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貓（上）

  李默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看著前方，前方是一片片即將成熟的中稻。不是李廣平一家，而是許多家都不種雙季稻了。更遠處則是一個個靜默的村莊，酷熱的夏風吹來，碧綠濃蔭間現出許多房屋。


  幾乎家家都蓋起了瓦房，還有平房……有的準備蓋樓房，六斤家就在準備蓋樓房。


  還有茅屋，但都是牛棚與豬圈或廚房了。


  因為自己的出現，生生將周邊地區百姓的發展進程推進了三到四年。


  不過前世呢？

  前世自己恐怕也於青梅一樣，多次站在村口，看著這片熟悉似乎又陌生的土地，一次又一次地迷茫。


  「青梅，繼續復讀吧，」李默又說了一次：「要相信自己，就像我小時候，用英語寫小說……」


  「你聰明。」


  「我不是聰明，再聰明，周圍連一個教我英語的人都沒有，聰明管用嗎？與聰明無關，一是我很努力，你小時候也看到我是如何寫作與學習的，我身上哪塊地方沒有被蚊子叮過？冬天來了，每年兩隻手都在長凍瘡，腫得都不能寫字。那時還小，因為用食指與中指握筆，中指夾筆的哪塊肉都擠變了形，筆一拿在手裡，中指就感到痛……」


  「我也很努力的。」


  「嗯，我說的一是要努力，二就是要相信自己，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能考好嗎？我們班上有一個班長，十分自戀，他認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任何人都不如我，一個班九成的學生都對他憎惡。但他的成績確實是好，除了中考我難得地壓住了他，餘下他的成績總騎在我頭上。你這個心態，忽得忽失的，明明能考90分，到時只能考80分。」


  「相信自己就行了？」


  「你有沒有讀過愛迪生小時候的故事，如果不是他老媽相信他，愛迪生如何能成為一位偉大的發明家？我也相信你。對了，開學后，我利用學長的身份，向哪些高一學生討要他們的初三作業與試卷，還有他們寫的複習資料，然後我送到你們學校里。【零↑九△小↓說△網】是去年的知識，應當教材變動不大。那麼再讀一年，肯定能考上。」


  反正以她這個成績與狀態，李默是不支持她上高中以後努力考大學。


  93年之前，考大學的難度是考師範中專的十倍。


  並且在這幾年，人才依然短缺，各個小學一大半是民辦老師。別看考了師範中專，以後出來還能分配到一個好的小學當老師。再過幾年，即便師範中專不取締，分配的學校也不知道在哪個旮旯里。


