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克製
第329章:克製
宋於一直克製著不願意去回憶,到現在一一的去想起來,才發現她欠唐續的,比她想象的還多。
她就那麽怔怔的坐著,直到到了地兒司機叫她,她才回過神來,說了句謝謝下了車。
雖是一晚上沒睡,宋於也沒有休息,簡單的洗漱換了衣服之後便往醫院。
肖韞大概是忙去了,她過去時病房裏安安靜靜的,唐續是睡著的。
那一刀雖是不至於斃命,但傷及內髒,不休養幾個月複不了元。並不是真像唐續所說的沒事兒。
宋於並沒有發出聲音來,站了會兒,才走到了床前。
唐續的臉色仍舊蒼白沒有血色,因為躺在病床上沒法打理自己的緣故,他的下巴下冒出了青澀的胡子渣。他的麵容是疲憊的,眉心微微的皺了起來。
這樣的唐續於宋於來說無疑是陌生,她就那麽久久的站著沒有動。許久後控製不住的伸出手,輕輕的去撫平唐續那皺著的眉頭。
手觸碰到眉頭,宋於才一下子回過神來。本以為是會驚醒唐續的,但卻並沒有。癢癢的大概是不舒服,他輕輕的別了別頭。
宋於閃電一般的收回了手,怕他醒來一動不動的就那麽站著。過了好會兒見唐續沒有任何反應,她才輕輕的籲了口氣兒。
唐續雖是睡著的,她也沒有外出,就在邊兒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一晚上沒有睡,她竟然一點兒也不困,就那麽看著唐續的睡容出著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唐續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宋於不防他會突然睜開眼睛,視線和他對了個正著。她幾乎是倉惶的別開了視線。
比起她的倉惶,唐續淡定許多,輕笑了一聲,說道:“看來我這張臉是百看不厭,都那麽幾年了唐太太竟然還看呆了。”
他自戀得無可救藥,伸手摸了摸帶著胡子渣的下巴。
宋於懶得搭理他,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站了起來,去倒了一杯水過來。
唐續這會兒躺在床上不肯動了,等著她伸手扶他,這才從床上坐了起來。
兩人離得近,宋於還未撤開手就聽唐續低低的笑了一聲。她這下不由得一怔,還未問他笑什麽,唐續就看向了她,輕笑著說道:“唐太太的耳根那麽紅,是害羞麽?”
也不知道他是哪隻眼睛看見她害羞。宋於是有些沒好氣的,說道:“現在是夏天。”稍稍的頓了頓,她又說道:“你不說話也沒人會把你當成啞巴。”
唐續這下笑了一聲,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
雖是受了傷,但他的心情好像不錯。一整天臉上都帶著笑容。
他住院按道理來說來探望的人是多的,但不知道是消息沒傳出去還是怎麽的,竟然沒有人過來。就連最該過來的溫意都未過來。
宋於是有些兒納悶的。
唐續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星期,除了唐堯偶爾過來之外到出院都未有人來探望。出院時也隻有肖韞開了車過來接他們。
唐續請的阿姨有事,他隻能勉強自理,獨自一人呆著是不妥當的。宋於代替了阿姨,到新房那邊照顧唐續。
這邊的一切都和原來是一樣的,那麽幾年了,竟然未有半點兒變動。有時候站著站著的她就生出了些恍惚感來。仿佛這會兒,還是從前,從未改變過一樣。
宋於再去於安河那邊已經是半個多月後,從於安河回來,她還從來沒有那麽久沒過來過,是有些心虛的。
衛叔見著她是高興的,她下車就笑嗬嗬的說道:“最近忙嗎?”
宋於心虛得很,含含糊糊的唔了一聲,說道:“工作上的事有點多。”她說出這話是心虛的,虞智仁的事她並不想於安河擔心,並沒有告訴他。
說完這話她往屋子裏看了看,沒話找話說的問道:“於先生在嗎?”
於安河幾乎不外出,多半時候都是在的。
衛叔一邊帶著她往裏走,一邊說道:“您今天來得不巧,於先生有點兒事出去了,應該要晚會兒才回來。”
宋於的神經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問道:“於先生出去是有什麽事嗎?”
老衛是笑眯眯的,說道:“沒什麽事,好像是阿斐要帶於先生去什麽地方。”老衛說著看了看時間,接著說道:“早上七點多就走了,可能也快要回來了。”
宋於本是想打電話的,但最後還是沒有打。想起上次來這邊時受傷的任念念,她問道:“任小姐還在這邊嗎?”
