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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豌豆公主和小矮人們

  第89章 豌豆公主和小矮人們


    廣州。


    廣州融創室內滑雪場,儲物櫃前,一群大男人正在嘴碎八卦。


    “薑冉走了真好,趁著她不在,我練活兒都有勁了……平時生怕雪道上遇見她,被纜車上的人當對照組,萬一來個不懂事的指著咱們問「媽媽為什麽那個叔叔還不如姐姐滑的好,大米飯白吃了嗎」,那我可怎麽活!”


    一個大漢一邊穿鞋,一邊歎息。


    周圍人哄笑,在大漢身邊,正係雪鞋鞋帶的青年慢吞吞地搭話:“你們就是神話薑冉了,她滑的再怎麽著那也不是國內第一個720°,怎麽整得明星似的……風吹草動都一窩蜂去留言?”


    “那奧運會都不帶男女放一塊兒比的,況且天花板隻準坐一個人麽?”


    “啪”地一下打開櫃子,趙克煙麵無表情,“薑冉她就是滑的好啊,除了一個半成不成的720°,你看她和別人差什麽了?你呢?你能跟她平起平坐不?”


    “話不能這麽說——她滑多久,我滑多久?”


    “那你怎麽著也不能穿越回去,到地球爆炸那天她該比你多滑幾年還不是比你多滑幾年?”


    趙克煙說著,伸手從儲物櫃裏拿出自己的板和頭盔,正想關櫃門,突然從旁邊伸出來一隻穿著雪鞋的腳卡住了櫃門。


    他一頓,回頭正想罵人,卻對視上一雙淡定的狹長雙眸。


    沒幹什麽壞事趙克煙也不習慣被這雙眼盯著看,世界上有福消受的恐怕隻有薑冉……他窒息了下:“北哥,怎麽了?”


    “硬鞋借我玩玩,”黑發年輕人語氣懶洋洋地,好像永遠睡不醒,“我試試。”


    趙克煙沉默,心想這還真踏馬緊隨師父父的腳步,改天她去搶銀行你怕不是都想騎車先給她開路……開櫃子把自己的硬鞋和競技板拿出來了,他腳正好和北皎一個碼,以前還互相換著鞋穿過。


    北皎第一次近距離摸到硬鞋,感覺挺新鮮低著頭研究。


    剛才被趙克煙懟的說不出話的青年一看北皎手裏的硬鞋,來了靈感,頓時又有話說:“對,就拿這硬鞋來說——沒了滑行經驗和年限的支撐,你看薑冉滑硬鞋能滑得好麽!發個視頻還不是摔,底下人瞎了似的一頓在那吹!要不是她自己不好意思了那條點讚那麽高了她還能舍得刪掉?”


    趙克煙“嘶”了聲蹙眉,剛想說”你一大老爺們天天跟小姑娘計較是不是有病”,還沒來得及開口,這時候卻看見低頭擺弄硬鞋的北皎手上動作一頓,掀起眼皮子掃了那人一眼。


    那一眼充滿了不耐煩與警告。


    也不知道是嫌聒噪還是什麽意思。


    於是上一秒還在叭叭個沒完的聲音同時戛然而止,在年輕人漆黑發沉的沉默目光中,青年居然意外地慫了,哐”地拍上自己的櫃子,嘟囔了句“我說實話而已”,抱起自己的板準備走。


    北皎低聲一笑。


    趙克煙心想完了要殺人了。


    卻看見前者隻是歪了歪腦袋,薄唇輕啟問:“你知道她不會玩硬鞋?你看見了?”


    他聲音不高卻仿佛蓋過了周圍所有嘈雜,現場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坐在長椅上,其實北皎想到的是薑冉第一次給他講單板滑雪的競速平行大回轉和普通技術滑行的區別——


    那時候還是剛認識的暑假。


    他剛學會推坡,對單板滑雪正燃起興趣……偶然打開電視機,電視裏在介紹冬奧會項目,聊到了平行大回轉,競技板和硬鞋。


    【這種滑硬鞋的來滑普通刻滑,會不會是降維打擊?】


    【會。】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就是。】


    女人漫不經心的淡然嗓音仿佛還在耳邊。


    那時候他覺得好像公園地形更有趣,換來了她真情實感的一腳蹬,他們靠在一張沙發上打鬧嬉戲,窗外是有盛夏蟬鳴。


    而如今,他們已經迎來了第三個盛夏。


    北皎有些感慨。


    而並不知道他隻是陷入了一些美好的回憶,被他提問的人死死地抿上嘴,有些緊張地回視著麵無表情的黑發年輕人,這緊張的氣氛多少有些打擾後者沉浸往日甜蜜……


    於是他又掀起眼皮子掃了礙事者一眼。


    儲物櫃間,一時間氣氛有些緊繃。


    “嗨呀,幹嘛呀,正常討論,你說你那麽多話幹嘛!”


