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暴雨將至(1)
第二十六章暴雨將至(1)
“這是九指黃的地盤,這個人,你們的檔案裏應該也有他一席之地吧?”
一聽方墨陽這樣一提起,子晴這才想起,的確是有九指黃這麽一個拆家,就是聯係販毒上下線的中間人,這個人是一個比狐狸還狡猾的人,曾經也被抓住過,但最厲害的審訊專家也未能從他口中套出什麽料來。
“你要從這回去,與他有什麽關係?”
“道上的規矩,不能輕易動拆家,要避開七爺的耳目,隻有從這邊走,除非……”
“除非什麽……”
“拆家被收買,已經倒向了某一邊。”
“拆家不是中立的嗎?”
“哪有什麽永遠的敵人朋友中間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那照你這麽說,這個九指黃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你就這麽相信他沒有被收買?”
“我不相信他,但是目前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不賭一把怎麽知道輸贏?”
子晴不屑地笑了笑,“你一點也不擔心回不去嗎?方珍那邊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呢。”
方墨陽側過臉,眯著眼看她:“你是在擔心我,還是擔心珍兒?”
子晴拉著臉,冷漠地說:“你還需要人擔心?方珍可是個病人,既然像你說的那個七爺那麽危險,他不能拿你怎麽樣,誰知道他會不會去找方珍的麻煩?”
“有沒有人會找珍兒的麻煩我不確定,但肯定會有人找你的麻煩。”
“我再差也有起碼的能力,可以保護自己,但方珍就不同了……”
方墨陽咧嘴笑:“你好像挺關心珍兒的,不會是叫了你幾聲姐姐,你就往心裏去了吧?珍兒心地單純,她對誰都這樣,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了。”
“珍兒……”子晴像是嘲諷一般,說:“她恐怕還不知道你們都是些什麽人吧?”
“珍兒是單純,不是傻。”方墨陽說著,突然挑挑眉毛,“比起你,她聰明多了,當然,也比你可愛多了,作為女人,動不動喊打喊殺,難道不應該感到羞愧嗎?”
子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過臉去。
兩人走出了市集,眼前出現一大片橡膠園,視野頓時豁然開朗起來,而西邊卻很突兀地聳立著一棟兩層小樓,灰色的混凝土牆,灰色的房頂,看上去毫不起眼,虛掩著的鐵質大門上塗著鮮紅色的油漆,貼著關公畫像。方墨陽一手將子晴摟緊另一手推開大門走了進去,裏麵是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廳堂,迎麵的牆壁上方有一個神龕,供的依然是關公。
他用食指的關節在吧台上扣了幾下,後麵露出一張少女清秀的臉龐。
“兩位住店?”少女直起身子,對著方墨陽微笑著。
“找你們老板。”
少女的表情僵了一下,道:“請問有預約嗎?”
