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眼知冷暖（1）
第七十四章 一眼知冷暖（1）
子晴剛走進大隊辦公室，眼前煥然一亮。
會議室特地為她的歸來精心布置了一番，還有那一張張熟悉的笑臉，每一個人都熱情而親切，就連隔壁戶籍科的女警小時也歡脫地蹦躂過來湊熱鬧，還帶來了一大束鮮花，硬是塞到了子晴手裏。“子晴，歡迎回家！”
“太誇張了吧？”子晴看著大家，笑著說，“我又不是什麽英雄，還不至於這種待遇。”
韓維希道：“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你這是劫後餘生，也是值得慶祝的事。”
“我知道，隻是，我真的是有些受之有愧……”
“別說這些，不一定非要破什麽大案要案，也不一定非要抓到幾個毒販，經曆過這一遭能活下來，都是受之無愧的。”
子晴明白，韓維希這話確是在安撫她，於是淺淺地笑了笑，沒再推托。
韓維希看了看韓睿，走過去給他整理一下衣領，拂去肩膀上的灰塵，“也辛苦你了，這一趟回來也待不了幾天還要過去，等會兒就早點回去陪陪你媽吧，這幾個月總念叨你。”
“我知道了……”韓睿轉頭對子晴道：“你才回來，不如我先送你回家去吧？”
子晴心中掛著事，恨不能馬上開始做事，回絕道：“我不累，何況剛回來，大家都這麽熱情，我還回去休息著不太好。”
韓維希說：“也不用這麽著急，先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明天再說，這是命令。”
子晴隻好點了點頭，“韓隊，我當時落下的那個包在哪裏？”
韓維希指了指一個人，那人馬上把包遞了過來，子晴打開來，自己的筆記本，鑰匙，證件，還有那個殘破的舊戶口本，這些東西還都在，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你的手機當時就沒找到，除了這個，你看看還缺不缺其他東西？”
“手機因為拍到了義鋒和長興交易的照片，現在作為證物留在三區那邊了，其他的也不缺什麽了。”
“我倒是奇怪了，女孩子的包包裏不是都應該是化妝品什麽的嗎，你怎麽會把戶口本揣在身上？”
“哦，當日整理東西的時候順手就放包裏了，我還說怎麽找不到了呢。”
“泡過水了吧，改天讓小時給你換一個，半天就辦好了。”
“嗯，好。”
子晴沒有多做解釋，心下卻暗自鬆了一口氣。
走出來的時候，小時一把拉住她，神神秘秘地問道：“在那邊和韓睿待一起這麽多個月，你們就沒有……嗯？”
子晴笑起來，“我當你這麽鬼鬼祟祟的還避開韓睿是想問什麽呢，想多了，我們就是同事，朋友，沒什麽其他關係。”
小時頓時喜出望外：“太好了，我還怕你們在一起了呢，那……我想找機會跟他表白去你不會介意吧？”
子晴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握拳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我支持你，去吧！”
“其實我早就想去了，但是看你和他走那麽近就怕……現在聽你這麽一說，可是給我吃了顆定心丸，毫無畏懼了！”
小時搓著手，歡天喜地地跑走了。
子晴會心地笑著，忽然發現，曾幾何時，她也是如小時這般這樣明朗勇敢的女孩，根本不知顧慮和畏懼為何物，而如今，此時此刻，她卻隻能惆悵地站在原地看著，從心底默默地羨慕著小時和以前的自己，然後由衷地為現在的自己悲哀。
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她以心為籠悄悄地在那裏關了一頭瘋狂的困獸，無時不刻都在撞擊著心房，卻始終找不到逃生的出口，她不會，更不想給它出口。
回到家，幾名熱心腸的同事幫忙簡單將屋子內外收拾了一番，這第一個夜晚，子晴睡了這數月來最為踏實的一覺。
清晨，濕潤潤的風輕輕地掃著，從破著的玻璃窗外穿了進來，微微地拂著一切。
子晴從床上起身，拉開窗簾，而這淡薄的陽光是寧靜的，沒有那種喧鬧氣息，讓人感到心平氣和。
家，永遠是讓人感到最心安的地方。
回過頭，她對著牆上掛著的全家福，微笑著說了句：“爸爸媽媽，早安，我回家了。”
沒來由地又想起從地下室找到的那張老舊全家福，原來是有兩張，其中一張夾在筆記本裏，另外那張從美塞那棟老屋中無意間獲得的，應該還在前些天穿的那身衣服裏，於是忙從一堆換下來的衣服裏翻找起來，終於從外套的口袋中摸到了那張照片，同時找出來的，還有那把鑰匙。
看著鑰匙稍稍地恍惚了一下，隨即拿起來走到書桌前放進一個棕色的木盒子裏，然後鎖進了抽屜。
從包裏拿出筆記本來，翻到夾著照片的那一頁，把手上的這張照片並排放在一起，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一模一樣的兩張照片，子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想看出什麽來，就像在做找茬遊戲，甚至連兩張照片不同的光線明暗，折舊的痕跡，破損的紋路都沒有放過。
看久了，眼睛有些酸澀了，子晴揉了揉眼，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腰身，走到窗口，突然瞥見院牆外的馬路對麵，一棵大樹下停著一輛黑色的皮卡車，她仔細望了望，那輛車不應該是隊裏出勤用的車嗎？怎麽會在這裏？
難道……
子晴啞然失笑，接著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出了門，徑直走到皮卡車前敲了敲車門，車窗徐徐降下，駕駛位上的小夥子叫做小唐，他尷尬地朝子晴笑了笑：“子晴姐，早啊……”