聽她提起任念念來,老衛歎了口氣,說道:“已經不在了,她的傷好些後就偷偷的走了。任先生讓阿斐去找她,但不知道她躲到了哪兒,一直都沒找到。”
她一女孩子身上還帶著傷,也不知道會去哪兒。她在這兒雖是一不定時炸彈,但真正的走了,宋於是有些擔心的。
她是還想問點兒什麽的,隨後想到於安河都找不打,任念念必定有她的手段,她這下就沒再問了。問起了衛叔她沒過來的這段時間這邊的事兒來。
從於安河隱退之後,生活前所未有的平靜。這段時間也和以前一樣,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
宋於原本以為於安河要晚些時候才會到的,但她才沒到多久,院子裏就響起了車子的聲音。她這下就起身往外。
她出去時車上的人已經下來了,原本以為隻有於安河和阿斐的。但卻並不是,還有一垂頭喪氣的任念念。
任念念的氣從來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看到宋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說道:“阿於姐姐,你過來了。”
她說著就蹦蹦跳跳的上前,看起來傷應該已經好了。
宋於微微笑著嗯了一聲,沒有問她去哪兒了,隻是簡單的打了招呼。
任念念倒是自來熟得很,問道:“你很久沒過來了,這段時間很忙嗎?”她這樣兒,像是一直住在這邊似的。
她也不知道是在哪兒,對這邊的情況都挺清楚的。宋於下意識的就看向了於安河,於安河伸手摁著眉心處,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於這下唔了一聲,微笑著說道:“最近事兒多。”
任念念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幾人很快到了屋子裏,於安河並未在客廳裏多呆,回房間去換衣服去了。隻剩下宋於和任念念在客廳裏。
任念念不知道怎麽的有些心不在焉的。宋於看了看她,問道:“傷全好了嗎?”
任念念回過神來,笑笑,說道:“一點兒小傷,算不了什麽,早好了。”她的語氣爽朗又灑脫。說完之後不知道怎的有些尷尬,幹笑了兩聲。
兩人沒說兩句話於安河就從房間裏出來了,任念念有些兒悻悻的,說道:“我也去換衣服。”
她悄悄兒的溜走的,東西都還留在這邊。
宋於應了一聲好。於安河則是看也未看她,端起了麵前的茶杯喝起了茶來。
任念念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樓上,宋於收回了視線來,看向了於安河,好奇的問道:“您在哪兒找到的任小姐?”
聽到她提起任念念,於安河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不過隻是一秒他就恢複了平常的樣子,淡淡的說道:“巷口。”
宋於這下不由得一愣。待到反應過來,才明白於安河的意思應該任念念失蹤的這段時間,都在巷口。難怪她會知道她這段時間都沒過來。
於安河是不願意提起任念念的,很快轉移開了話題。
今兒明明阿姨已經回來,但不知道唐續又想幹什麽,在中午時就給宋於打了電話。宋於沒有接,直接摁斷。但唐續不知道想要幹什麽,過了會兒竟然又撥了過來。宋於這下隻得到外邊兒,接起了電話。
才剛喂了一聲,電話那端的唐續就可憐兮兮的說道:“小阿於,你什麽時候過來?”
他的幺蛾子倒是多得很,宋於忍住了不耐煩,說道:“什麽事?阿姨不是在嗎?”
提起阿姨來唐續更是一副可憐的樣兒,說道:“阿姨家裏有急事來一會兒就走了,現在家裏就隻有我一個人。”稍稍的頓了頓,他接著可憐兮兮的說道:“我今天中午吃的是外賣。”他這下倒是變得通情達理得很,接著說道:“沒關係,你要是忙就忙你的,晚上我要是餓了繼續叫外賣也沒關係。”
他哪裏是缺人照顧的人,就連阿姨估計也是被他給支走的。宋於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開口說道:“我晚會兒就過來。”
她也不等電話那端的唐續再嘰嘰歪歪的,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宋於沒有再像往常一樣待到天黑,下午三點多便離開。她是有些兒擔心於安河會問什麽的,早早的就找好了借口。但於安河什麽都沒有問,隻是讓她路上開車小心。
宋於既心虛又有些兒愧疚,匆匆的點頭之後走了。
車子很快駛離院子,於安河坐在輪椅中看著大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隔了會兒後讓阿斐搬來躺椅,在陰涼的屋簷底下看起了書來。
他的書才剛翻開,剛才一直躲在樓上的任念念就下來了。她自個兒搬了一躺椅過啦,然後拿過了於安河自己泡的茶往茶杯裏倒上,往大門口看了看,搖頭晃腦慢悠悠的說道:“你是不是喜歡阿於小姐姐?”
她是好奇於安河和宋於的關係的,但她在這宅子裏不受歡迎,明裏暗裏的從阿姨和老衛那邊打聽過,但誰也沒有告訴她。都是當沒聽見,直接就帶了過去。
據她觀察,於安河和宋於之間並沒有什麽親昵的舉動。但據傳於安河一向都是獨來獨往的,而宋於能在這兒自由進出,就隻能說明於安河喜歡她。除了這,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她的語氣雖是慢悠悠的,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隻恨不得馬上就從於安河的嘴裏掏出話來。
但於安河沒有搭理她的打算,就跟沒聽到她的話似的看著書,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任念念是有些兒悻悻的,隨即又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說道:“道上堂堂的於先生,連喜歡人都不敢承認?”