    有與那青年相熟的人及時開口和稀泥,伸手攬過他的肩膀,半拖半抱帶著他走遠。


    走遠了還能聽見那個青年鬆了口氣又有點不服氣的嘟囔:“裝什麽啊,那麽凶會被女人打?”


    “被女人打不能還手,你猜揍你他眨眼不?這事兒你問問以前的碰瓷王楊某是怎麽被替天行道現在直接消失在廣融的……閉上嘴,快走吧。”


    兩人聲音漸行漸遠。


    趙克煙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低頭望著北皎:“我也以為你會幹他。”


    黑發年輕人不語,抬手用手背蹭了蹭當初被扇才消腫的麵頰,隻覺得回憶起來麵頰微微發熱犯癢……


    他垂眸。


    良久小聲道:“不會,她不讓我打架。”


    “……”


    要麽怎麽說自古一物降一物啊。


    趙克煙仰頭長歎。


    ……


    哈爾濱。


    薑冉坐在哈爾濱融創的儲物櫃旁,收到了來自廣州融創的儲物櫃區域八卦。


    【趙克煙:三億人上冰雪啊,這兩年雪圈不知道來了多少阿貓阿狗,今天有人說你就是仗著滑的久,換了硬鞋就不行了,視頻為證,否則那視頻你也不能刪。】


    其實入圈早的比如趙克煙,早些年早就和薑冉、林霜、李星楠玩過好一會兒的硬鞋。


    說她不會,怎麽可能?


    但薑冉無所謂別人怎麽說。


    盯著短信,她的內心一片平靜:沒關係,被他們以為自己不會滑硬鞋,總比被他們知道自己純粹是被前男友戒嚴來得有麵子一些。


    說到戒嚴這件事——


    其實還挺好奇,北皎這個草木皆兵的心態到底是怎麽來的……


    畢竟過去二十幾年她清心寡欲也是這樣過,對她來說,可以玩的東西太多,她太忙,不是沒男人地球就會炸開。


    換句話說,男人的優先級太低。


    坐在椅子上,腳上穿著競速硬鞋,薑冉的腿一甩一甩的,試圖和邱年探討這件事……又怕她覺得自己過於好奇,然而事實證明她的擔憂太多,邱年對於她的提問顯得相當淡定,顯然她早就和北皎討論過這個問題。


    幾乎算是隻用了十秒,就把聊天記錄的截圖甩到了她的臉上——


    【年年:你知道嗎,棲息於地球上的男人有35億——35億!但凡薑冉活著一天,她的身邊就會有數不盡的男人和她擦肩而過,其中當然會有優質貨色!】


    【北皎:你想說什麽?】


    【年年:你不要隨隨便便就發神經,她如果隨便就能對接一個雄性生物你覺得還輪得著你什麽事?】


    【北皎:你不懂。】


    【北皎:可能剛開始確實舉步艱難,然而女人一旦談過戀愛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脈,手到擒來。】


    【年年:……你這聽上去像擔憂自己替後人栽花的深閨怨婦語氣真是笑死個人了。】


    【北皎:那是你沒看見我的臉。】


    【年年:?】


    【北皎:你會發現我看上去也像。】


    【年年:……】


    要問薑冉有什麽看法,她大概是覺得北皎瘋了,在過去一年多沒有聯係的時間裏,他除了長相變得成熟,很能唬住人……私底下應該還是那個幼稚鬼。


    她歎了口氣,這時候聽見有人叫她“小冉姐”,她抬起頭就看見謝宇抱著她的板走過來,遞給她:“給你換了(56,51)的角度,這次你再試試。”


