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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雲與海的距離(1)

  第七十二章雲與海的距離(1)


    那日,橡膠林警匪雙方的混戰沒有持續多久。


    子晴同韓睿和章延昌匯合的時候,黑蛇已經在一班手下的掩護下逃走了,至於方墨陽有沒有跟著那些人一起走,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追究,黑蛇抓走子晴的真實目的是什麽,都隻當是因為她曾經潛伏在義鋒而遭到報複,僅此而已。


    腿上的傷口也沒有惡化的趨勢,也是全靠了那條止血帶。


    在現場換藥的時候,看到膝蓋上的胎記,她突然想起黑蛇說的那些抑或是神經錯亂的話,陷入了沉思。


    回頭看去,隻見袁祥獨自站在河岸邊抽煙,背影似乎顯得有些落寞,與周圍現場奔忙的人來人往格格不入。


    子晴走過去,猶疑了片刻,“袁叔叔……”


    袁祥回過頭,將煙頭掐滅,笑著說:“子晴,有什麽事嗎?”


    “剛才黑蛇一直拉著我,說我是方瑾……”


    “是嗎?”袁祥笑了兩聲,“黑蛇這是找女兒找得走火入魔了吧。”


    “可是他知道我手裏有方瑾的烏木牌子,爸爸去世之後除了您沒有別人知道,還說我膝蓋上那個胎記……”


    “子晴……”袁祥打斷她,“這不過是黑蛇的胡言亂語而已,不用理會。”


    “本來我也這麽想,但是,他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袁叔叔,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問了您很多問題,當時您說的是,能告訴我的都說了,那我可不可認為,您是不是還有不能告訴我的?”


    袁祥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子晴的頭,“子晴,如果你有眼睛,就不要相信別人的嘴,無論什麽時候,都要記住,你是向謙的女兒,是他唯一的女兒。”


    “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知道你心裏有很多疑問,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希望你能學會忽略這些疑問,或許你能輕鬆一些。”


    袁祥說完,拍了拍子晴的肩,走開了。


    子晴悵然若失地看著平靜得一潭死水的河麵,甚至連風都無法漾起哪怕一絲漣漪,她不懂,為什麽,這一切都看似息息相關,卻每一個人都是三緘其口,她在這個謎團中,或許,並不僅僅隻是個旁觀者。


    回到三區的第二天一早,韓睿將子晴拉到一間沒人的辦公室,拿出了那本從常浪那裏拿回來的日記本。


    “這些天我都在研究施愛燕的這本日記,發現絕大多數內容都是關於她工作上的事,而且這一本是從 1992 年開始到 1994 年初,時間還沒有到方憶瀚在洪城的那件案子發生的時間。”


    “看來有人存心不讓我查下去。”


    “也不用這樣喪氣,我發現了一些看似不是很相關的信息,但也許值得深入挖掘……”韓睿翻開日記本,有三頁都被折了個角,他翻到第一處,指著一行字:


    今天浪兒過生日,又想起與和吉在一起的時候,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他不會真的死了吧?他還不知道他有個兒子呢……


    接著,韓睿又翻到第二處:

    和吉真的很混蛋,真的特別想恨他,但看到浪兒和他越長越像,就狠不下心了……


    第三處:

    浪兒在學校又打架了,還是因為別人都嘲笑他是個沒有爸爸的野孩子,和吉,你看到這一幕的話,會不會後悔當初的不告而別?


    子晴又翻了翻日記的其他內容,整整一本日記,和吉這個名字,隻出現了這三處,字裏行間卻縈繞著濃烈的思念和牽掛。


    “這個和吉,應該就是常浪的親生父親,聯係到他原來姓陳,所以應該是個叫陳和吉的人,我去係統裏麵查了一下當年的記錄,關於這個人的隻有兩條,連照片都沒有,一條是 1988 年報的人口失蹤案,報案者是施愛燕,另外一條是死亡記錄,顯示 1989 年這個人在國外參與販毒被人槍殺了,失蹤案也就此結案。”


    “這有什麽蹊蹺?”


    “表麵看是沒什麽異樣,但是施愛燕在報案的時候描繪過陳和吉的長相,接警的時候繪製過一張畫像,我拍下來了,你看,像誰?”韓睿說著,拿出手機遞給子晴看。


    子晴一看,心中咯噔一聲,像是始終差了一塊的七巧板突然找到了最後一塊拚圖。


    畫像的年代久遠有些褪色,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個“陳和吉”,眉宇間儼然像極了年輕版的袁祥!


    “你查到過袁祥的履曆,1988 年以及之前的他是在哪裏?”


    “1988 年及之前他是在太蘭,但是沒有具體說他是在做什麽,我當時看到也沒多想,也許當時他隻是個沒有級別的年輕警察,所以沒有詳細記錄,1989 年之後調派去了馬來和菲律賓,直到 2000 年回到了法國總部,然後一路高升成了長官。”


    “據我所知,國際刑警在這兩個區域沒有設置分支機構,都由太蘭這邊的亞洲區統管,他在那裏整整十一年,是做什麽?”


    “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


    兩個人同時抬頭,彼此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臥底!”


