下包打開電腦之後去衝了一杯咖啡,然後開始改稿件。
稿件還未改好,主編就匆匆的走了過來。見著宋於就說道:“小宋,你和小淩出去一趟。剛接到電話,說南城西苑小區有人要跳樓,你們倆趕緊過去。”
宋於應了一聲好,立時就站了起來背起了包來。他已通知過小淩,小淩已經扛著攝影機過來,兩人匆匆的出了門。到了樓下打了車便直奔西苑小區。
兩人到時已經算是晚的了,小區裏裏外外的已經圍了一群人。主編那邊說的是有人跳樓,但到了才發現並沒有人在樓頂。
宋於詢問了周圍的人群,才得知剛才確實是有人要跳樓,是一喝醉了的男人。好像是家裏吵了架。但就在剛才,他不知道怎麽改變了主意,從窗口下去了。
事情到這兒並沒有結束,有鄰居說他從窗口下去之後屋子裏傳來打砸以及女人孩子的哭嚎聲。有人去敲門,但門卻並沒有開。屋子裏女人孩子的哭聲仍在繼續,現場的熱心群眾已經報了警,現在等著警察過來。
屋子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樓下扔能聽到女人時不時的嚎叫聲,像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宋於和小淩對視了一眼,快速的往樓梯口走去。
圍觀者多,樓梯口同樣是守著人的。這邊是舊小區,樓道逼仄,宋於一邊說請讓讓,一邊兒往樓上擠。
到了所在的七樓,那嚎叫的女聲更加的淒厲。隱隱的伴隨著孩子的哭泣聲。
宋於的心裏一緊,示意小淩在原地等,然後上前開始敲門。
屋子裏的人不知道在幹什麽,她敲門也並沒有任何的反應。淒厲的女聲在稍稍的停頓之後馬上又繼續了起來。
宋於最開始是用敲的,這下見並不管用用力的拍起了門。她這樣兒同樣是沒有任何用的,裏頭的哭叫聲並未停止,隱隱的聽到有在叫救命。
宋於是著急的,咬咬牙之後叫了小淩過來,想要將門給撞開。
這時樓下的一鄰居從樓梯口探出了頭來,搖搖頭說道:“你們最好等警察過來。他們家吵架不是一次兩次了。那男人好賭是個混不吝的東西,你們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這麽撞進去萬一被他訛上就麻煩了。”
難怪鬧成這樣也沒有人敢管。
小淩聽到這話不由得看了宋於一眼。
屋子裏此時不知道怎麽的沒有了聲音,這無疑是令人恐慌的。宋於跑社會新聞這版塊已經好幾年了,家暴這樣的事兒是早就碰見過的。
雖是夫妻,男人無情起來是可怕的。她見識過家暴中女性所受到的各種各樣的虐待與傷。
加上男人是喝醉了酒的,在酒精的驅使之下,沒有什麽事兒是做不出來的。
她無法坐視不管,屋子裏變得寂無聲息讓她不安得厲害,她咬咬牙,對小淩說道:“撞吧。”沒有人願意多事,稍稍的頓了頓,她接著說道:“有事我負責。”
人是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鄰居也說了這不是一次兩次了。小淩還想勸她的,但見她已經上去撞門,隻得放下攝像機跟過去幫忙。
門是防盜門,兩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怎麽也撞不開。屋子裏仍舊是靜悄悄的,宋於急出了一頭汗來。
就在這時候,樓下傳來了警車的鳴叫聲。警察上來的很快,宋於鬆了口氣兒。立即上去,將屋子內的情況說了。
此時屋子裏已經徹底的安靜了下來,幾個警察是接到說有人要跳樓的電話才過來的,這下聽說是夫妻吵架原本是不願意管的,聽宋於說裏麵吵得厲害,到底還是上前敲了門,並標明了警察的身份,讓裏麵的人開門。
但裏麵的人卻並沒有開門,如死一般的寂靜。這顯然是不正常的。警察這下開始撞起了門來,但門還沒有撞開,外邊兒就傳來了驚呼聲,有人大聲的喊著什麽。他們還沒來得及下樓去看,樓下就傳來了砰的一聲聲響。
宋於和小淩衝下樓,樓下的人群已經自動的讓出了一條道來。離得遠遠的就看到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宋於撲到了一旁費力的嘔吐了起來。
當日父親跳樓時的場景再次的浮現了出來,她的眼淚連同嘔吐物一起滑下。小淩忙著拍攝,見她嘔吐起來馬上就要過來。
宋於衝他擺擺手,嘔了一聲,說道:“不用管我。”
她吐得厲害,胃裏的東西吐得一幹二淨了,她這才停止了嘔吐。她的臉色蒼白,半天也站不起來。
過了好會兒她才強撐著站了起來,小淩已經拍攝好過來,對她說道:“已經死了,救不過來了。”他並沒有說細節,看著宋於蒼白的臉問道:“你沒事吧?”