    薑冉點點頭。


    其實廣融那些人的猜測也不全部都錯——


    因為太久沒碰競技板和硬鞋,薑冉的複健並沒有很順利,甚至她發現自己有些不太適應以前用的競技板角度。


    ——這些年她的滑行姿態已經有了改變,對於大眾技術滑行這塊,她這改變叫“技術精進”……


    對於以前習慣硬板的自己,她這改變應該叫“越走越遠”。


    軟鞋和普通刻滑板她的角度是(33,21),根據不同的板和固定器前後調整幅度不超過3°。


    但是正如方才謝宇替她調整的固定器角度,競技板的情況下角度幾乎是普通刻滑板的兩倍,一下子角度變了,鞋的硬度也變了,各種改變的情況下,她還沒找到那個新的合適自己的競技板角度。


    每天都在嚐試中,所以她滑競技板和硬鞋過旗門,還不如她穿軟鞋和普通刻滑板玩的好……


    對於融創雪道的旗門來說,一趟下來正常男隊最快耗時25S左右,最慢31S。


    女隊最快的也要28S,最慢的去到33S。


    薑冉用軟鞋最快能滑24,51S,但是換了競技板反而掉到39S……中間天差地別,這還是沒有撞杆或者被甩出去的情況下。


    而按照聶辛的標準,一般招人進省隊,女滑手滑這個旗門至少也要33S左右才算合格。


    她卡在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不上不下。


    這讓薑冉非常難過,甚至萌生退意——


    但她這人有個毛病就是死要麵子,當初答應了聶辛加入職業隊的欣喜曆曆在目,她不允許自己當主動決策下的臨時逃兵。


    有好多次她都想從聶辛的眼裏看到失望或者“我誤會了你不咋地”之類的情緒,然後順坡下驢主動提出放棄……但是後者眼中始終並未出現這種情緒,隻是用淡定的語氣說:“恢複總要一個過程。不著急。”


    薑冉隻好硬著頭皮上。


    省訓練隊的訓練表是一三五男隊,二四六女隊,周日休息這樣交替進行——


    介於暫時好像跑不了了,薑冉對自己比較狠,無論是男隊還是女隊訓練,她都跟著一塊兒練,摔到連滾帶爬也無所謂。


    而謝宇好像很高興她這樣做,薑冉的出現是他枯燥無味的訓練生活一束光……他就喜歡黏著薑冉,男隊訓練的時候就一起,女隊訓練他就在旁邊陪著。


    比如今天,其實都是女隊的小姑娘們一塊兒練。


    薑冉抱著調整好的板剛站起來,正好有三個算是隊友的小姑娘。豎著單個麻花辮拿著咖啡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遠遠地看見薑冉和麵無表情立在她身後、男隊著名的一言堂霸道主謝宇,她們窒息了幾秒,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兒,火速散人。


    薑冉:“……”


    這就是為什麽她跟這些小姐姐們一起滑了半個月了,都沒跟她們說上幾句話的原因,她總是能看見她們好像背著她在議論些什麽——


    這也能理解,她們都是十來二十歲出頭,通過體育係或者院校層層選拔……


    正是愛鬧的年紀,平時無論是在省隊還是來冰箱訓練都統一住宿,關係自然更加親密。


    ——就跟自古走讀生和住校的總是像隔著什麽似的、不太愛玩到一起去一個道理。


    她一個年紀比她們大一圈,莫名其妙半路出家的空降兵,住也不跟她們住在一起,聊天也不太聊的起來……


    反而天天跟男隊的謝宇混在一起,她自己想想,好像實在是難以討人喜歡。


    雖然不太在意這個,她還是有點難過的。


    “別理她們,小冉姐。”謝宇粗著嗓門說,“她們就是閑的,多大了還搞小團體。”


    “我知道,”薑冉微笑著說,“我沒事。”


    好歹可以跟謝宇說話。


    實在尷尬,她還可以拿手機跟邱年閑聊,邱年對於她的遭遇非常同情,已經買好了這周周末飛哈爾濱的機票。


    怎麽著也不能把她一個人孤零零扔雪道上,看著別人孤立他們大眾技術滑行圈捧掌心哄著的小公主——


    邱年是這樣說的。


    薑冉覺得惡心又感動。


    ……


    今天的訓練依然不太順利,薑冉第一趟滑到接近39S,雖然第一趟熱身出現這樣的成績很正常,沒人能上來就進30S,但她還是感覺到了心塞。


    滑了兩趟,謝宇就被隊友臨時叫走,薑冉就連說話的人都沒了。


    第四趟,她心態不太好外加著急,第三個旗門時想著要麽突破要麽死,狠下心往旗門杆上貼以最小控製彎型——


    但是因為腳下板和鞋又快容錯率且低,她按照以往滑軟鞋習慣去控板顯然敏銳度遠遠不夠。


    她胳膊重重打在杆子上!


