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黑與白的灰（5）
第十五章黑與白的灰（5）
直到方珍被人推著出了房門，方墨陽才收起槍，一言不發地拉起子晴，向後麵走去。
子晴沒再掙紮，任由他拉著，來到了一所小房間，比起她之前待的那間，雖然空間小了不少，陳設倒齊全很多，卻無一例外都蒙著白布。
方墨陽將那些白布一一揭開來，指著床邊一張小沙發，道：“坐下。”
子晴走過去，坐下，仰頭，冷漠地看著方墨陽。原來這個男人並非傳說中的那樣沒有弱點，方珍這個同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就是他的弱點，致命的弱點。
“以後你就住在這裏，沒我的允許，不準再踏出那個大門半步。”
“還不是你心愛的珍兒老是要來纏著我，你應該去勸勸她吧？我倒是好奇，剛才你要是一槍把我結果了，不是就沒這煩惱了嗎？”
“我不在珍兒麵前殺人，她喜歡你要你作伴，暫時你還是有用處的，窯子你大概也不用去了，珍兒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好好對她，讓她開心，否則我也不介意多浪費一顆子彈給你。”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方珍一哭，就連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的方墨陽，都會服軟。”子晴冷笑著說，說著，竟然有那麽點失望的感覺。
方墨陽俯下身，雙手撐在她身體兩邊，靠近她的臉，子晴本能地向後仰著，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你要搞清楚你的身份，在這裏，你什麽都不是，少說話，更別隨便評論我和珍兒的關係，別還沒等你給我戴上手銬送上審判台，自己就先不明不白地死了。”
“放心，在沒看到你在法庭上接受審判低頭認罪的那一天之前，我決不會死。”
聞言，方墨陽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像是麵上的一道漣漪，迅速劃過臉部，然後又在眼睛裏凝聚成兩點火星，轉瞬消失在眼波深處。
“好，我也等著，希望會有那麽一天。”說完，他起身出了門。
子晴氣惱地躺了下來，雙眼呆滯地望著天花板，這下算是徹底陷在這個巨大的火坑裏了，說來也奇怪，這棟偌大的別墅，除了方珍這個常駐人口，就再無其他人，方墨陽似乎並不是住在這裏，外麵有每三個小時不斷輪換的保全，還有背著機槍 24 小時巡邏的殺手，但就是不見其他人，每日誰在準時送餐，誰在監督方珍按時吃藥，又都是誰在照顧她日常起居？
這一切都是個謎。
方珍此次病發尤其嚴重，方墨陽守了她整整三日沒有出門，也沒有再來恐嚇威脅子晴要安分，子晴反倒無聊起來，這天，她試探著踏出了房間門，又來到了那個小花園裏，坐在爬滿葡萄藤蔓的架子下，放空發著呆，看著進進出出忙碌的那些護士，保姆，仿佛誰都沒看到她，隻是行色匆匆，一會兒過來，一會兒過去，就算偶有人經過她身邊，有的會友好和善地朝她點點頭，有的則帶著戒備保持著一定距離，但是無人同她講話，更無人問長問短，每一個人都很默契地將她視為一個正常出現在這裏的陌生麵孔。
從小花園走到前院，幾日之前，那兩個失職的保全便是在這裏被拖到後巷“解決”的，子晴隻要一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就不是滋味。
她的確沒法理解方墨陽這種人的三觀，要不怎麽會有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這樣的說法呢。
前院，也偶有人進出，送生活必需品的的，穿著白衣的醫生，總會帶著兩名護士，在接受了搜身檢查之後，才能進入，看來從前院這混出去幾乎不可能，子晴又想到之前方珍帶她出去的那個小門，雖已加強了守衛，但相比前院來說，還是相對較為薄弱，而且經過多日的觀察，那扇小門之下，似乎有個牆洞，是那種供寵物出入的通道，就連小孩子也難以鑽過去，子晴抬頭看了看牆頭，每隔十米便是一個監控探頭，都隱蔽在樹蔭下，偽裝得極好，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子晴心下了然，方珍還是過於天真了，這些探頭大概都是連著互聯網的，相當於黑蛇和方墨陽的千裏眼，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第一時間監控到這裏發生的情況，難怪，那日，她們前腳剛到商場，方墨陽後腳便跟到，不過，他似乎也不僅僅是為了去捉她們的，除了黑蛇，好像還有另外的勢力為了某種目的在尋找她，追逐她，她卻如墜迷霧之中，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準備告訴她的樣子
子晴蹲在齊膝深草叢中，一邊觀察著這個洞，一邊暗自盤算著，還在警校上學的時候，就有老警察說過，再堅固的城池也會有薄弱點，再密不透風的防衛也會百密一疏，再周密的計劃也有可能出現意外，而現在的她，就是要盡快找出這個薄弱點，尋機抓住方墨陽疏忽的時候，給他製造一場意外的驚喜。
這時，不知從哪個房間傳出一陣奇怪的聲音，乍聽之下像是春天的貓兒，叫得淒厲，仔細一聽，竟像是方珍的聲音，她呻吟著，像是在劇烈掙紮，極力想從某種痛苦中逃脫出來。
若不是因為方珍，她現在應該已經被方墨陽隨便扔在 K 三角某個淫窟中，淪為任人踐踏的爛泥，這樣看來，子晴突然覺得自己也應該去關心一下方珍，這個無知又無辜的“敵人”。