方墨陽盯著少女的臉,沉沉地說:“我是方墨陽。”
少女的雙眼裏攸地忽閃著,說了一句“請稍等”便轉身撩起身後的簾子走了進去。
“這是什麽地方?”子晴問道。
“不要說話。”方墨陽答非所問地回了一句,摸出一副墨鏡給她戴上,又將她的頭發整理了一下,自己則抽出一根煙銜在嘴上。
片刻之後,簾子被掀開來,一個肥頭大耳的矮個子中年男人緩緩地走了出來,他穿著黑色的絲質襯衣,梳著光潔的大背頭,粗壯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黃澄澄的鏈子,體態極其臃腫,一隻手背在身後,臉上溝壑縱橫,雙眼微微眯著。
子晴在案卷裏看到過九指黃的照片,那已經是很多年前拍的了,那個時候他還沒這麽腦滿腸肥,幾乎和那照片上的人對不上號,不過他那標誌性一般的右手,殘缺了一根手指,卻是如假包換。
九指黃看到方墨陽似乎吃了一驚,迅速恢複平靜後換上一張笑臉:“墨少,怎麽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也讓小弟派人去接您嘛…”
“我剛上岸你不就派人去迎接我了麽?九指黃,多日未見,你那些手下還真是訓練有素,收起屍來動作還挺利索的。”方墨陽冷冷地看著他,臉上浮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九指黃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說:“墨少真是愛說笑,哈哈哈…”目光隨即落到方墨陽懷裏的子晴身上:“這是……嫂子?”九指黃笑嘻嘻地說著,背在身後的手放了下來,子晴這才注意到,他右手那殘缺的小拇指,整整齊齊的斷口,是被活生生地用鍘刀斬斷的。
“錢拿來,順便幫我準備些東西。”方墨陽話鋒一轉,將煙拿下來抖了抖煙灰。
九指黃露出為難的臉色:“墨少,您要什麽東西小弟都沒二話,但您也不是不知道,今年這風聲有多緊張,生意少了一半不止,底下還有幾十號兄弟跟著我混飯吃,這個,呃,實在是……”
“九指黃,這幾年來,你在中間吃了多少水蛇爺都當是打賞你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這次那麽大筆錢你就這麽獨吞了,都不怕噎著?”
“哎哎,墨少,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哪裏敢吞蛇爺的錢呢?隻是現在錢不在我手裏…”
“在哪裏?”
九指黃張著嘴卻沒有說話,吞吞吐吐了半天:“那個……”
“什麽這個那個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上周,七爺要買一批從太蘭來的肉,賣家就在這幾天到。跟我說資金周轉不靈,就先…先借去了…”九指黃一邊說話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方墨陽的臉色。
“你的意思是,那筆錢是七爺拿去了?”方墨陽將煙頭掐滅扔在地上。
“我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騙您啊…”九指黃點點頭,一副十分謙恭誠懇的表情。
“那賣家什麽時候到?多少錢的肉你知道嗎?”
九指黃好像地思考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回答:“小弟隻知道是下周,具體的就不知道了,您知道的,買肉這種事時間地點向來都是臨時定的,至於多少錢嘛……反正七爺是把那筆錢全部借去了,還說回頭會跟蛇爺通氣。”
方墨陽盯著他看了一會,“九指黃,你出息了,用七爺敷衍蛇爺,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甩得一手好鍋啊,,”
九指黃哎喲了一聲,一張油晃晃的胖臉像是被揉皺了的紙,道:“墨少,話可不能這樣說啊,我九指黃不過是個小角色,K 三角那些老大,我哪一個也開罪不起啊,我這指頭是怎麽沒的,您不是最清楚了嗎,,”
子晴瞅著這個九指黃信誓旦旦的樣子,心中卻十分清楚,這個人的話,沒有半個字的可信度。
“知道你怕死才來找你,不為難你,等我聯係上蛇爺問個明白再來招呼你。”
聽到方墨陽的話,九指黃的表情立刻放鬆了下來,輕輕籲了一口氣。
“今天在你這住一晚,不會不方便吧?”方墨陽突然問道,九指黃好像被嚇了一跳,忙說:“墨少說話了自然沒什麽不方便的,一間房?”說著眼神曖昧地看向子晴。
隔著墨鏡,子晴都覺得這油膩的目光讓人惡心得渾身難受,於是低下頭側向一邊。
方墨陽也看看子晴,把手臂收緊了一些:“對。”
簡單的一個字讓子晴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惡狠狠地瞪了方墨陽一眼,將肩膀從他的臂裏掙脫出來。