她說著就故意的扮了個鬼臉。
於安河這才看向了她,淡淡的說道:“你這閑事是不是管得太寬了點兒?”他的語氣裏帶著譏諷。
任念念那麽嘰嘰喳喳的他看不進去書,索性放了下來,端起了茶杯喝起了茶來。
任念念是聽出了他的譏諷的,切了一聲,說道:“猜猜又怎麽了?沒趣。”
她躺也沒一點兒躺像,一隻腳在躺椅下邊兒搖晃著。直看得人頭暈眼花。
於安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沒再搭理她。
任念念躺著是無聊的,看了一會兒頭上的屋簷,視線又重新落到了於安河的身上。
於安河已經重新開始看起了書來,他十分的專注認真。
任念念看著他,不自覺的就走起了神來。於安河現在這樣兒,任誰看到,恐怕都不會以為他是道上赫赫有名的於先生。
當然,他和她想象的也是不同的。她從未想過,赫赫有名的於先生,竟然還那麽年輕,也並不是像她父親那樣的大老粗。
相反,於安河生活得是精致。比起她那帶著暴發戶氣質的父親來,不知道要活得精致多少倍。
就像這院子,表麵看著就是一普普通通的院子,但這兒的一桌一椅乃至一草一木,都是有來曆的。
任念念的這呆發得有點兒久,直到於安河出聲她才回過神來。她並沒有聽清楚於安河在說什麽,茫茫然的看向了他。
她一直都是機靈狡黠的,於安河還未看過她這茫茫然的樣子過。
他收回了視線來,淡淡的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任念念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的眼底閃過一絲的陰鬱,隔了會兒抿了抿唇,閉上了眼睛懶洋洋的說道:“不勞於先生操心,我自己會看著辦。”
她並不打算繼續這話題,說完之後就閉上了嘴。
於安河沒有說話,放下了書,從一旁拿出了一支煙來,拿了打火機點燃抽了起來。
他這段時間的煙抽得多,動作已十分熟練。
一縷縷的煙味兒傳到鼻間,任念念一下子就坐了起來。見於安河看著院子裏,嗤了一聲,咕噥道:“病秧子抽什麽煙。要是病又犯他們不得怪在我身上?”ml
敢當麵叫於安河病秧子的人,也隻有她了。
於安河側過頭來,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任念念及時的噤聲,重新倒在躺椅上睡了起來。
她睡下,於安河卻沒有掐滅手中的煙,繼續抽著。他是沒有看書的心情的,抽完了一支煙後摁滅了煙蒂,起身往屋子裏去了。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任念念睜開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屋頂青灰色的瓦片。
不到五分鍾,門口又有腳步聲出現。於安河的書還放著,任念念以為是他去而複返,馬上閉上了眼睛。
但過來的人並不是於安河,而是阿姨。她將糕點和一杯牛奶放在了小桌上,像是知道任念念沒睡似的輕聲說道:“任小姐,於先生讓我給您送點兒吃的過來。您的傷才剛好,您別受涼了。”
雖是夏天,但這幾天的溫度並不高。
阿姨說著就將薄毯放在了一旁。她也不等任念念說話,放下東西後就靜悄悄的走了。
任念念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才睜開了眼睛來,她其實是不太習慣這兒的,這宅子裏經常都是靜悄悄的。除了宋於過來,平常幾乎沒有聲音。就像一座死宅似的。
她一時沒有動,也沒有動那糕點,隔了會兒後才拿過了薄毯懶洋洋的蓋上,閉上了眼睛來。
明明並不困的,但任念念卻很快就睡了過去。她剛睡過去就被魘住了,夢裏她像是被丟進了水裏,來自四麵八方的水將她淹沒。她張口想要呼吸,但張開嘴就被嗆住,她想掙紮,但像是被人摁住了一般,怎麽掙紮也掙紮不起來。屋簷底下一片靜謐,她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來。
阿斐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石梯下,他的目光淡淡的往躺椅上看了一眼,腳步也未停留一下,直接往屋子裏去了。留下任念念在夢魘中反反複複的掙紮著。
阿斐進了客廳,並沒有停留,直接去了書房。
於安河多數的時間都是在書房。
書房的門是虛掩著的,他伸手敲了敲,然後推開了門進去。
書房中安安靜靜的,燃著香,莫名的就讓人沉靜下來。
於安河在窗邊的躺椅上躺著,他是閉著眼睛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斐是知道他沒睡的,但也沒有出聲打擾他。
過了兩三分鍾那麽久,於安河才開口問道:“什麽事?”
從他動手術後,如無必要阿斐已經很少來打擾他。他說著坐了起來,端起了一旁放著的茶慢慢的喝著潤喉嚨。
阿斐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任小姐那邊,您打算什麽時候送她走?”
於安河非常清楚,任念念待在這兒並不合適。
他沒有說話,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用杯蓋拂著杯中的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