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更)
第24章 (二更)
薑思茵是和媽媽吃完年夜飯後, 接到唐杏電話的。
兩個人的除夕很簡單,去療養院給外公的房間貼上窗花和福字後,兩個人就回家看往年的春晚重播, 吃著零食和水果, 聊點無關緊要的話題,時間就這麽消磨過去了。
吃完年夜飯也沒什麽特別活動,就繼續坐在電視前等即將開始的春晚直播。
薑思茵坦白了她和孟清時不會再繼續, 薑意如出乎意料的平靜接受。
“媽媽你不勸我嗎?”薑思茵轉過頭問。
“勸你什麽?”薑意如笑了笑, 再沒有得知她和謝瑾成分手時的那種不甘和堅持,“你有你自己的想法,關乎你一輩子的事兒,沒有人能逼你, 替你做決定, 媽媽也是。”
薑思茵低下頭,腦子裏重複著“一輩子”這個詞。
這話讓人覺得遺憾, 好像錯過了什麽了不得的一輩子, 可明明那本來就不屬於她。
“對了, 茵茵。”薑意如突然想起來什麽,“不提起小孟我還忘了, 前些天你王阿姨, 就是之前給我介紹工作的那個王阿姨, 說認識個不錯的小夥子,在我們那個國有工廠裏當技術指導員,不是工人,是個小領導, 研究生學曆。”
薑思茵興趣缺缺地抓了把瓜子, 不太嫻熟地嗑起來, 每次都要把殼嗑碎了再吐到垃圾桶裏,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愛嗑。
“那會兒你不是還跟小孟聊著呢嘛,我就給拒絕了,說你有對象。”薑意如試探著問,“要不我聯係一下,見見?”
薑思茵莫名覺得很排斥,吐了口瓜子殼:“不要。”
“為什麽不要?”薑意如皺了皺眉,說,“反正你也要留在家,跟小孟也不聯係了,有別的男孩子接觸接觸挺好的。”
薑思茵悶著張臉,不說話。
薑意如是過來人,女兒的心事隻要一個微表情,她就能猜個十成九。
歎了一聲,說:“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啊要麽就認命,咱待在小地方找個普通人過普通日子,要麽就鉚足了勁兒去往前衝。最怕的是你人回來了,心卻還落在別處。”
“我沒有。”像是急於向自己證明什麽,她語氣重了些,“見就見吧,你安排。”
薑意如望著她,眼裏不乏擔憂和惋惜。
唐杏電話來了,薑思茵走到陽台上接:“喂?”
“新年快樂啊寶貝。”幾天前還哭天搶地依依不舍,這會兒電話那頭的唐杏卻似乎心情很好。
見她狀態不錯,薑思茵心裏的負擔也消減了些,笑著回道:“新年快樂。”
“我是來給你送新年禮物的。”唐杏神神秘秘地開口,“保證你聽完黴運退散,新的一年歐氣爆棚。”
“喲,真的假的?”薑思茵好奇起來,“說說?”
唐杏清了清嗓子:“經過我的不懈努力,最早在網上發你三年前照片,還有最先造謠你那些事兒的人,和買水軍黑你的人都找到了,現在呢已經在走法律程序,我們這邊有大佬,出山至今零敗訴率,情況特別樂觀,應該能等著看那幫人道歉的道歉,吃牢飯的吃牢飯。”
薑思茵愣了下:“那麽嚴重?”
“嗯……是啊。你親愛的我聰明機智,除了挖出那個人黑你造謠你,還順帶挖出了點兒別的東西唄。”唐杏洋洋自得地說,“等你什麽時候再來帝都,可得好好請我吃個飯。”
“當然。”薑思茵笑了笑,眼神卻有些飄忽,“不過那個人是誰?”
那邊空氣寂靜了一瞬,隨即傳來唐杏輕描淡寫的笑聲:“嗐,他是誰不重要。”
這更加證實了她心裏的猜測:“是謝瑾成,對嗎?”
唐杏沉默了片刻,好久之後才繼續開口:“是……謝瑾成的堂妹,她是搞自媒體的,跟各平台一些營銷號比較熟。當然了,謝瑾成那廝也清白不了,心胸狹窄的狗屁渣男,謝家人可真是蛇鼠一窩。”
頓了頓,她嘟噥道:“本來多開心的事兒,你說你非得刨根問底,現在搞得多膈應?”
“沒事。”薑思茵無所謂地笑了一聲,“我隻是想知道真相,現在知道了,心裏就輕鬆了。”
唐杏那邊隻有歎息。
“謝謝你啊。”薑思茵抬手摸了摸眼角,那裏有些濕潤,“是我當了逃兵,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謝我做什麽,我什麽也沒幹,全靠那個大佬律師。”唐杏嗓音也沉下來,似乎是想到兩人再見不易,語氣帶著憂傷,“要不是孟醫生我哪有那能耐請得到他啊……”
“……孟醫生?”薑思茵眼眸顫了顫。
“啊,那個,我是說。”唐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找補,“我本來想找個律師幫忙來著,但是沒有靠譜的人脈,孟醫生不是在國外留學過嘛,他認識一個特別牛的律師,這兩天剛好回國,你說巧不巧?”
找補的痕跡太明顯,薑思茵扯了下唇:“巧。”
“就是說嘛,你人美心善,連老天爺都幫你。”唐杏生生把話題繞開了,“今天和伯母吃什麽好吃的啦?”
