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本心（上）
李默先站起來，往後退，但火車就這麼長，能退到哪兒？想躲在廁所里都不可能，為了防止有人在廁所躲查票，乘警同樣敲廁所的門，讓裡面的人出來出示車票。
這時候他就看到有列車員在賣書，他跟在後面，前面在查票，李默大聲地買書，還故意賣了一本比較厚的雜誌，好幾塊錢，他在付錢，查車票的人離他只有兩排座位，當然也看到了他在買書。
付了錢，李默故意大大方方地向後面走過去，幾個乘警正在看車票呢，居然也不問。實際後來李默才知道，鐵道部門比哪些治安人員要好得多，真查到了，有兩種下場，根據你身上多少錢，給你一個活路錢，餘下地罰沒了，再將你轟下火車。或者考慮到你的實際情況，比如李默這種情況，能讓李默交出一半錢，隨便補辦一張車票，依然仁義的讓你到達終點站。說不定碰到好心人，一分錢不要，也會讓你到達終點站，至少不會淪落成盲流的下場。
但就是知道了，李默也不敢賭，他拿著書，實際也沒有心思看書，戰戰兢兢地度過每一分每一秒，火車終於到了省城。買書了，都不敢買吃的，勉強能買得起回家的車票。
李默飢腸轆轆的回到家中，將情況說了一說，李默父母不相信，他是你的老表，能這麼做嗎？將李默打得死去活來，李默心想，家裡整個六月天，火熱而酷烈，外面呢，則是臘月天，沒有棍棒，但卻是冰冷又殘酷無情。得，還是老實地去復讀吧。
那一個多月里，李默過的不是人間生活，他央求他這個國老表，一次次地央求，可是他這個國老表是一次次地羞侮。
那段記憶可謂是刻骨銘心……
不要說前世，記憶也讓李默帶過來了。
李默想了想，索性攤開了說：「媽，舅，你們也知道了，我在外國掙了一些稿費，又用來投資，賺了一點錢，那個宜樂公司我也投資了，但不是我一個人的，股東有很多人。」
「小默……」李默母親緊張地說。
「媽，反正事情也要泄露，不如現在交代出來，還能將話說明白。舅，裡面是什麼形式呢，女工多，男工少，有許多女工還是未出嫁的姑娘，人家父母將女兒托給公司，公司也得要負責任。下班了，她們出去胡來，公司不會管，但不能在公司內部出問題。因此男工都是結過婚的，並且多是將對象帶到公司上班的。」
「二子沒有結婚……」
二子就是李默二姨夫家的老表，這才是真老表，李默必然會幫助了。
還有二姨夫的女兒與女婿，宜樂公司在李默家鄉招的人不多，實際上就是陪這五個老表打伴的。
「舅，二子未結婚，但訂了親，另外國老表似乎是在學瓦匠吧，公司需要一些手藝人，培養成技工，但不需要瓦匠。」
「二子也是瓦匠。」
「舅，他是瓦匠，但聽我往下說。舅，你找過來了，也聽到了，那家公司實際上是去年剛建設起來的，因此去年比較混亂，規矩也松。因為我也有股份，公司同意讓二子他們過去。都是新工人，雖有手藝，但不是技工。公司又花費了許多錢，從外國請了十幾個技工過來傳授技術。這些技工是多少工資呢？年薪兩萬美元，還有獎金，就是這樣，他們還不願意來中國，然後公司又做了一個承諾，讓他們將妻子帶過來，派人傳授她們漢語，再托關係，將她們弄到各個中學當英語老師。此外，為了他們，還刻意建設一棟小宿舍樓，保證每個技工都有三室兩廳的大房子，還有，配車，以及其他種種福利，也就是養這十幾名技工，公司每年得支付五十多萬美元，近兩百萬塊錢。」
其實高工資也罷了。
沒有這些技工教導，布雷迪從美國購來的許多先進設備，都沒有人會用。