    “啪”地一聲,杆飛了,她人也跟著滾出雪道到雪道中間兩三米。


    ——練習旗門用的藍色杆子其實在常溫下是很柔軟的,但是室內冰箱溫度低,塑料變硬,真的抽打在手上很疼。


    有時候薑冉訓練完回去一撈袖子和脫褲子能發現身上一條一條的淤青,都是撞杆或者打杆弄出來的……


    可以見得這訓練還他媽是個苦力活。


    又疼還沒得進步,仿佛詛咒。


    這會兒她趴在雪地半天才緩過來,疼的呲牙咧嘴的,還是想到“哦得把我撞飛的杆子扶起來不然下一個隊員怎麽用本來就夠討厭我了這會兒磨嘰估計已經在心裏‘嘖‘了我一萬遍”……


    人長大了除了長身高還應該長得就是眼力見,於是薑冉強忍著痛,一隻胳膊發抖,撐著雪爬起來。


    姿勢比較狼狽地從身邊撿起那根被撞飛一塊兒帶過來的藍色的杆,她匍匐著往被她撞倒的杆那邊挪,剛挪到地方,又用手扒拉亂七八糟的雪堆,試圖找到剛才插旗門的洞——


    她正漫無目的且有些焦慮地翻找。


    這時候,從旁邊伸出一雙手幫她一塊兒扒雪。


    薑冉愣了愣抬頭,發現是隊伍裏一個叫椿的女生,她比薑冉高一點兒,是女隊的隊長,也是滑的最好的那個。


    她長相不那麽凶,隻是基本沒怎麽和薑冉說過話——


    此時感覺到她的目光,椿吸了吸鼻子,手套一揮推走一大塊雪包,找到了那個之前插旗門的洞。


    薑冉都忍不住想發出一聲歡呼。


    “杆。”


    她伸手問薑冉。


    懵裏懵懂地聽話把杆遞給椿,接下來薑冉全程就再也沒動過手——又看她把杆埋好,甚至雪板脫下來放到一旁,扶著杆子踩了踩新用來填充固定的雪。


    “好了。”她用低低的聲音跟薑冉說,“下次小心點,別著急貼杆,你軟鞋能貼杆是因為你能把控倒哪怕一毫米……硬鞋沒那麽細致,誤差控不了速度就撞了,控製彎型這事兒,循序漸進。”


    她一次說那麽長的句子,雖然道理都懂,薑冉依然很感動。


    如果椿沒說完這些話扭頭就走去穿板、都不給她解釋行為的機會,那就更好了。


    ……


    薑冉心中流淌著眼淚往下滑,滑到底,看了看哈融創的工具台。


    哈融創的工具台之一非常反人類的就在冰箱室內,要調整固定器就得在零下一兩度的溫度下摘手套……


    她不是很情願挨凍,卻總覺得今天的角度也不是很適合,因此渾身難受。


    她正盯著工具台陷入沉思,此時,突然感覺到板被人磕了下,她回頭一看,是椿和另一個隊裏長相可愛的女生,這會兒正仰臉望著她。


    六目相對,正當薑冉尷尬。


    就聽見椿說:“軟鞋到硬鞋直接double固定器角度,不習慣很正常,往回再調一些,循序漸進?”


    薑冉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點點頭,抱著板去工具台那邊。


    剛才摔了狠的,她手套裏都落了雪,這會兒手指冰涼,手都凍木了……抓過工具台的螺絲刀,她笨拙地試圖把板上的固定器卸下來。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擰下來一顆螺絲。


    她徹底累了。


    拿出手機正想搖人看看有沒有在哈融滑著的來幫幫忙,結果手機屏幕沒來得及解鎖,身後就上來一個人接過了她手裏的螺絲刀。


    薑冉愣住,抬頭一看發現是椿。


    她有些尷尬地衝她笑了笑,可惜後者好像根本懶得搭理她,三下五除二按照她想要的腳度弄好了雪板,又用手用力推了推確定所有的螺絲都有固定好,椿把薑冉的雪板扔到地上。


    “試試,”她說,“跨度不用調嗎?”