宋於搖搖頭,說道:“沒事。”腦海裏再次的浮現出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來,她再次的嘔了一聲。胃裏沒有東西再也嘔不出來,她強將惡心壓下去,問道:“跳下來的是誰?”
小淩歎了口氣,說道:“是男人。”
宋於剛要點頭,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問道:“樓上的門現在打開了嗎?”
小淩是和她一起下來的,哪裏知道。這下不由得一愣,說道:“不清楚。”
宋於沒有說話,快步的跑上了樓。因為有人跳了樓,撞門的警察都已在樓下。樓上現在是空蕩蕩的。
剛才經過大家的撞門已經變了形,宋於使勁兒的拍門見裏麵並沒有反應,便用力的又開始喘撞了起來。
小淩在她的後邊兒跟上來,這下見她撞也跟著撞了起來。他的力氣比宋於大了許多,沒多時就將門給踹開。
門一打開一股子的血腥味兒就撲麵而來,宋於快步的進了門,才剛到們庫,就見一鼻青臉腫披頭散發的女人躺在客廳裏,胸前插了一把水果刀。鮮紅的血液已經將她包圍。
小淩是在她後邊兒進門的,一見到這景象臉色就是一變,說道:“我去叫警察。”
宋於渾身顫抖著,大著膽子的上前去試女子的鼻息,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麵上還帶著痛苦之色,早已經沒有了氣息。
宋於仍還記得屋子裏有小孩子哭泣的聲音,強忍住身體的不適找起了小孩子來。房間裏並沒有人,她最後在洗手間裏找到了孩子,她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將臉埋在雙膝之間,瘦弱的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著。
宋於將她抱在了懷裏,低低的想安慰點兒什麽,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緊緊的抱著她。
警察很快就上來,女主人是被丈夫給殺死的。小孩子不知道是否有看到這殘忍的場景,一個字不肯說,渾身控製不住的顫抖著。
宋於心酸得厲害,一直都抱著她。晚些時候小孩的褲腿不經意間撩起來時才發現她的身上全是青紫的痕跡,鄰居說都是被那跳樓的男人打的。
男人好賭並沒有上班,一家人靠著女人在外麵做家政微薄的薪資生活。男人在外邊兒輸了錢回來就會問女人要錢,女人要是拿不出錢來他就會打女兒打老婆出氣。
女人也曾報警過,對於家暴這種事情警察都睜隻眼閉隻眼的,過來調解幾句便離開。
警察離開後男人更是變本加厲,女人的臉上常常都是浮腫青紫的。她也曾提出過離婚,但男人不肯,提出離婚換來的是更加凶惡的毒打。
最後一次報警是在上個月,這次女人被打斷了肋骨。但男人也隻僅僅被拘留了幾天。從派出所放出來之後男人倒是消停了幾天,誰知道短暫的消停之後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警察很快通知了家屬來,女人的娘家在外地,當天趕不過來。倒是女孩兒的奶奶來了,聽說兒子殺了媳婦跳了樓她是一臉的麻木,甚至連眼淚都沒有流。
據鄰居所說因為男人好賭,家裏人已和他斷絕了關係。就連逢年過節也沒有任何的來往。
有親人過來,小孩兒自然是要交給親人的。但她並不受歡迎,她奶奶的眉頭緊緊的皺著,甚至未伸手去牽她。也並未有任何的安慰。
宋於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回到社裏時已是傍晚。她是精疲力盡的,臉色白得厲害,整個人虛弱不已。
胃裏早就已經吐空了,中午她也並沒有吃東西。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應該是餓的,但她卻完全感覺不到餓,甚至連水也喝不下去。
彭曦是擔憂她的,問道:“你沒事吧阿於?”
宋於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想說沒事的,但卻怎麽也說不出來。那邊的慘劇已傳遍了社裏,彭曦唏噓不已,低低的說道:“太可怕,以後要是結婚得睜大了眼睛看了再看。還那麽年輕的生命,就因為嫁錯了人,就那麽就沒有了。”
氣氛是有些壓抑低沉的,她稍稍的頓了頓,接著說道:“家暴太可怕,警察和稀泥不作為,但凡有人幫她一把,脫離了這男人,不至於會釀成這樣的慘劇。最受傷的是小孩兒,在一夕之間同時失去了父母。從今往後就是寄人籬下的孤兒了。”
是了,小孩兒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目睹了這樣的慘劇,陰影必定會伴隨她一輩子。也必定會常常從噩夢中驚醒。
宋於心酸不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盡管渾身無力,她晚上還得加班。完成工作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她沒有再去唐母那邊,給阿姨打過電話之後便同彭曦一起乘車回家。
她的頭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有工作是強撐著,這下坐在車上就閉上了眼睛靠在了車椅上。
她竟然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直到彭曦搖醒她,她才睜開了眼睛來,茫然的看著她那一臉的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