這個輕微的動作被九指黃看在眼裏,像是玩笑般地說:“墨少這是和嫂子吵架了吧,嫂子看上去不太高興,,”
方墨陽斜著眼看了看子晴,戲謔地笑了一下,同時將九指黃那肥碩的頭一推:“閑事莫管。”
九指黃沒再說什麽,低著頭看了一眼監控的屏幕,訕訕地笑。
二樓的房間很大,金黃色的窗簾和木地板把房間裝飾得金碧輝煌,跟這棟樓的外觀形成鮮明的對比,中央擺放著一張寬大的床,旁邊是櫃子和書桌,還帶有陽台和洗手間。
方墨陽一走進房間就立刻將門反鎖,然後在四周都仔細地查看了一遍,甚至連地毯下,床下和洗手間的馬桶下都沒有放過,子晴坐在床邊看著他不斷地走進走出,甚少這麽緊張,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去洗個澡,然後睡覺。”方墨陽走到書桌旁邊將槍從腰後拿出來放到桌麵上。
子晴走進洗手間關上門,發現這裏配備還真是齊全,沐浴露、洗發水、香薰一應俱全,甚至連毛巾都是幹幹淨淨地被疊成方塊放在架子上,就像是在五星級酒店一樣。擰開噴頭,一股溫熱的水流噴了出來,她隻猶豫了一秒鍾就脫下衣服站到了水流下痛快地洗起來,暫且不管身在何處,折騰了幾日,疲倦的皮膚太需要清潔和滋潤了。
洗完澡走出來,隻見方墨陽赤裸著上身坐在床邊,背對著她,腰間插著手槍,他的背上有兩個醒目的舊彈孔,還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看上去都是很久之前的了,周圍的皮肉收縮扭曲著,猙獰可怕。
他的手撐著額頭,肘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子晴繞過床慢慢走到他麵前站住,濕漉漉的發尖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水,將她的 T 恤打濕了一大片。
方墨陽抬起頭,她看到他的眼裏布滿了血絲,薄薄的唇幾乎沒有血色,臉上也依稀透出疲憊的神色。他看了她一眼,站起來擦著她的臉走到陽台的門邊點燃一根煙抽起來。
子晴側過身來看著他的脊背,就那麽靜靜地站了一會,方墨陽轉過身來見她呆立在那,什麽也沒說走到洗手間拎出一條毛巾將她的頭胡亂地裹起來用力擦了幾下,她的頭感到一陣陣的痛,使勁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來。
“需不需要再打一架?”
方墨陽將毛巾拿下來放在她肩膀上,俯下身湊近她的臉看著她低垂的眼,語氣稍稍輕緩,卻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子晴稍稍抬起頭咬著唇看著他,身子倔強地想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方墨陽卻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握住她的肩頭。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終於,子晴有些堅持不住:“我知道我現在打不過你,放開你的手!”
方墨陽得逞地笑了笑,隨即鬆開手,走到窗戶邊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張報紙,看了起來。
子晴仔細一看,那是一周之前的一份中文報紙,頭條用碩大的黑體字占了半壁報紙的麵積,不知道一種什麽感覺從心底升起來,國際刑警總部的介入對她來說不知道意味著什麽。
“或許你很快就能被救回去了,怎麽還不高興麽?”方墨陽仿佛事不關己一樣冷冷地笑著望著子晴。
子晴似乎沒有聽見低著頭不說話,手裏的報紙被她的雙手捏得有些扭曲變形。
她應該高興,可是,為什麽高興不起來?是自責嗎,自責她根本沒有做到什麽,或者是她根本不願意是“被救回去” 。
方墨陽站起來走到她麵前,她並不看他,雙眼裏卻好似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在滾動。
“你怎麽了?”方墨陽的聲音沉沉的寒意沁人。
子晴的眼珠機械地轉動了幾下望著他,呆呆地眨了幾下。“你或許說得對,我沒那個能力,,”
她的聲音輕輕地,如漂浮在空氣中的飄絮一般,不假思索地從嘴裏飄了出來。
方墨陽眼裏的光亮閃了閃,忽又收起,他的雙眼牢牢地鎖住她的目光,瞬間彌漫起一片寒冷的白霧。
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布滿了黑壓壓的烏雲,隱隱能聽到雷聲,一場暴雨即將到來。
半晌,隻聽得方墨陽說:“向子晴,不如你同我說說,你爸爸,向謙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