    薑冉記得自己自從七歲開始學滑雪的第一天之後再也沒有人用憐愛的語氣對她說“跨度不用調嗎”。


    “不用,謝謝。”薑冉真誠地說,“下次請你們喝飲料。”


    “不用。”


    薑冉心想,好的又被拒絕了她們果然討厭我——


    “可以的話,要不加微信吧,我把你拉進我們女隊的群裏,沒教練,就我們自己的群。”


    “……”


    薑冉茫然地心想:哈?

    受寵若驚,JPG。


    ……


    薑冉被拉進群,這才發現表麵風平浪靜的訓練時間,私底下纜車上大家都在瘋狂扣字,群消息翻篇極其快。


    她進群消息很快被衝掉,甚至基本沒人注意她,大家相聊甚歡。


    【銀河係美少女:啊啊啊啊啊進不去30S啊進不去啊!!】


    【魔法少女RUBY:不是我說,我也撞杆了,好他媽疼!】


    【圓圓:@魔法少女RUBY 我看到了,笑死爹了你這撞飛了三排杆,聶辛在上麵罵了三句“我艸”,說要讓憤怒的小鳥來取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法少女RUBY:………………講真,聶辛到底怎麽結婚的,他老婆過的那得都是什麽日子啊?!】


    【銀河係美少女:說到撞杆,也不知道我的豌豆姐姐撞那下疼不疼QAQ】


    【魔法少女RUBY:@銀河係美少女你他媽咋不問我疼不疼!】


    薑冉心想,今天撞杆人挺多,那她不是最丟臉的那個,話說回來,豌豆姐姐是誰?

    很快她得到了答案。


    【魔法少女RUBY:@椿 老隊長,你追上豌豆姐姐了嗎?】


    【紅:追上了,我剛看她給她調角度呢?】


    【銀河係美少女:那就行,答應我這次千萬搭上話好嗎,剛才吭哧吭哧給人扶杆扶上了屁都沒放出來一個,人民群眾對你多失望!早知道還不如換我上!】


    【圓圓:少笑死人了,換你上也一樣,剛才在雪具大廳見她跟見了鬼是的?】


    【圓圓:豌豆姐姐摔跤也很好看,捏媽的我給錄下來了一會兒發你們瞅瞅啊?】


    【紅:我想出去買水,你們誰要不?】


    【銀河係美少女:給我帶瓶,要貴的,萬一老隊長@椿要微信失敗了換我上,十塊錢一瓶的水換個微信不過分吧?】


    薑冉隱約覺得自己看懂了。


    但是又覺得自己沒看懂。


    直到在她後麵那纜車上,女隊的隊長終於在她頻繁茫然地回頭中拿出了手機。


    【椿:…………………………人我都拉進群裏了,都瞎嗎沒看著?你們再繼續叭叭兩句,我這就尷尬得從纜車上跳下去@是誰的冉冉鴨】


    【魔法少女RUBY:……】


    【圓圓:……】


    【紅:……】


    【銀河係美少女:…………………………】


    【是誰的冉冉鴨:所以為什麽是豌豆姐姐啊?】


    群裏陷入了大概三十秒左右的死寂。


    【銀河係美少女:往上拉著看了看,好像全程我說的比較多比較丟臉,這時候我第一個退群行不行?】


    薑冉:“……”


    後來薑冉才知道,她跟著隊訓練的第一天,群裏就炸開了,總結一下顛過來倒過去大概攏共有幾個問題——


    一:長得好看、滑得好看、穿的也好看,整個就是在家裏要睡十層床墊的豌豆公主同款的小姐姐,為什麽想不開跑來滑職業隊啊?

    二:她怎麽天天跟謝宇那個黑皮臭臉怪在一起啊,和我們說說話多好?


    三:想和豌豆姐姐說話。


    四:找到了豌豆姐姐的抖音號,她滑軟鞋也很好看。


    五:如何搞到豌豆姐姐的微信?

    六:誰敢去要的去要一下啊!!!!