但這些技工十分傲慢，比如休息天，公司暫時按照中國制度來的，星期天放假，可這些人說我們是美國人，得按美國制度來，星期六也必須給我們放假。
中國自己節日，公司很看重，他們也放假，到了美國節日，他們還是要求公司放假。甚至生病了，公司買的是醫療保險，由保險公司來解決，有的人懶，我裝病騙工資，保險公司來對付你，公司省得煩心了，但這些人說不行，我們必須由公司全報。
也就是這些技工不僅破壞了宜樂公司的工資平衡，同時還帶來了許多懶散的作風。
眼下沒有辦法，許多方面還要倚仗他們，到公司有了自己熟練的高級技工后，這些人會統統開除。
「那一個人一年不得要十幾萬？」李默母親驚詫地問。
「不是十幾萬，他們在公司……」李默也不想解釋了，工資實際還好一點，李默給郝立克開了多少工資？還有許多獎金呢。關健你們得努力得聽話，但他們來到宜樂公司，不是員工，是大爺。
「二子與大老表他們過去，公司里的領導看在我面子上，不好拒絕，但能做什麼呢？便讓這些美國技工手把手地教他們，教了很長時間，如果以人力計算，最少讓這些三名外國技工在他們身上浪費了三個多月時間，還要搭上三個高層在邊上做翻譯，糟蹋的產品不計其數。或者這樣說吧，以成本計算，為了將他們培養成一個勉強合格的技工，公司在他們每一個人身上足足投入了八萬多塊錢的成本。」
賬能這麼算，也不能這麼算，是投入了這麼多成本，不過以後他的三個老表也會替公司不斷地創造出更多的價值。但因為專業不對口，三個老表又都是老實的人，或者說句不好聽的，不是那種特聰明的人，將他們帶上路，成本是別的技工數倍！站在公司角度分析，這麼做是很不合算的。
但無所謂啦，李默非要怎麼做，黃泰任與孫紅旗敢拒絕嗎？
其實說來說去，李默就不想讓這個國老表進入公司。
這是找理由的。
不找理由，以後李默身份必然還會曝光，這個舅舅的如何，李默可以不顧，那個國老表的如何，這個心態炎涼的老表，李默會管嗎？主要怕母親又要羅嗦。
「爸，媽，你們也聽說了一些，哪家公司招聘了許多外地工人，畢竟魔都經濟發達，本地工人金貴。但為什麼在我家周邊沒有招聘多少人？不僅在我家周邊，幾個高層的家鄉，也沒有招聘工人。為什麼？」
「哪家公司工資高，不僅工資高，還有各種福利，即便與魔都平均工人收入相比，也是他們兩倍多。為什麼能這麼做？就是因為規矩嚴格，對質量、效率、安全、紀律都有著很嚴格的要求。違反者，各種處罰，甚至有的人連工資都罰沒了，嚴重者，直接開除。正是這些森嚴的規矩，公司效率得到了保障，也才敢開出這麼高的工資。但公司各個高層招聘了許多熟人，能執行這麼嚴的要求嗎？比如二子他們若是知道我有股份在裡面，公司又處罰了他們，他們找到你們求情，你們必給我施壓，我又要去公司說情，最後公司還能好得起來嗎？」
「去年還好一點，才開始，那時國老表進去，我還能說說情，從五月起，是陽曆五月，公司就開始制訂了各種森嚴的規矩，並且人事也安排好了，人員也招滿了，這種情況，讓我用什麼辦法將國老表塞進去？」
這些都不重要，關鍵的就是這個國老表。若是其他老表，他也許就答應了。
李默心地是不錯的，但他也不是聖母，前世那段時間的經歷，讓他如何能釋去心中的怨氣？
李默母親將李默拉到房裡，說：「小默，我答應你舅了。」
「答應也不行，媽，這樣，我說一些數字，宜樂公司明年總營收可能接近五千萬美元，凈利潤也打算增加到一千萬美元，是美元，涉及到許多人的利益，其他人能讓我將這家公司也當成一個玩具胡來，或者用來做人情嗎？」
