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戰後與傷
在戰爭中，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活下去。?
但是，就活下去這件事來說，在戰場上卻不是那麼容易做到。
所以每一個在戰場活下來的人，都應該慶幸。
陰沉的天空下，一具具屍體像是被人拋棄的垃圾般，交疊在一起，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的，在身前他們是勢不兩立的敵人，在死後卻如親熱的兄弟般抱在一起，一起踏赴黃泉。
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死亡，在此刻向他們一起張開了懷抱，不分敵我。
滾熱的鮮血滲出屍體，帶走了屍體上最後的餘溫，落在黑色的地面上，將黑色的泥土變成了濕潤的血土，帶來了滿鼻的血腥。
羅馬不出意外的勝利了。
戰果則是全殲對方。
「呼！」季末喘了口氣，即使是他，經過這麼慘烈的拼殺之後，也難免有些疲憊。
一身鮮血的季末對著坐在泥土上，身上滿是污漬的馬克西姆斯伸出手。
馬克西姆斯抬起自己黑乎乎的臉，用一雙因死去士兵而被悲傷佔據的青灰色的眼眸，看了著季末，扯了扯嘴角后，握著季末的手站了起來。
只有被季末一人看到的悲傷被馬克西姆斯收起，他知道，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隨即，馬克西姆斯舉著自己的手，看著活下來的士兵們，嘶聲裂肺的吼道：「羅馬必勝！」。
「羅馬必勝！」
「羅馬必勝！」
一聲聲從靈魂中出的吼叫，像是要替失去的戰友一起吼出般，從依舊活著的士兵口中出現，驅散了一些戰後的殘酷氣氛。
季末靜靜的站在歡呼的人群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戰爭勝利，他並不是不開心，只是這並不是他的國家，雖然成就感是有，但是，他卻體會不到和羅馬士兵一樣的榮譽感。
一絲冰涼落在季末的臉上，讓季末抬起了腦袋，看著隨風飛舞的點點雪花，季末喃喃道：「下雪了？」。
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蕭索。
「啪！」以為季末是在為死去的士兵傷心的馬克西姆斯緊緊給了季末一個擁抱，低聲道：「不要傷心，我們就要告別這樣的生活了！」。
季末淡淡一笑，並沒有解釋。
這時，一道踉踉蹌蹌的身影，帶著驚慌的表情從遠處淺一腳深一腳的向季末跑來。
「季末大哥！季末大哥！」芬恩一頭碎金的頭佔滿了黑色的泥土，一張驚恐的臉上，兩道淚痕在滿是污漬的臉上明顯異常。
看著這樣的芬恩，季末心裡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
而下一秒，當芬恩張嘴時，即使是心裡已經有所準備的季末，還是身子一僵。
「季末大哥，布魯諾大哥他死了！」
季末雙手捧住芬恩低垂的腦袋，將其抬起后，看著芬恩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開口道：「在那？」。
芬恩看著季末那雙幽冷如寒潭的漆黑雙眸，眼淚再次浸濕眼眶，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後。
「帶我去！」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但是了解季末的馬克西姆斯卻從季末輕微抖動的嘴角，看穿了季末現在並不平靜的心情。
跟在芬恩身後，季末腦中有些亂，在他的放縱下，即使是鋼鐵意志也壓不住他腦中不斷閃過的畫面。
剛來這個位面時，布魯諾提醒他保養自己武器的樣子。
為他講解軍營情況的樣子。
在第一場戰爭時，說讓自己跟在他身後，說要保護自己的樣子。
在自己修鍊內力時，為了怕別人打擾自己，在門口默默守護的樣子。
在營帳中，與騎兵們以及自己打鬧的樣子。
隨後，季末腦中的畫面停在了，他們戰鬥前，布魯諾摸著腦袋，帶著憨笑說『我不放心啊！』這句話的畫面。
即使被黑色泥土沾了一臉也掩蓋不住的蒼白臉色，瞪大的雙眼，插在胸口的利刃，這死亡的畫面與腦中一臉憨笑的布魯諾重合在一起。
季末身上的內力瘋狂的運轉起來，一絲絲寒氣緩緩溢出，讓降落在季末身周的雪花被無形的力量吹開，形成了一小片真空地帶。
深吸口氣，壓下隨心情暴動的內力，季末蹲下身子，看著布魯諾已經無神的雙眼，嘴角苦澀的揚起，開口道：「你可以放心了，我們贏了！戰爭結束了！芬恩沒事，我也沒事！一路走好！」。
話落，伸手按在對方的雙眼上，輕輕撫下，為其合上了雙眼。
「嗚嗚！」芬恩跪在布魯諾身邊，腦袋被他深深的埋在地上，涕淚橫流，斷斷續續的說道：「都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如果不是救我……」。
芬恩哭喊著，腦袋一下一下撞在地上，像是要把自己埋在土裡般，越來越狠。
伸手抓在芬恩頸后的衣領上，止住對方的動作，對著雙眼眼淚朦朧的芬恩，季末淡淡的道：「芬恩，好好的活下去吧，這樣他才能放心！」。
芬恩一怔，看了眼布魯諾，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聲，隨著崩裂而出的眼淚從他嘴中傳出，在飛舞的雪花中傳出很遠，很遠……
伸手拔下布魯諾胸口的利刃，季末將其背起，將芬恩拉起后，抬頭看著他們營帳所在的方向，低聲道：「走吧，下雪了……」。
「嗯！」芬恩抹去淚痕，輕輕點了點頭，跟在季末身後，緩緩離去。
白色雪花緩緩落下，本應掩蓋世上一切不堪的大雪，落在地上，卻將紅色的鮮血顯得更加明顯，甚至和血水融在一起，讓整個地面顯得更加污濁。
背著布魯諾，季末走過歡呼的士兵，之前因為戰爭勝利而出現成就感，在此刻像是太陽下的雪花般，早已消失無蹤，反而因為踩著污濁的地面，留下一串並不整齊的腳印。
「這就是戰爭……」
季末在心裡長嘆一聲，平靜無波的雙眸中卻隱藏著一抹淡淡的悲傷。
感受著季末身上出現的淡淡悲傷，馬克西姆斯輕輕叫道：「末……」。
「沒事！」季末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在士兵擁簇下走來的凱撒，馬庫斯丶奧里利烏斯，知道他是來迎接這個打了勝仗的將軍，隨即伸手指了指對方，開口道：「你還有其他的事情，不用管我！」。
話音落下，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