    ……


    #關於我以為她們討厭我原來隻是因為太愛我才不敢接近我這件事。


    當一切變得明了,好像畫風確實就不一樣了,中午午飯的時候薑冉抱著板去餐廳,剛放下板一腳踏入餐廳,就發現至少三個小姑娘目光閃爍、雙眼發亮地往她這邊望。


    薑冉買好吃的找位置的時候,其中一個像是終於鼓起了勇氣湊過來:“要過來一起坐嗎?”


    看上去如果她拒絕她就會當場死掉一樣。


    所以為什麽要談戀愛呢,女孩子比狗可愛多了。


    薑冉終於不用一個人吃午飯了,好在現在年輕人聊的那些話題她勉強也能跟上,無非就是一些熱搜上的電視劇或者明星八卦……隻是聊著聊著話題就會跑歪,跑到隔壁男隊的身上。


    “聽說他們的滑雪襪一個月洗一次,每天的汗拿出來晾幹了第二天繼續穿。”


    “真的嗎,天啊,看不出他們是這樣的人——”


    “得了吧,你看過哪個男人愛幹淨的?”


    “我還以為至少謝宇挺愛幹淨的。”


    “算了吧,你猜他為什麽那麽黑。”


    “總不能是因為不洗澡才黑的……雖然我確實很討厭他。但是這麽造謠好像顯得離譜了點。”


    “他真的很惹人討厭,他到底為什麽整天像個腿部掛件似的掛在豌豆……”椿看了一眼薑冉,“掛在冉姐腿上。”


    這時候豌豆公主正在低頭扒飯,聽見自己被點名,抬起頭擺擺手:“我隻是很早以前就認識他了,過來這邊又沒有什麽認識的人,正好剛開始重新適應硬鞋需要一個人幫我改動作——”


    椿身子歪了歪:“沒事,以後你可以跟我們一起的啊,這些天我們每天觀看《美女與野獸》都焦慮到睡不著……”


    正說的開心,隔壁吸煙室的門被人推開,裏麵探出來個高大的上半身,嗓音低沉,臉上大寫的無語:“夠了吧?”


    麵對突然出現的《美女與野獸》男主人翁,一群小姑娘瞬間噤聲。


    薑冉沒忍住,“噗”地笑出聲。


    “怎麽和聶辛一樣,管天管地還管我談戀愛?”狗熊一樣的年輕人眉眼鋒利,“礙著你們什麽事了?”


    “誰跟你談戀愛了,你怎麽還罵人呢!”剛才邀請薑冉過來坐的小姑娘挑起眉,“還談戀愛呢,你可別埋汰人了!你說說你對冉姐有什麽貢獻啊,這麽多天了一個固定器角度都調不好,3°換3°一個個換都能換出來了吧?”


    雖然臉本來就黑,但是現在謝宇的臉更黑了,可能黑裏還透著紅……從他打開的吸煙室縫隙裏,還傳來男隊其他隊員的笑聲。


    薑冉懷疑再這麽下去謝宇可能會窘迫到死掉,連忙擺擺手:“我的問題,我的問題,是以前我的固定器角度我不適應了,現在總想圍繞著以前的角度微調——”


    可惜沒有人在理她。


    好像他們在討論的根本跟她沒關係。


    很快這就升級成了男隊和女隊的非戰爭性日常相互嘲諷。


    下午的時候,在女隊小姑娘們的簇擁下,薑冉又用新調好的這個角度試了試,依然不是很順利,但她也說不上來是不習慣還是不合適,決定多試兩天。


    晚上訓練隊收隊回去前,謝宇蹲在旁邊看薑冉換鞋,那麽高的個子,哪怕蹲在旁邊存在感也很強。


    很大一團,放犬類裏可能就是伯恩山級別。


    看著薑冉脫力地踢掉硬鞋,他長臂一伸,將踢出去的鞋子撿回來,立起來擺好在她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


    薑冉笑了:“至少你肯定不是不洗襪子的那個。”


    謝宇“唔”了聲,抬起手抓了抓頭,這是有點羞澀她主動提起中午那波個話題,目光閃爍地喊了她一聲:“小冉姐?”


    薑冉:“嗯?”


