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西邊出來的太陽
第119章 西邊出來的太陽
如果現在照照鏡子,薑冉其實就會第一時間放棄掙紮,因為她現在看上去,整個人就是籠罩在被過度濃鬱的雄性荷爾蒙狠狠浸泡過的氣氛當中。
縱使她衣衫整齊,身體暴露出來的皮膚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得體的痕跡。
北皎抬手替她將耳邊的碎發挽至耳後,目光輕描淡寫般地掃過她耳邊黏住一縷碎發的薄汗……
她皮膚本來就很白,也沒有太大的瑕疵,隻是此時此刻因為方才他一係列的舉動,她的臉蛋看上去像是籠罩在水蒸氣蒸熟的白麵包子,上麵還用紅色的食用色素點了一點粉嫩的血色。
修長頸脖後也因為汗濕貼著幾縷長卷的頭發,如果不是做了什麽,家裏的暖氣倒也沒暖到能讓人出汗。
她鼻尖泛著紅,大概是心跳還未完全恢複,呼吸的時候鼻翼煽動,唇瓣有些發幹——
也是,怎麽可能不幹澀。
後麵他就沒怎麽吻她了,無論是將她摁倒在床邊還是壓在門邊時,是她拒絕和他接吻,因為光用鼻腔呼吸根本忙不過來,她隻能在一次次撞擊中張著嘴,拚命汲取空氣中的氧氣。
所以這會兒唇瓣幹裂,她總是忍不住用舌尖舔一下。
北皎伸手揉了揉她的唇瓣,他指腹有些粗糙,每次碰到她臉上的軟肉,她就忍不住睫毛煽動,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雙深褐色的瞳眸之中含著不經意的水色瀲灩。
“別看我。”
北皎抬手遮住她的雙眼,彎下腰輕啄手掌之外她的紅唇,“你還想不想出去了?”
想啊,當然想。
張零零站在門外呢。
薑冉用幾乎沒有力氣的手軟軟地推開他,最終還是打開了房門,站在門口的張零零正欲發出第八次呼喊,這一次的聲音卡在了喉嚨。
“張姨。”
薑冉衝她笑了笑,“你怎麽上來了?”
她手裏手拿著一把螺絲刀,在她身後的房間正中央放在一個滑雪板,好像剛才她在北皎的房間就是在擺弄這個東西。
如果不是伴隨著房門打開,臥室窗戶吹入的涼風中隱藏的一絲絲歡愛氣息如此清晰,張零零可能就真的信了他們的鬼話。
“我來給你們送燕窩。”
張零零手裏端著餐盤,裏麵放著兩碗紅棗冰糖燕窩,她是真的上來送甜湯的,順便上來看一眼——
從下午第一眼見到薑冉和北皎她就覺得不太對了。
雖然很多年沒見過北皎,但是畢竟是她的兒子,如果真的不熟或者是普通的關係,他不會用那種眼神看薑冉的。
張零零太熟悉這種眼神了,充滿了占有欲和過分的關注,哪怕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眼,也根本掩飾不了。
……也可能是他壓根沒想過掩飾。
——這樣的眼神,像極了他親生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除了沐浴在他眼中的那個人,其他外人看了隻會毛骨悚然,想要快點逃離。
隻有薑懷民那個心很大的沒看出來,還在跟狼崽子相聊甚歡。
張零零有些有神,直到感覺自己的手中一空,薑冉接過了整個托盤,將燕窩放到了書桌上。
她端起其中一碗,喝中藥似的一口喝光,紅棗的味道綜合掉了燕窩的土腥,不算難喝,看來張零零在國外也沒虧待自己。
薑冉喝完燕窩,放下碗,螺絲刀在她手中轉了一圈,她轉身,在北皎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那把螺絲刀,“那我拿走了,這個。”
北皎的視線固定在她握著螺絲刀的白嫩手指間。
麵上不動聲色,他說:“嗯。”
薑冉衝他非常純友誼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一走,張零零站在放門口就顯得有些突兀,許久未見的母子二人卻意外地相對無言——
哦,張零零看上去是有話要說的,但是她想了半天,思緒有些亂,不知道怎麽開口……或者說北皎根本也懶得給她這個機會。
“有什麽事想好了再開口。”他說,“廢話就大可不必了。”
說著他就要關上門。
很有禮貌,房門輕輕地以不會驚動任何人的方式緩慢合攏,張零零回過神來時,隻剩下一條門縫,而她已然是被關在了門外的姿態。
她有些走神,並不是良心發現或是別的什麽,她就是沒來由地突然想到了四年前她離開北皎的那一天,那時候北皎才高三,放了晚自習回來時,她剛拿到簽證,正滿心歡喜地收拾行李箱……
後來他們吵了一架,或者說是她單方麵的歇斯底裏,她走的時候摔了門,也是像今日這樣,她看著兒子那冷漠卻英俊的麵容逐漸消失在即將關攏的門縫後。
那副無論如何毫無波瀾、對待她如對待死人的模樣讓張零零心中羞恥一瞬間達到了巔峰。
此時就想惡言相向。
“清高什麽,也不過是從我這遺傳得到一副好皮囊,你在做的事又和我有什麽區別?”
