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乍見疑夢中（3）
第五十九章 乍見疑夢中（3）
食指靠在扳機上，卻遲遲不能扣下去。
近一個月來，她有多想見到他，就有多不想這樣用槍指著他的心髒。
理智告訴她，不能放下槍，不能就這樣輕易地對他繳械投降了。
煙塵越來越大，漸漸迷住了她的雙眼，不斷地湧出眼淚，猛烈地接連咳嗽了幾聲，臉上突然被扣上了呼吸麵罩，更加朦朧不清的視野中，方墨陽拉起了麵巾，露出的雙眼中起了一絲慍怒，“向子晴，在逞能之前要先保護好自己，這是常識，警校沒有教過你嗎？！”
子晴摸了摸麵罩，卻觸到了他的手，一驚，猛地將他推開，槍握得更緊。
“子晴，你在哪兒？”
韓睿的聲音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了過來，接著是很多人上樓的淩亂腳步聲。
“向警官，你在嗎？”章延昌也跟著上來了。
方墨陽往聲音來源的方向飛速地看了一眼，接著砰一聲槍響，子晴隻覺得扣著扳機的手機被迫一動，她錯愕地猛抬起頭，竟然是他握著她的手朝自己開了一槍！
接著，她就隻記得，在恍神間，方墨陽以極快的速度破窗而出，瞬間消失無蹤。
聽到動靜的韓睿和章延昌也趕了過來，子晴呆呆地看著破碎的窗戶，手還在不停發抖，眼眶紅得厲害，似被熏出了淚光。
“子晴，煙太大了，快走吧……”
“向警官，你剛才開了槍？”
子晴摘下麵罩，捂著胸口咳了幾聲，“是，是方墨陽，我……我打中了他……他跑了……”
章延昌衝到窗口，“沒看到血……他肯定穿了防彈衣。”
“他……他假扮成警察，這場火應該也是他放的，他想帶走方珍。”
韓睿疑惑地看著她手上的東西：“子晴，你哪裏來的麵罩？”
子晴有些不自然地把麵罩往身後藏了一下：“剛才從病房過來……隨手抓的。”
這時，一名手下跑過來：“頭兒，火全部撲滅了，還有，外圍巡邏的一個警衛不知道被誰捆起來丟在了草叢裏，衣服和防彈衣都被扒了……”
章延昌聞言突然嗬嗬冷笑幾聲：“還能有誰，方墨陽……向警官，你那一槍打不死他的，我們的警用防彈衣都是 level 4，你那個手槍口徑的子彈近距離開槍，連子彈前速都沒有，隻會卡在裏麵，他也隻會痛一陣，皮都不會擦破，咱們都被他給耍了。”
子晴身子一軟，跌倒了下去，槍從手中滑出，落到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醫療組這一場大火，來得蹊蹺。
子晴也是事後的第二天才知道，火源全部集中在一二樓，還用了助燃劑，但是在四樓以上卻沒有任何助燃劑的跡象，甚至從三樓到四樓之間還做好了防火，所以四樓以上隻有煙塵，並未見明火，甚至每一層樓都有烈火無法企及的逃生通道，看來方墨陽在放這把火的之前就做好了周詳的部署，既能製造混亂，又不會傷及六樓上的方珍，而且，好像他也給其他不相幹的人留下了一條生路，這才是令人費解的。
也許，他隻是想趁亂帶走方珍，並不想節外生枝。
子晴看著手上的呼吸麵罩，眼前像是放電影般地重複循環播放著昨晚的那一幕幕，他的臉，他的表情，他的語氣，淡漠尋常，此刻想來卻讓她心中五味雜陳，兵荒馬亂。
過了一會兒，她起身走到袁祥的辦公室門口，卻聽到韓睿和章延昌在裏麵，正在說著什麽，遲疑了一下，沒有敲門，默默地退到了門外。
大火過後，袁祥第一時間接到匯報，之前臨時關押諾讓的監牢被不明來源的炸彈給炸塌了半麵牆，所幸並無人員傷亡，更所幸，在此之前，他就讓人將諾讓轉移到了戒備更加森嚴的另一處牢房，像是僥幸一般地，躲過了一場更加嚴重的事故。
章延昌嘴裏罵罵咧咧的，話說也有些口不擇言：“長官，現在都被人放火放炸彈到家門口來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該直接拿槍進攻了？這第一次沒有讓他們得逞，再不改變現在被動的局麵，不排除他們會再來第二次，第三次……”
袁祥眉頭緊鎖，雙手交握著，不答話。
韓睿也開口道，“雖然現在尚無證據是黑蛇指使人做的，但是子晴昨晚是明確說見過方墨陽出現想帶走方珍的，顯而易見，黑蛇為了救出諾讓和方珍，一定會不擇手段，所以我們……”
“行了！”袁祥打斷道，他放開手，起身走過來，“你們想說的我都知道，不用勸了，就照你們說的，我們要改變被動局麵，殺殺黑蛇的囂張氣焰……”
章延昌麵露喜色：“長官，昨晚方墨陽逃脫之後，情報科就一直在跟他的行蹤，已經有確切的實時消息了，相信今晚必將有所獲。”
袁祥用手指敲了敲桌麵：“就這樣吧，我馬上安排別的組增援你們……”
韓睿和章延昌精神大振，心想終於能揚眉吐氣一回了。
“長官，我要求參加今晚的行動！”
三人齊齊朝門口看去，隻見子晴走了進來，她看了看韓睿，又看向袁祥，“昨晚方墨陽是在我麵前逃走的，我一定要做點什麽，否則於心難安。”
“子晴，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沒事，這不是逞強，我能照顧好自己，絕不會拖累大家。”
韓睿注意到，子晴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明明是堅定而決然，總覺讓他覺得有那麽一絲說不出的異樣。
“長官，我能冒昧地問一下，情報科目前得到的方墨陽的行蹤是在哪裏？”
“一個小時之前的消息是，和戰均秦維驅車一起往南邊去了。”
“南邊……”子晴心中一道靈光閃過，“有一座倉庫，我在那裏第一次見到了方憶瀚。”