    此時椿拎著鞋路過,麵無表情地伸頭說了句:“別理他。”


    像是眼瞎耳聾根本沒聽見有什麽玩意路過,謝宇眼皮子都沒掀一下,胳膊交疊放在膝蓋上,神情認真:“所以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在薑冉旁邊,剛想坐下的椿蹙著眉倒退回來:“謝宇,給你臉了。”


    謝宇挑眼,看向她的時候倒是顯得挺挑釁的,笑了笑:“不是你們中午擱那叭叭我都沒想起來問這茬,謝謝啊。”


    椿氣哼哼地走了,踩著融創的石頭地麵猶如哥斯拉來了哥斯拉又走了。


    薑冉把護臉塞進包裏,隨便用手整理了下亂七八糟的頭發,一邊跟發梢的打結鬥爭,頭也不抬地說:“有過,現在沒了。”


    但不幸的是前男友有狂犬病,管的很嚴。


    後麵這句話她吞回了肚子裏。


    “誰啊,”謝宇嗓音因為緊張有點幹,“是宋迭還是那個性格很奇怪的小崽子?”


    沒等薑冉回答,他又自言自語:“應該是那個小崽子,他長得好看,又會撒嬌,還有點綠茶,宋迭應該幹不過他。”


    薑冉:“……”


    突然覺得宋迭有點可憐是怎麽回事?


    她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黑——是原本蹲在她旁邊的年輕人“嗖”地站起來了,投下的陰影一大片完全將坐在椅子上拎著襪子的她籠罩起來。


    薑冉:“……”


    薑冉懷疑現在自己拎著一隻剛脫下來的滑雪襪子,仰頭望著麵前的超大型年輕人的模樣應該很呆很蠢。


    但是後者並不在乎,他抿了抿唇:“小冉姐,那你要不要考慮試試我這樣的老實人?”


    ……


    轉眼就到了國慶,又到一年雪季的開端,新疆已經熱熱鬧鬧的開板了。


    從可可托海傳來了新雪場設備奇差無比,廁所都是旱廁,固定器沾粑粑等一係列離譜的圈內新聞……


    薑冉刷著新聞感慨死裏逃生,畢竟每年新疆開板她都會湊個熱鬧,今年卻不行,她還在大冰箱裏跟旗門死磕。


    這三個月風平浪靜的日子讓她有一種焦慮又安逸的感覺。


    安逸的是這段時間裏全程最大的波瀾大概就是那天謝宇宣布自己是“老實人”後沒等她回答轉頭拔腿就跑……


    第二天出現時猶如昨天被魂穿,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再也沒提“老實人”三個字中的任何一個字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焦慮的是她的硬鞋進度,最多也就是從39S勉強提升到了34S而已。


    這個成績,聶辛其實已經很滿意了,三個月提升五秒已經很快,說明她逐漸在適應和恢複,更何況她這樣的成績已經達到了他招人的基礎標準。


    但是薑冉卻並不這麽認為,她進職業隊為的難道是在裏麵掛個尾巴混口飯吃嗎?


    她承認自己好像有“成功強迫症”,這足夠讓她陷入一種病態的焦慮與暴躁中,就好像又回到了兩三年前,站在可可托海的比賽賽道前猶豫不前的自己……


    總覺得隻要一轉過身,就很多人等著看她的笑話——


    雖然隊裏的小姑娘們很親切;


    教練壓根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短視頻APP後台試圖跟她約課的私聊短信重來沒有斷過,三不五時還有刻滑圈內的朋友來留言,問她在哈爾濱過得怎麽樣。


    哈爾濱的一切都很好。


    除了她自己。


    在每一天都沉浸在“我是不是其實沒有滑雪天賦啊”這樣旁人聽了都問她是不是有病的自我懷疑中,她像是病態一般讓自己的訓練變得更加頻繁。


    平日裏都睡到中午才起的人,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突然習慣了頂門進和頂門出,邱年為此十分唏噓——


    “看看你的黑眼圈吧!”


    今早薑冉出門的時候她嘟囔,“國慶了,就不能給自己放個假嗎?!”


    薑冉當然是不會放假的,隊裏掛尾巴的人沒有資格放假。


    和國慶來冰箱玩兒的人一塊兒頂著融創開門進了冰箱,抱著競速板麵無表情地經過熱熱鬧鬧跟融創的租板租衣服,搞出了圍城的味道——


    牆外的人(萌新):哇,職業隊,競速板,女大佬姐姐!