張零零說。
在房門即將關閉時,她看見了北皎的笑容,他說:“嗯。”
張零零一愣。
“我又沒說不謝謝你。”
房門關上了。
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
過了元旦,年關逐漸逼近,南方仿佛後知後覺的冬季降臨,天氣也逐漸變涼,天空連續好幾天都沒放晴過,一直是烏雲壓城。
院子裏的柿子樹最後一片枯葉掉光的這天,天空終於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往常北方下雨代表著雪要化凍春天就要來了,但南方城市這雨卻能冷到骨子裏。
南方沒有集體供暖,一下雨,這溫度就難熬起來。
“地暖是不是壞了啊?”
從早上起來,身上穿著毛茸茸居家服的薑冉就抱著暖水袋不撒手,窩在沙發上,她在看北京冬奧會,電視機裏在播放的是男子單板滑雪平行大回轉的資格賽。
同一張沙發另一頭坐著北皎,北皎另一邊茶案後的沙發坐著薑懷民,還有靠著他的張零零……
薑冉麵無表情地掃過張零零,心中十分佩服這位張姨,四十好幾了還能這麽嬌羞且做的無比自然,老男人怎麽可能不喜歡?
她都有點羨慕。
羨慕到目光不自覺地掃過沙發另一邊的黑發年輕人,這會兒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不怕冷似的,身上肌肉線條清晰,看著孔武有力。
薑冉無聲地吞咽了分泌出來的唾液——不是她有多色怎麽的,就是自從第一晚被張零零看出什麽之後,她真的規規矩矩,離他保持著近乎於陌生人的安全距離。
目光又落在了北皎的薄唇上。
……連這地方她都快一個星期沒碰過了,最神奇的是這條狗好像也跟那天徹底一次吃飽了似的,最多抓緊時間親親她的臉或者是蹭蹭唇,深吻都沒有。
有毛病一樣。
去法國大街上隨便抓個人打招呼的方式估計都能比他做的這些熱情。
薑冉怨氣橫生。
正當她越想越氣,氣到都沒辦法好好看電視——
“有中國人嗎?”
薑懷民問出了標準路人看國際賽事關心的問題。
“當然有。”薑冉有氣無力地回答。
”能過資格賽嗎?”
“能,雖然咱們起步晚,但是咱們專業。”薑冉摁著遙控器調高了聲量,“男女組都會有人進三十二強的,就是不一定能摘牌。”
薑懷民正在沏茶,紫砂壺茶具在他手裏發出叮叮當當輕微碰撞的聲音,加上沸水滾開,氣泡不斷升騰然後炸裂,那組合聲響叫人昏昏欲睡。
薑冉打了個嗬欠,她打開電視的時候比賽進行到後半段,應該是雪道的問題,有冰或者是別的原因,已經接連有三個選手在倒數第二個旗門甩出去。
“這種情況對後麵比賽的人不公平。”
沙發另外一邊,北皎說。
“這鍋賽事方就不背了,自古比賽都這樣……所以訓練的時候就要努力克服,用技術去cover這些外在因素。”
薑冉瞥了他一眼,這時候一個波蘭選手穩穩地過了這個大家都摔的地方,高舉雙手衝天空揮拳,衝過了終點線……她睫毛顫了顫,說,“看,人家都能過,怎麽就你摔?”