    “和吉,祥和,吉祥,吉字補全便是袁,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子晴恍然大悟,卻還不敢肯定,“袁祥跟我講過他的事,說他曾經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離開了他心愛的女人,而他離開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有了孩子,如果袁祥 1989 年就去做了臥底,而常浪 1989 年出生,臥底改換身份,與家人朋友斷絕聯係,甚至在記錄裏被改為死亡狀態,太正常不過了,所以袁祥和常浪很可能是父子關係,那他們倆互相知道對方的身份嗎?而以這個為前提推測的話,時間上,原因上,似乎都合情合理了……”


    “不過,這一切都隻是我們的猜測,這畫像也不比照片,並不算得什麽確切證據,不能去質問他。”


    子晴合上日記本,笑道:“問他也不會告訴我們的,何必費這心思,隻是沒想到查來查去,自己的事沒弄明白,倒是牽涉出了別人不相幹的事,看來有人不想我繼續查下去,給了日記本這條線滿足了一下我的好奇心,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叫他們失望,那就到此為止吧。”


    “準備放棄了?這可不像你。”


    “一切才剛開始……”子晴揚了揚手中的日記本,狡黠地笑了笑,“沒有人能阻止我揭開這些秘密。”


    “現在可是什麽線索都斷了,怎麽找?”


    “你忘了洪城的福利院了?”


    “你還是懷疑黑蛇的話?”


    “他的話我並不相信,但方瑾的去向確是一條線索,這裏能查的都查了,追根溯源,還是要回到洪城去才行,我還就不相信找不到當年的知情人,哪怕隻是一個。”


    韓睿無奈地搖頭歎氣,“你這倔強勁兒還真沒幾個人趕得上的,子晴,如果最後查出來的結果不是你想看到的,你會後悔嗎?”


    “我並不是想要一個我想要的結果,其實結果無論是不是想要的,接不接受都好,真相就是真相,發生過的事,任何人也改變不了,至於後悔,隻有一件事讓我後悔過……”


    韓睿抬起頭看著她,似乎在期盼她說出那個他想要的答案。


    “那就是爸爸替我去挨了一那槍,原本死的應該是我,錯的也是我,可為什麽讓爸爸替我背……”


    韓睿有些失落,沉默幾秒,低聲問道:“那,他呢?”


    子晴怔了一下,轉過臉去,“韓睿,我們說好不談這個問題的。”


    “就如你所說,發生過的事誰也改變不了,所以避而不談,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嗎?”


    屋裏的氣氛驟然降到冰點,韓睿坐著,看著子晴垂著頭,長發遮住了臉,他看不到她的目光,也看不懂她的表情。


    “他……”子晴輕輕地開口,聲音似從天際飄來,“信念在腦海裏,他在心裏,毫不相幹。”


    “子晴,你真是坦蕩得可怕,這樣的話痛苦的隻有你,而你很清楚,這種痛苦是不會有苦盡甘來那一天的,對你來說,太過艱難了。”


    “袁祥跟我說過,有很多人,他們僅僅是想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經曆了這麽多我還活著,就應該很感恩了,,”


    韓睿沒有再說話,隻是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你去哪裏?”


    “我去打報告,過兩天送你回洪城,去完成你的信念,希望那裏能有你想要的答案,能治愈你的痛苦,答應我,回去了就不要再來,不要再見他,,”


    子晴不由自主地把手伸進外衣口袋,似乎想在這局促中尋求一絲心安,指尖突然觸碰到一個東西,是那把鑰匙,方墨陽留給她的,追龍寺海邊木屋的鑰匙。


    不懂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子晴並未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反正他的心思她向來也琢磨不透,索性也就懶得琢磨,而這把鑰匙的事,她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如同少女時期上鎖的日記本,如履薄冰地守護著那些羞於啟齒的秘密,隻屬於她和他的秘密。


    興許是還在卑微地期盼著某種渺茫得看不見的未來,盡管她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握住鑰匙,金屬的涼意從指間傳來,逐漸地被手心的暖意替代。


    三天之後的清晨,微雨,依舊悶熱的空氣中,蒸騰起若有若無的泥土腥味。


    子晴坐在防彈車裏,揉了揉鼻子,用手指摸著打落在車窗上的雨絲,百無聊賴地看著前後的車依次履行完繁瑣的過關手續之後,穿過國境線,然後開上了國道,正式踏上歸途。


    車開得很快,司機說照這樣的速度,四天後就應該能到洪城了,子晴沒說什麽,或許是近鄉情怯,或許是想細細地欣賞沿途沒來得及欣賞的美景,又或許是還想著會不會有出其不意,她並不是很想這樣快就到達洪城,宣告這寥寥數月曆程的結束。


    須臾之間,比起來時,心境竟也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三天傍晚,終於看到了“洪城界”的路牌,看來,會比預計的時間提早到達了。


    第四天中午,車開進了洪城市區,外麵的街道,樹木,建築,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卻又好似這樣陌生,恍若隔世。


    這裏,有她的家,而這裏,沒有他。


    所以,隻能算得是一場絕無僅有的噩夢,或者,這其實是上天要她把自己看得更加清楚而施舍的磨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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