子晴探頭朝車裏看了看，另外兩個人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都還睡眼惺忪的樣子，看到子晴，立刻強打精神，對著她笑嗬嗬地打招呼。
“都快 11 點了，不早了，你們都吃過早飯了嗎？”
小唐忙說：“吃過了吃過了……這不剛好出外勤路過這裏嘛，好巧啊，哈哈……”
“剛好路過？”子晴看著車頂棚上鋪滿的露水和落葉，“確實巧啊，那你們的車開得夠慢的，頂著滿車的樹葉從大隊開過來，居然一片都沒掉。”
小唐知道被子晴識破了，不自在地撓了撓頭，旁邊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小唐一掌拍過去：“精神點，大清早的別跟犯了癮一樣！”
“行了別裝了，演技太差，你們演著不辛苦我看著都覺得難受。”
“子晴姐，韓隊的命令，說是以防萬一，這不是大夥兒也都挺關心你的嘛……”
“不會叫你們難做的，我下午去找韓隊說，你們守了一夜趕緊回去休息吧。”
“可是，你這裏……”
“光天化日之下的能出什麽事，回去吧，回去睡一覺，別影響工作。”
小唐還在猶豫的時候，韓睿也開著一輛車從街尾駛了過來，打開車窗朝這邊打招呼。
“子晴，小唐，你們在幹什麽？”
小唐一看如獲大赦，“韓睿來了，那我們可以走了，子晴姐，走了哈！”說完，忙不迭地發動了車，掉轉了個方向，一溜煙兒地跑沒影了。
韓睿停下車走過來，望著皮卡車消失的方向，“子晴，你別怪小唐他們，也別怪韓隊，是我向他提議的這麽做的。”
“你們是不是有些反應過度了？這裏是洪城，國境線以內咱們的國土可是連最凶悍的雇傭兵隊伍都不會涉足的。”
“你也別怪我們緊張，之前你是在洪城被劫持的，所以，也並不是百分百安全，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隻是不想這樣像被保護動物一樣，這讓我感覺很糟糕。”
“大家沒有看輕你的意思，都隻是關心你。”
“但是為了我特地抽調人過來，咱們隊裏什麽時候人手這麽寬裕了，小唐他們那幾個青壯年留著出外勤不好嗎？我可不想搞特殊化。”
“特殊化和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是兩碼事。”
“好吧……”子晴歎了口氣，往回走去，“那你這個時候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韓睿緊跟上去，“我給你送手機過來，沒有手機不方便聯絡，還有……”他說著，四下警惕地看了看，道：“昨天交給痕跡科的東西，我讓他們加急趕出來了。”
子晴一聽，忙拉著韓睿進了屋，關上門，便急切地問道：“結果呢？”
韓睿從懷裏掏出一份東西來，是三張紙釘在一起的一份痕跡複原報告，子晴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正是那個殘破戶口本的複原圖。
第一頁，戶主：向謙，第二頁，白蔓，與戶主關係：夫妻，下麵是一些個人信息，這兩頁都和子晴所知的沒什麽出入，繼續往下看，第三頁，也是破損最為嚴重的一頁，在現代高超的刑偵複原技術下，雖說沒有完完全全地恢複了原貌，卻不妨礙看到上麵的一些信息。
姓名：向昱晨
性別：男
民族：漢
出生日期：1992 年 1 月 16 日
除此之外再無更多的信息，而這一頁上最醒目的，卻是左下角那個大大的“已注銷”的印章，日期是 1994 年 10 月 3 日。
向昱晨，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這是誰？”韓睿疑惑道。
子晴也是一臉懵懂地搖搖頭，“我的記憶中，就連我們家的親戚也沒有一個叫向昱晨的人，而且也不可能有，因為這個人的戶口不是在 1994 年就注銷了嗎？”
她指著那個注銷印章，看著韓睿，似乎希望他能指點迷津。
韓睿道：“通常戶口注銷隻有三種情況，第一，因為某種原因遷出原戶口，第二，新舊戶口本交替，第三，人口死亡。”
“第二種不可能存在，因為除了這個，我所知的，家裏用的從來就隻有那一本戶口本，而那一本上第三頁是我。”
“所以隻有第一和第三兩種可能了。”
“韓睿，你在辦案，比我方便出麵，我想請你再幫我兩個忙……”
“你什麽時候需要跟我客氣了？”
“我要查這個向昱晨到底是誰，小時那邊應該可以查 1992 年我家有沒有戶口遷出的記錄，如果有，那麽現在這個人落戶到哪裏了，另外就是……”子晴遲疑了一下，說，“美塞市區往北，距離義鋒別墅大約五六公裏路，有一座石橋，盡頭那裏有一棟三層的中式老樓，你回去之後有機會的話幫我查查原屋主的身份。”
“好。”韓睿答應著，“子晴，你臉色好難看，是在擔憂什麽嗎？”
子晴秀眉緊蹙，看著桌子上的報告和兩張全家福，“我從來沒相信過所謂的直覺，或者第六感什麽的，但是現在，我是真的預感到，這件事背後的隱情一定沒那麽簡單，可能真會被你不幸言中，查到最後，拔出蘿卜帶出泥，不會是我能接受的結果。”
“如果你不想繼續查，可以停下來。”
“為什麽不查，都到了這地步，已經由不得我了。”
韓睿拿起桌上的一張全家福，翻到背麵，看到一行小字：
1992 年勞動節向謙全家於洪城天星照相館
“子晴，我有個推測，不知道該不該說……”
“照片上媽媽抱著的那個嬰兒，就是向昱晨……”子晴轉過身來看著韓睿，目光惘然，“你的推測，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