    牆裏的人(薑冉):好羨慕,對滑雪這件事還能充滿了新奇的向往……不像我,看到雪和纜車隻想找個地方扶著牆吐一吐。


    相當一言難盡。


    國慶人多,訓練隊也是放假的,薑冉也隻能混在人群裏滑一滑保持雪感——


    為此邱年也在今天出門的時候已經一並罵過她,以前十天半個月不滑也不怕掉了雪感,擺爛得很開心……


    現在休息一天就能擔心雪感,純純放屁。


    “我建議你去醫院看看。”邱年說,“昨晚半夜我聽見你起床在掏冰箱,睡覺不睡,吃飯不吃,你修仙?”


    薑冉隻是一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能撐到幾時。


    社交軟件很久不更新,每天都有親友試探性地找有的沒的話題來跟她聊天,那種“沒事我就看看你還活著不”的氣氛很是濃重。


    國慶的第一天,保持著emo的心情,她板著臉擠在遊客中滑了一個上午。


    中午的時候,餐廳爆滿,口罩問題爆發以來,人們好像下意識地培養了避免封閉空間聚集的好習慣,她不想往人山人海的地方擠,隨便泡了個她以前基本不碰的泡麵,就找了個長椅坐下了。


    拿著叉子叼了兩根泡麵,依然非常不習慣重油重鹽,泡麵充滿了水蒸氣的紙片蓋子蹭著額頭,躲在紙片後麵,她偷偷地掉了兩滴矯情的眼淚。


    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覺得自己人至中年一事無成十分可憐——


    她其實每天很困,但是焦慮症狀讓她每天最多隻能連續睡兩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都是毫無征兆地就醒了,剩下都是渾渾噩噩的半夢半醒。


    於是,練活練不好,戀愛談崩塌,睡著都睡不著。


    午餐時間人依然很多,默默地擦擦眼淚,薑冉把泡麵放到一旁,而後抓過自己的滑雪包抱著包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等下午人少了再進去滑。


    周圍人來人往的喧囂給了她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她蜷縮起來,逐漸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困倦讓她的眼皮子打架。


    她睜不開眼,甚至有了幻覺。


    幻想中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可可托海那個被雪掩埋的小木屋,烏漆嘛黑的木屋中,少年將她納入懷抱,輕輕擁抱著她,用帶著笑的聲音告訴她——


    沒關係的,並沒有那麽多人總是在注視著你。


    ……


    哪怕今日是休假,椿作為女隊的隊長還是被聶辛抓起來監工,理由是薑冉最近訓練量太大了,精神狀態也不太好,逼自己太緊,他怕她練出毛病。


    “是練吐了我給她在旁邊擦擦嘴嗎?”椿背著滑雪包,對電話裏的教練大開嘲諷,“造孽啊,人家一軟鞋刻滑屆的一姐,金字塔尖尖,你非要騙來搞什麽競速!要不是你掛在宿舍那個每天記錄成績和排行的小黑板,她也不用那麽焦慮,現在小學都禁止搞成績排行了!”


    她絮絮叨叨,卻任勞任怨地刷卡進了融創大冰箱。


    包裏還揣著小蛋糕和打包的煲仔飯,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了解到了薑冉在大自然中競爭力大概是零。


    意思就是人一多,她大概率根本擠不上餐廳的飯。


    椿往休息區走,一邊走一邊找隊裏的豌豆公主人在哪——


    經過了三排長椅,找到了她。


    她身上穿著一身黃色的寬鬆雪服,可可憐憐地蜷縮在一張長椅上,長卷發披散蓋住半張漂亮又脆弱的臉蛋,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相當我見猶憐……


    但與平日裏不同,這會兒她睡夢中眉毛舒展,相比起以前中午小歇那副夢中也噩夢纏身的樣子,顯得特別安然。


    椿眨眨眼。


    這才發現她好像並不是躺在自己的滑雪包上,而是躺在另一個人的腿上,懷裏。


    拎著滑雪包的手僵硬了下,她目光遲疑地順著薑冉腦袋下的大腿往上挪——


    就看見一個和謝宇那個黑皮糙漢完全不同的英俊黑發年輕人。


    鋒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與淡色薄唇,驚天動地的漂亮臉蛋,身上穿著薑冉同款不同色的雪服,此時他低著頭,垂眸目光懶散地盯著懷中的女人。


    修長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梳理她的長發。


    親昵而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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