明年營收額多少，李默不確定，但不能小看了玩具市場，它可是一個數千億美元的龐大市場，若是宜樂公司做得好，不要說五千萬美元的營收，一億兩億美元的營收，也可以創造出來。
還有國家在這十幾年內十分重視的外匯……不然哪些錄取通知書怎麼發下來的？
自己越爭氣，上面會越重視。反之，則反之……不重視了，弄不好都有人來摘果子，難道到時候向美國移民？移民到美國，還是沒有好果子吃！白人主宰的世界里，能容忍一個華裔首富？
「媽，就因為你們想做人情，都逼得我說出有股份在宜樂公司里的真相，你還想如何，要不要我將錢取出來，讓你到處發錢去？」
「你怎麼說話呢。」李默母親惱道，但又問：「只塞一個人，真那麼難？」
李默能理解，一家人都是這樣了，不知道如何拒絕人，況且又是娘家的親戚，但李默就是不同意，說：「這樣，過段時間我們去美國，也要經過魔都，你呢，將國老表與舅帶著，讓他們去公司參觀，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若沒有那麼嚴，我央求裡面的領導，將國老表塞進去。」
「也行。」
李默這個舅也同意了。
去年，梁村周邊的村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就招好了，包括李默的三個老表，還有其他幾個人，但這幾個人都是達到了宜樂公司招人標準，才被錄取的。
隨後各個消息反饋回來，說是一對夫妻進去后，每個月收入都能接近五百塊錢。
這時候已經有了一些真正的萬元戶，比如說大棚蔬菜，已經開始出現一些市場經濟，價格也隨著上來了，若是一家人勞力多，捨得放下身體，種上兩三畝大棚蔬菜，沒有出現問題，那麼一年毛收入，就能接近一萬元。還有的人外出，比如做豆腐，若是運氣好，一大家子一年也能掙上一萬元。這得運氣好，運氣不好，一年只有三四千塊錢，甚至只有兩三千塊錢，還要準備幾千塊錢的本錢，打鐵熬糖磨豆腐，人還苦得不行。這樣對比一下，夫妻兩年收入達到六千塊錢，會引起多大的震撼？再苦，還有種田苦嗎？
其實隨著收益的增加，全國工資也在普遍的提高，招的這十幾個人，男的都是技工，夫妻兩合在一起，馬上年收入就會能達到六七千塊錢，明年甚至會更多……
李默有數，但不會說的。
面對這份收入，李默這個舅當然不死心了。
李默父親留李默的舅吃飯。
李默問：「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嗎？」
「下來了，小默，你這次考得很好是吧？」
「還行，考了一個全市第一，全省第三，爸，沒有讓你們失望吧。」
李廣平聽到這個名次，咧開嘴大笑，他不識字，手段很不好，教育方式更不好，但也不是到了一點道理不講的地步。都這個名次了，再不滿意，難道要上天去？
「你以前成績沒有這麼好，大約是祖墳有勁了，明年我們去上墳去。」
「爸，不是祖墳有勁，是我這幾個月沒有管其他事，只顧埋頭讀書，成績才提了上來。」
「阿彌陀佛，小默，不能胡說啊。」李默母親擔心地說。
「好，好，明天上墳，說正事，通知書下來沒有？」
「下來了，是三家大學搶著要你，聽縣長說，三家大學都是最頂尖的大學。」
李默糊塗了，魔都的想法他能理解，你替魔都做了貢獻，我們也回報你，將你，與你的同學一起安排到最好的大學里讀書，大約這才有了復旦通知書的由來。
一年幾千萬的外匯，不要說魔都，就是放在特區，特區也會慎重。但自己怎麼也接到了三份錄取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