  至少比在她老爸那個半死不活的水泥廠上班強。


  「努力！」李默握了握拳頭說。


  「我行嗎？」


  「你一定行的。」李默說。


  真不行，怎麼辦？

  自己找點關係了。


  但有一個前題，分數不能差得太多，差幾分，甚至十幾分，都能弄到師範中專去，若是差上四五十分，自己的面子還沒有那麼大。


  「一定要記住我的話。」


  李默回家。


  不多說，既然那縷青澀的感情成為過往的雲煙，就讓它徹底散去吧。


  否則以自己本來就有點像張無忌那種爛好人的性格，弄不好後面的感情越理越亂……真那樣，一點也不好玩。


  李默到家，李家養的一隻小花狗沖他汪汪地叫。


  他對動物的心態，不恨也不愛，沒有必要去亂殺生，也沒有必要當聖母婊，還有那麼多窮人呢，不救人，去救狗，這是道理嗎？

  所以他飛起一腳，小花狗吃痛地，跑到邊上嗚咽起來。


  「你踢狗幹嗎？」李默老媽正在熬豬板油，聽到動靜出來看，斥責道。


  「它叫我呢。」


  「你不常回家，它哪裡認得你？」


  李默聞了聞香味，看著鍋里，皺起鼻子說：「有口福了。」


  他與他老爸一個性子，喜歡吃油渣燒青菜。


  還有貓，李默作文里所寫的老貓。


  這隻貓真的有九條命。


  因為喜歡偷食，一個村子的人都恨它，李默老媽氣極，將它捉住放在蛇皮袋裡，丟到鎮邊上。結果兩三天後，它居然奇迹的找回來了。


  好吧，它成貓妖怪了，一家人便沒有再丟。


  容忍了一段時間，又開始偷食了，破圩到來。連雞都來不及救，況且是一隻偷嘴的老貓。


  李廣平第二次將船划回去時，水已經漲到了屋子的半腰上，還能撈一點財產，沒想到這隻老貓很聰明地爬到屋頂上，然後跳到水泥船上。


  看著這隻妖怪貓，李廣平委實不喜歡，不過跳上了船，李家一家都是嘴硬心軟的人，也不會將它推到水裡。


  貓隨著船來到李潭村。


  李默為了將一家人去巢市，將牛都做主便宜賣了，豬也送給了李廣龍，誰來管這隻偷嘴的老貓。


  結果幾個月後，李默老媽回家，看到這隻貓迎了上來，委屈地喵喵地叫，沒有人喂它，只好繼續偷嘴了，那能偷多少，瘦得皮包骨頭。


  李默老媽氣不得，笑不得，只好拿來食物喂它。


  然後搬到新房子里，這時候李傢伙食已經得到改觀，它還是偷食吃。


  第二年的冬天，也就是前年，老貓可在野外抓老鼠吃，沒有想到，踩到了別人捕黃鼠狼的夾子上，將一條腿生生夾斷。


  若是一般貓，多成會死掉。


  第二天，下黃鼠狼夾子的人看到這隻貓了，他也沒有將貓弄死，將夾子鬆開，然後沒有再管。這隻老貓拖著斷腿居然爬了回來。


  老媽看它可憐，找來兩個樹棍子，胡亂地將斷腿綁上，繼續養著。


  一段時間，老貓腿傷居然好了，但這隻腿肯定瘸掉了，失去了一條腿，再也沒有爬上躍下的能力，想偷嘴都偷不起來。


  這樣好，老媽就繼續將它養著。


  實際呢，它不偷嘴了，家裡老鼠漸漸多了起來，李家還好一點，老鼠多少還害怕貓，餘下幾戶人家老鼠就更加多了。李大申指著它打趣，偷嘴時，人人都恨它，不偷嘴時，又想它有偷嘴的本事。


  不過這隻貓真的老了，而且破圩那年餓了那麼久，又夾斷了一條腿，這兩次對它也產生了嚴重的傷害。


  雖然李家條件好了……不是李家條件好了，是許多人家條件好了，李家可以光明正大的買魚買肉回來，當然，也少不了它的食物，可是到了今年，它的皮毛明顯沒有以前那樣光滑。


  看著這隻貓，李默就想到了兩個人。


  布雷迪是未斷腿之前的老貓，有能力，但比較難以管制。


  郝立克則是斷腿之後的老貓，能力一般般，又拿著這種超高的薪酬，只有乖乖地聽話了。但做為上司，都喜歡斷腿后的貓……


  貓看著灶台，喵喵地叫。


  「叫什麼叫。」李默母親一聲呵斥，老貓嚇得逃到了廚房外面。


  「小默，前面林村有一個學生考上了清華，縣長都開著小轎車來看望他……」李默母親開始說這個學生家的情況。


  這件事李默很清楚。


  正是因為這個大學生，前世下半年，李默老爸打李默打得更狠。


  這可是一段很不愉快的往事……李默不想提，他說：「縣長有沒有總統大？」


  「那不好相比吧。」


  「媽，我無妨，還有小妹小弟他們呢。不要別人家的孩子，考大學非得考清華，晚省一個省才招幾十名學生？不足四十人，一個晚省有多少高中生，餘下高中生是不是要去撞牆自殺？考了清大，要發財，好了，商人是受官員管制的，發財又想做官，可不可能？或者反過來，先做官，再發財，做官的怎能發財？那就貪污受賄，早晚送去勞改！」


  「小默，我不就是說一說嗎。」


  「媽，知足。」李默說了一句，不是李默老媽有這種不好的習慣，這時候一半以上的老媽都有這種不好的習慣，動不動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說嚴重一點，以至這一代人成長起來，多數人都缺乏自信心。


  他跑到前面西瓜田了，不是李廣平種的西瓜，而是李大友種的西瓜。


  李大友的兒子與李默弟弟一個年齡，還有李默的小老表，也不大了幾歲，幾個小傢伙正好玩在了一起。


  西瓜也快下市了，還有一些西瓜未摘下來，李大友便讓他的小兒子看西瓜。農村，都正常，李默前世上中學時，一到放假星期天，張黃蟮釣黑魚甲魚，養鴨養鵝，樣樣來，窮啊，能掙一點錢是一點錢。


  李默將他的小老表叫到一邊問：「小山，我問你一件事。」


  「大表哥，你問。」


  「想不想去魔都讀書。」


  「想啊，可我怎麼能去魔都上學？」


  「想不想你姐重新上學，也去魔都上學？」


  「更想啊。」


  「你回去后，對你姐說，明年我將你們弄到魔都上學。但她要自學了，不懂的，你教她，不然到時候那麼大，上小學二年級才出醜呢。」


  「大表哥，哪是魔都。」


  「是魔都，我明年想考魔都大學，還準備在魔都買幾套房子，也順便將你們一起弄到魔都去讀書。」


  「大表哥，這不是買房子，是上學。」


  「我能找到人，什麼時候我說話不算話的？」


  「那我馬上就回去，」小老表激動了，他在上學，他姐卻輟了學，他心情也不好。


  他匆匆對李默老媽打了一聲招呼，回他家。李默老爸不在家，而在替六斤家挑磚頭。李默開始做暑假作業，不過心裏面琢磨著，如何對母親開口。老貓跛著腿，跑到他腿邊睡覺。不是睡覺，而是它真的老了，沒有多少生命力了，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當然，老了，更妖了，更通人性，喜歡跟人後面跑，包括這個動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