北皎看她一臉理直氣壯,無奈地搖搖頭。
“盡說大話,能參加奧運會的難道還有技術不到位的嗎,我聽說冬季奧運會可不是國家指派選拔,大家都是靠實力。”
薑懷民在旁邊說。
薑冉麵無表情地玩弄懷中的熱水袋蓋子,心想,“聽說”這詞用的很妙。
在北京冬奧會前,因為中國在冬奧會上除了短道速滑幾乎沒得眾所皆知的強項,所以其實壓根沒幾個人關注冬奧會,最多就是看看官方宣傳可能拿金牌的項目,或者欣賞一下隔壁幾個國家的花樣滑冰。
冬季奧運會那知名度和普及度與動不動就全民收看的夏季奧運會差的遠了去了——
也就是這次家門口的冬奧會,大家才有前所未有的熱情,認真地開始研究這個比賽到底是怎麽回事。
比如薑懷民,也可能剛知道冬奧會參賽需要過往的世界杯等指定賽事的固定積分。
“實力再強總有意外嘛!”薑冉不欲同他爭辯,“技術到家的話能有效減少意外的產生。”
薑懷民欲言又止。
這時候比賽結束了,大屏幕上有了最後的男子組成績排名——
因為賽道就是兩條賽道,所以比賽還是分成了紅組和藍組。
資格賽中,是紅、藍兩個組各取本組的前十六名,也就是一共三十二名參賽選手進入下一輪比賽。
這時候,就像是為了應證上一秒他們討論的關於“意外”的話題,極其戲劇化的一幕真的出現了。
隻聽見電視裏,解說“哦”了一聲,【金都燦選手排藍組十七,差了第十六名來自挪威的奧爾多尼亞選手,0,01秒。】
解說員語氣微妙。
薑冉撇過頭,正好看見屏幕上在藍組的第十七名,有一個韓國國旗標誌,成績還真就差入圍資格0,01秒。
大概是賽事導播也覺得這件事比較離譜,直接鏡頭一轉大臉懟給了這個韓國選手,隻見他愣怔的站在賽道下麵抬頭看著排名情況,看上去震驚的要命。
幾秒後,他情緒失控,一把扔了手裏的滑雪手套,怒火衝天,一邊用本國語言飛快謾罵舉起自己的滑雪板扔向旁邊護欄——
護欄後麵還站了一堆國際友人媒體,扛著攝像機如鳥獸散開。
薑冉心情很複雜,設身處地想想好像是有點不能接受,蹙眉評價:“有點可憐。”
拿起手機想看看群裏的人怎麽說,卻發現大家都在放鞭炮,群裏的“哈哈哈哈哈哈活幾把該”刷屏。
她一頭問號,往上滑了滑才知道這位韓國選手比賽前就出了名,倒不是他滑的多好,主要是賽前一直在抱怨冬奧會夥食不好,他吃不好又穿不暖的,甚至還有點兒生病了。
總之屁話很多。
現在好了,他能回家了,回吃得飽、穿的暖的地方去。
薑冉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頓時又覺得他沒那麽可憐了,那不是確實活幾把該麽?
此時,薑懷民看著她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揉眼,十分苦惱的模樣,還以為她在共情這個戲劇化失利的韓國選手:“這種情況不是很常見嗎,還有夏季奧運會射擊項目連續兩屆差點奪金又連續兩屆最後一槍脫靶的——”
他想說,都是命。
見女兒正抬頭蹙眉望著他,他停頓了下,瞬間放棄了從玄學角度解釋這件事:“冉冉,你這種懼怕意外的態度讓人很難放心如果你在重要的比賽上失誤會怎麽辦——”
“謔咦!”薑冉反應飛快,立刻“啪”地拍了下手,鼓著眼瞪著薑懷民,“我昨天才看了玄學大師說,2022年是特殊的年份,老天爺把決定權交給了我們自己,說什麽應驗什麽,所以今年不可以亂講話的。”
“哦。”薑懷民說。
“給我‘呸‘掉呀!”薑冉不高興地蹬了蹬腿。
一腳踹到了北皎的腿上,北皎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很好脾氣地沒吭聲。
薑懷民:“呸呸呸!行了吧!”
薑冉滿意地拉了拉蓋在腿上的毯子,薑懷民唉聲歎氣,一邊嘟囔“年紀輕輕比我迷信”,一邊又忍不住不太放心地想要教育她。
隨手拿過了桌子上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包裝剩下的塑料片,他舉起來:“你看這個,看似堅硬,實則——”
他徒手把塑料片給撅了。
扔了塑料片,又隨便從旁邊的蘭花盆栽扯下一片葉子,“你看植物,不用人動它自然地垂頭喪氣,但無論你怎麽撅它,它都不會折斷。”
薑懷民又扔了葉子:“冉冉,你要做如同蘭花草一樣的人,堅韌卻也要又真正的韌性。”
薑冉沉默了幾秒。
轉過頭對撐著頭看電視的北皎,麵癱著臉地說:“見笑了。”
而後在北皎懶洋洋投來一瞥時挪開了目光,對薑懷民說:“我是年近三十歲,而不是年近三歲,這種幼兒教育能不能少一點啊,還有外人在的。”
薑懷民:“誰是外人?”