薑思茵靠在窗戶邊看月亮,今天的月亮還挺圓,就邊邊上被咬了一口:“酸湯牛肉,糖醋帶魚,珍珠丸子,粉蒸排骨……”
“停停停——”唐杏激動地打斷她,“別說了,饒了我吧,我媽今天非要下廚,說是過年給我們爺兒倆提高提高生活質量,弄得我到現在胃裏還反酸水。”
薑思茵是聽說過唐杏母親的廚藝有多“特別”,堪稱黑暗料理鼻祖,可家裏老公寵上天,誰都不敢嫌棄她做得難吃。
大過年的,的確難為唐杏了。
於是薑思茵由衷發表了同情:“別哭,摸摸頭。”
唐杏哼了一聲,嗓音嬌軟地抱怨:“有本事你來摸真的,別光嘴上撩,渣女。”
“……”
掛了電話,薑思茵在應用商店裏搜索到微博,看著那個久違的圖標,不自覺頭腦放空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關掉了應用商店。
自從回到家,她就把微博卸載掉了,離開那個群魔亂舞的世界,圖個徹底的清靜。
或許習慣了清靜,就不會再懷念喧鬧和繁華了,心底某些偶爾躁動的情緒也就能真正平緩下來。
她要開始慢慢習慣。
“你說現在過個年,不能放鞭炮,不能放禮花,哪有什麽年味兒啊。”薑意如站在她身後,也望著缺了一口的月亮,“小時候你最喜歡放鞭炮看煙花了,那地上火花劈裏啪啦竄來竄去的,別的女孩兒怕得要死,就你,還追上去踩。”
薑思茵彎唇笑著。
她記得,把外公給她買的新鞋底燒焦了,新衣服也燒出個洞。
她傷心了很久很久,第二年繼續跟那幫男孩踩鞭炮。
奶奶總說她瘋起來沒個人樣,她也不在乎,反正奶奶看她哪裏都不好。那會兒還不懂事,會故意在奶奶身後踩她的影子,衝她背影扮鬼臉,偷偷叫她老巫婆。
小孩子的世界很單純,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小時候也太傻,居然那麽盼望長大。
因為不知道長大以後,不是所有討厭都能掛在臉上,也不是所有喜歡,都能讓喜歡的人知道。
“快零點了,你猜今晚會不會有鞭炮?”媽媽問。
雖然縣裏禁煙,但周邊村子還是會有人偷偷放。隻不過再沒有滿城歡慶的氣氛,每年堅持的人越來越少了。
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
電視裏傳來春晚的倒計時,主持人和演員們激情澎湃的聲音:“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卻不知道要念給誰聽。
誰也聽不到。
會有煙花嗎?薑思茵抬頭看向隻有孤月疏星點綴的天際。
像一種默契的回應,那裏出現一個粉色的光點,然後慢慢地綻開,變大,成為一朵照亮半邊天空的煙花。
緊接著一朵又一朵,初生的,消弭的,肆意綻放的交錯在夜空中,仿佛把整個世界變成了白天。
“這……這麽大的煙花,要申請燃放許可的吧?”耳畔傳來薑意如不可置信的聲音,“這得多少錢呐?乖乖,我可好多年沒看到這麽大的煙花了,上次還是前年政府放的呢。”
薑思茵始終盯著亮如白晝的天空,不知道為什麽,這場煙花給了她一種不可名狀的感動,想把每一個畫麵都記在腦海裏,一秒都不能錯過。
她想起那天富貴被帶去醫院打完疫苗,孟清時說它一整天不思茶飯,鬱鬱寡歡,她回家後擔心地去探望。
金毛可憐巴巴地叼著她褲腿把她領到沙發旁,她實在不忍心拒絕,隻好坐下,陪那一人一狗看電視。
電視裏放煙花的時候,富貴膽小地窩進她懷裏,薑思茵像媽媽一樣抱著它,抱了很久很久。
孟清時也說了很多。
說富貴從小害怕鞭炮和煙花,第一次去祖宅上墳帶著它,放鞭炮時一溜煙躲進了灌木叢,等放完鞭炮,用火腿腸誘哄才肯出來。
後來他再沒帶它回過祖宅。
說一次和幾個朋友郊遊,其中一個朋友偷偷安排了一場煙花給暗戀的女生表白,富貴嚇得鑽進了他的後備箱,還在裏麵撒了一泡尿。
那會兒她摸著狗頭嘲笑它,說小傻瓜不懂欣賞,煙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了,就是因為太美好,所以才消逝得快。
而孟清時望著她,沒說什麽,眼裏卻仿佛在思考什麽。
這是她看過最久的一場煙花,似乎想用無限延長的時間來對抗煙花本身的短暫。
但無論如何,該結束的總是要結束。
那些煙花似乎也舍不得離開,落下來的時候還奮力用殘光照亮夜空,仿佛在夜空上綴滿了密密麻麻的星星,過了很久很久才熄滅。
當最後一顆星星也消逝的時候,她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她以為不會再有聯係的那個人發來的問候——
【新年快樂。】
心髒猛地縮了一下,她盯著屏幕上的字眼呆愣好久,才機械地回過去一句:
【謝謝,新年快樂。】
孟醫生:【剛看了一場煙花,很漂亮。】
薑思茵仰起頭,天已經重新暗下來,空氣中卻依舊彌漫著濃鬱的硝煙味,那場絢麗而盛大的煙花被她在腦海裏記得無比清晰。
【我也是。】
作者有話說: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女鵝女婿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