“那就暫時以倉庫為目的，子晴，你負責指路，具體行動的時候，你就不要參與了，畢竟你現在的身份，不合規矩。”
“隻要能讓我跟著大家去，一切行動聽指揮。”
袁祥點點頭，對子晴笑笑，“子晴，你現在，有你爸爸當年的幾分樣子了。”
子晴微微一怔，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慢慢地在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時候，終於無限接近了自己想要的樣子，父親的樣子。
她會是父親的驕傲嗎？
黃昏，情報科再次傳來消息，方墨陽一行三人的確是朝著方憶瀚的倉庫方向去了，而且目標明確，行進速度極快，再有四十分鍾就到了。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韓睿和章延昌已經從三區出發了快一個小時了，子晴坐在後排座，心神不寧地望著外麵，手中緊緊攥著手槍，隨著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她知道，快了，快了……
前方的地平線上一成不變的景色中驀地出現了一輛車，遙望而去，是一輛灰色的商務車。
子晴指著那輛車：“那應該是方憶瀚的車！”
“看來咱們找對了……”章延昌咬著牙道，“向警官，坐好了！”
油門一踩到底，眨眼間，那輛商務車已到了跟前，似乎察覺了有人跟蹤，商務車也加快了速度，又往前甩開了一大段距離。
還沒等趕上去，商務車突然往左一拐，過了一座石橋，麵前赫然出現了一座高大的倉庫，藍色油漆的大鐵門躍入眼簾。
“就是這裏。”子晴將手槍上膛，低聲說。
“子晴，你留在這裏。”韓睿說完，穿上防彈衣，背上槍，隨著章延昌下了車。
商務車上早已空無一人，鐵門開了一條縫隙，子晴緊張地扒在車窗上，看著幾十名警察分組包圍了倉庫，韓睿和章延昌帶了十幾個人從鐵門鑽了進去。
沒一會兒，幾聲槍響從倉庫裏傳來，接著外麵的幾十人立刻都湧入了倉庫中，槍聲不絕於耳。
車裏突然響起滴滴的聲音，循聲看去，是章延昌留下給她備用的通訊器。
拿起來戴上，耳邊立刻傳來袁祥急切的聲音：“章延昌，韓睿，馬上撤退，情報顯示這是個圈套，那個倉庫裏已經布置了炸彈……”
還沒來得及回答，子晴就看到，一個人從倉庫中跑了出來，試圖將大門關上。
原來如此！
子晴打開車門跳下去，衝向倉庫，舉起槍對著那個正在關門的人：“不許動！”
那人愣了一下，往後側了側頭，抬了抬帽簷，迅速往旁邊跑去。
天漸黑，隔著影影綽綽的草叢，五米左右的距離，那個人的打扮看上去，仿佛正是方墨陽，但此時的“他”，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子晴大驚，來不及確認，隻本能地追著他跑去。
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幾個閃身便進了另外一間倉庫，子晴緊追過去，也跑了進去。
這間倉庫不大，裏麵橫七豎八地放著一排排生鏽的鐵架子，幾個廢棄的破舊木箱，一地的稻草，還有頭頂一盞忽明忽暗接觸不良的吊燈，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吊燈晃晃悠悠，燈光搖曳打轉，所能及的範圍極為有限。
子晴舉著槍，小心翼翼地在架子之間穿梭著，從排頭走到排尾，卻並未見方墨陽的影子。
她親眼看到他跑了進來，而倉庫也並沒有窗戶和其他出口，他一定是躲在某個角落，默默地觀察著她，期盼看著她的失落和狼狽。
“方墨陽！”她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回答她的，隻有搖來晃去的詭異燈光。
“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
“怎麽了，怕得不敢出來見我了嗎？”
接連喊了好幾聲，空蕩蕩的倉庫中，隻有她的聲音撞擊著四壁和頂棚。
又走了幾步，轉過幾個光照不到的角落，看到靠牆的位置整整齊齊地碼著什麽，用防水布遮蓋了起來。
這裏一片狼藉，唯獨這堆東西這麽整齊？子晴心下生疑，走過去，慢慢掀開防水布，大驚失色。
麵前碼著的，竟然是整整三排用塑膠紙包裝得結結實實的白色結晶物，還有少量的幾包粉紅色的藥丸狀的東西，全是毒品，冰毒。
她竟然誤打誤撞來到了方憶瀚的藏貨倉庫！
子晴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拿過通訊器：“章警官，韓睿，十一點鍾方向，有發現。”
拿了一包放在手裏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分量不輕，如果每一包都是同樣的規格，那麽這個倉庫裏光是這三排的冰毒，少說也有上百斤，的確是不小的收獲。
眼光掃過貨架，她突然注意到，手上這包東西下麵似乎還連著一根極細的絲線，順著這條線看過去，她看到這排冰毒的後麵，似乎還藏著什麽東西，正幽幽地發出橘紅色的光。
俯下身來仔細看去，線的那頭連著的，像是一個電子計時器，被她一扯，滴地響了一聲，上麵立刻顯示出：0:10，馬上又變成了 0:09,0:08……
子晴心中頓時猛地一涼，雙眼瞳孔霎時放大，臉色刷地變得煞白。
有炸彈！
當機立斷，丟下手上的東西，迅速轉身，不顧一切地拔腿往門口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