薑冉看向北皎,他之前一直像個雕像擺設似的毫無反應,這會兒轉過頭,側著臉,在薑懷民看不見的角度,漆黑的瞳眸發沉,衝她挑挑眉。
“……”薑冉慫了,“就算沒有外人行了吧,這種話多讓人尷尬啊!”
薑懷民根本不知道有一瞬間他乖女有被人用眼神千刀萬剮,他滿不在意拍拍啤酒肚:“可我說的一點錯都沒有,就你臉皮薄。”
“有一點你說的很對,我沒有韌性,隻有任性——”薑冉深呼吸一口氣,“你不是出門嗎,怎麽還不走?”
她尷尬的腳趾摳地又不好罵人,隻好趕她親爹走人。
薑懷民在她的提醒中像是終於想起了今日是有正事,帶著張零零站了起來,準備去采購一些春節要用的物資——
薑懷民這個人比較傳統,無論發家與否,逢年過節需要用到的物資他始終願意親自去購買,就好像這樣才能讓神仙和老祖宗看見他的誠意。
他一邊拿過車鑰匙,一邊跟薑冉說今日保姆阿姨生病請假,晚餐時間之前他們訂一些酒樓外賣。
薑冉頭也不抬地應了。
薑懷民到玄關穿鞋。
張零零稍慢一步,她的目光在沙發上兩人身上掃過——
長長的一張沙發,兩人各自占據一方井水不犯河水。
北皎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一邊,低著頭在玩兒手機;
薑冉的腿上蓋著的毯子紋絲不動,她摁著遙控器在換台,最後停在了一個八點檔肥皂劇上。
她收回目光。
“晚上見。”她說。
薑冉很有禮貌地說,“晚上見,張姨。”
而北皎沒有理她。
……
外麵的雨沒停過,天色陰沉沉的,才下午一點,卻總讓人覺得是不是已經快要天黑了。
其實誰都知道,下午二三點就天黑這種事對南方來說壓根就是不存在的事實,哪怕是冬季降臨也不太行。
薑懷民看薑冉凍得快要死掉,走之掐給她燒起了客廳的火爐,那個火爐是真的可以燒起來的,有煙筒排煙到屋外。
此時爐火的火燒的很旺,新換的柴火發出“劈啪”爆裂的聲音,這樣讓人昏昏欲睡的氣氛。
薑懷民走的時候大概萬萬沒想到,此時此刻在客廳發生的一切。
正對著火爐,沙發上原本各自坐在一邊、井水不犯河水、眼神兒對視都沒幾個的兩個人此時交疊在了一起,曖昧水澤的聲音從他們糾纏的唇齒間發出。
薑冉捧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臉,以一種超高難度的姿態仰著自己的脖子,主動地索取他的吻——
不碰隻是有點怨念,一碰到就天雷勾地火般的遭殃又糟糕,她這才發現自己想他的氣味想到快要發瘋,舌尖拚命地纏著他的不放。
“等會兒,慢點。”
他被她吻的呼吸發沉,說完這句話,總覺得這個台詞有點耳熟,反應過來後他自己都笑了。
低下頭在她拚命煽動的眉眼落下一吻,他翹起的唇角根本壓不平。
“這麽著急啊?”
他逗她。
她都懶得罵他,啃咬他的唇角,手不怎麽老實地從他胳膊上往下滑,心滿意足地摸她剛才就惦記上的緊繃肌肉——
最後落在了他的褲腰上。
以前都是北皎抓著她這樣那樣,而這一次,不是他主動的。
十分鍾前。
感恩薑懷民一把年紀了不老實還要開什麽騷包的瑪莎拉蒂,在他的萊萬特聲浪響起又逐漸遠去的一瞬間,原本好好坐在沙發上有些瞌睡的北皎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旁邊伸出來,一腳不輕不重地踩到他腿間。
他愣了愣,當時真的是沒反應過來,抬起頭就看見薑家大小姐伸長了腿,長腿橫跨整個沙發……這會兒她本人靠在沙發靠背上,用一種氣勢上舉高臨下的態度,跟他說:“過來。”
北皎第一時間沒動。
她目光閃爍,抿了抿唇:“想做。”
北皎看了看外麵,依然陰雨連綿,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