剛站起來，突然從那牆洞裏伸出一根狗尾巴草，朝著她搖晃了好幾下，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什麽，又仿佛是在刻意尋找著某種東西。
子晴心生警惕，想了想，慢慢地趴到地上，側著頭，望牆洞那頭看去，這一看不打緊，她頓時大驚失色。
牆洞那頭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不是別人，正是此時最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大半月未見的，韓睿。
子晴慌忙四下張望，還好，此時所有人都忙著在房裏照顧方珍，後院空無一人，但那頭頂上不足兩米開外的監控探頭，讓子晴驚出了一身冷汗，小幅度地衝韓睿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頭頂有監控。
韓睿看到子晴，也是一陣欣喜，忙回過頭對身後的人說了句什麽，接著伸手遞過一張紙條。
子晴用背擋住監控的鏡頭，作勢蹲在牆角係鞋帶，飛快地接過紙條來，打開一看，上麵寫著一行簡單的小字：
我已經把這棟屋裏外的監控都黑掉了。
子晴稍稍鬆了口氣，索性將臉貼在地上，盡量靠近那個牆洞，壓低聲音道：“韓睿，你怎麽會來了？沒人發現吧？”
“子晴，你還好嗎？他們……沒對你怎樣吧？”
“暫時沒有，韓隊呢，你們都來了？”
“就我一個，還有國際刑警派來的章警官，我們在這邊轉了整整兩個星期了，三天前偶然在商場看到你，然後好不容易一路追蹤到這裏，我入侵了這裏的網絡，觀察了這些天，直到今天才敢找你……”
子晴心下有些激動，算來這好些日子了，終是堅持了過來，見到了自己人。
“子晴，你聽我說，來的時候，上麵下了指示……”
“什麽指示？”
韓睿似乎有些不忍地說：“關於潛雨行動……”
子晴一愣，看著韓睿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下頓時明白了，便說：“是讓我將計就計，留在方墨陽身邊，完成潛雨行動，是嗎？”
這下輪到韓睿一愣，他沒想到子晴居然已經猜到了。
“子晴，你聽我說，這事韓隊他本來是極力反對的，別說你現在隻是個文職，而且沒受過專業的臥底訓練，萬一把任務搞砸了，不僅危及你的生命安全，更是會讓這麽艱難才能重啟的潛雨行動毀於一旦，以後要再想抓到方墨陽的把柄，更難如登天了……”
子晴垂下眼，不說話，從牆洞中看去，韓睿看不到她的表情。
韓睿趴得有些難受，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說：“後來章警官說，像黑蛇和方墨陽這樣心思縝密又工於心計的人，對於警察慣用的那一套東西都了如指掌，所以反倒是不能選太過專業的人，首先不會引起他們特別警惕的人才最合適，然後，上麵綜合各方麵考慮，就……”
子晴突然抬起眼皮，注視著韓睿：“韓睿，你不用再說了，我接受這個任務，我會留在方墨陽身邊，直至完成潛雨行動。”
韓睿的眉頭驟然一緊，神色肅然：“子晴，你真的想好了？這可不是一般任務，不是做做會議記錄，整理整理卷宗檔案，更不是你之前那般偶爾出個現場，隻望個風放個哨那樣簡單的，而且一旦走上這條道路，是根本沒有回頭路和後悔藥的，你所擔負的就更多更重，最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這條路什麽時候是盡頭，是結束……”
“你說這些我都知道，也很清楚臥底這兩個字的分量，不用擔心我，可能在能力上我的確不夠格，但是事情再艱難，總需要有人來做，前仆後繼，永不妥協，不就是咱們做警察的信條嗎？我不就是被調了另個崗位而已嗎？”
韓睿歎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沒再說話，他深知子晴的性子，再多的口舌，也是無用。
“對了，韓睿，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匯報……”
子晴又回過頭警惕地張望了一下，“方墨陽，他一開始就識破了我的身份，也怪我，當時反抗的時候用的擒拿招數被他一眼看出來了，但是我看他好像並不打算告訴義鋒的其他人，甚至包括黑蛇，他都隻字未提，也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
每次想起這個總也想不明白的疑點，子都覺得像是在身邊放了個不定時的炸彈，扔不掉也逃不開，而時刻在走動流失的時間都在清晰地提醒著她，這個炸彈不知何時就爆炸了開來，將她炸得粉身碎骨。
韓睿臉色驀然一變：“那你為什麽還接受這個任務？！這不是明擺著去送死嗎？！”
子晴正想回答，就見洞口又出現了另外一張男人臉，這張臉布滿了胡茬，看上去飽經滄桑。
“向警官你好，我是國際刑警三區的章延昌，時間不多，我就長話短說，任務已經派下了，現在最合適留在義鋒的人選隻有你，我接下來的話，你要記清楚……”
接下來，章延昌一直在說著什麽，子晴無心聽下去。
這裏，是龍潭虎穴，而方墨陽，是個城府極深，心狠手辣的人，或者，並不能稱其為人，用魔鬼來稱呼他更為合適，而稍作冷靜下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還根本沒有做好那個心理準備，更沒有那個信心要長期同這樣一個魔鬼周旋，但眼下這情形，也根本容不得她多作考慮，除了接受，她根本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