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忽地笑（1）
第七十九章忽地笑（1）
鐵門背後，原來是一個倉庫改造成的地下格鬥場。
整個空間充斥著節奏感強烈的的重金屬搖滾樂，巨大的音浪似乎要把屋頂都要掀起，不算大的空間中央擺著一個擂台，上麵吊著一盞碩大的聚光燈，將擂台照得透亮，台上兩個肌肉發達的男人裸著上身，正在激烈地搏鬥著，隨著他們揮舞的拳頭，下麵的人群一陣陣地歡呼著，喝著彩，這喧鬧的人群，男男女女，各色皮膚，染著各色的頭發，不下百人，這裏的女人無一例外都是穿著暴露身材性感的尤物，紋身打著耳釘的男人們倒都是很一致，看到子晴進來，紛紛露出貪婪的目光，對她吹起了輕佻的口哨，有意無意地觸碰著她裸露後背，然後看著子晴回敬的白眼哈哈大笑。
子晴在人群的縫隙間往前穿梭著，終於到了前麵一點的位置，她踮起腳尋找著那個女人的身影，舉目卻隻見舞動的手臂，眼花繚亂。
一場終了，被打得不成人形的那個男人迅速被人拖下了擂台，人群裏響起一片噓聲，這就是個鬥獸場，古羅馬那種充滿原始廝打氣息的鬥獸場。
周圍又是一陣驚呼，這一次聲浪甚至高過了剛才打鬥進行的時候。
“今晚來得真值了，竟能親眼看到墨少打擂，要知道，他一年多沒來了，全 K 三角的拳手都想挑戰他，都心癢得厲害……”
“墨少一年多之前那場比賽真是過癮，把那拳王打得半個月起不了床，沒想到今晚能看到他們再次對決！”
子晴抬頭往擂台上望過去，她真切地感到心的確在這一刹那漏跳了一拍，像是突然被一記重拳擊中，腳步再也無法動彈。
聚光燈籠罩的擂台上，方墨陽慢慢轉過頭來，目光冷冽銳利地掃視台下，用纏滿繃帶的手指拂開額前的幾縷頭發，利落地拽開襯衣的領子，脫下來往旁邊一扔，裸出結實的上身，尖叫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對麵被稱為拳王的那個對手似乎也有了一絲怯意，隻能靠著虛張聲勢嘶吼了幾聲給自己壯膽，方墨陽不屑地笑了笑，戲謔地對他豎起了中指，這一舉動，更是引得台下觀眾掀起狂聲巨浪。
子晴就這樣看著他，忽而莫名一笑。
方墨陽，好久不見，你還是這副討人嫌的囂張樣子啊。
比賽開始的信號一出，台上的兩個人同時出手,拳王風馳電掣般出手，方墨陽雙手一合,被他牢牢的夾住，趁著這時閃電般的一拳打去,正中拳王的鼻子，頓時鮮血直流。
人潮歡呼聲尚未落下，又隻見拳王抬起另外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了過去，方墨陽一個閃身躲過，躍到了拳王的身後，伸過一隻手臂鎖住住拳王的脖子，另一手握緊成拳，拳頭如雨點般地朝拳王的麵部擊打，但那拳王也不甘示弱，很快脫了身，一個掃腿，妄圖將方墨陽絆倒，卻落了空，背上遭了重重的一踢，向前趔趄了去，沉重的身子擂台護欄反彈了回來，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卻反應迅速地以前翻應對，逃過一劫。
方墨陽用手背擦了擦臉側的汗水，對拳王勾了勾手指，道：“快點吧，老子沒時間在這浪費下去，這一次我忍著點，就讓你躺一星期好了。”
拳王似乎被這句話激怒了，出拳更加迅猛狠辣，但方墨陽卻並未有格擋的意思，而是一路向後退去。
子晴雙眼不眨地觀著戰，見方墨陽似乎已經被逼得退無可退，那拳王卻氣勢如虹不願意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直到拳王碩大的拳頭如有千斤重般橫勾過去直搗黃龍，她的心不由得驟然一緊，忍不住小聲地驚叫了一聲。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形勢卻突然發生了驚天逆轉，那拳王求勝心切，隻顧淩厲地進攻，但未曾想是方墨陽故意誘敵，隻見他一記高鞭腿正中拳王頭部，又以一後旋踢再中對手，最後以騰空膝擊，重創拳王胸口，就這樣，這場比賽以拳王一口鮮肉噴濺了斷了最後的掙紮。
台下有那麽三秒鍾的寂靜，隨即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聲和喝彩聲，整個場子都沸騰了，人群不斷地尖叫著，呐喊著，聲浪甚至蓋過了場內的音樂聲。
方墨陽靠著擂台邊，向台下揮了揮手，他的身上布滿了汗珠，貼在緊實黝黑的肌肉上，他的背上，身上，所有的傷痕，刺青，在強烈的反光下，和著汗水，熠熠生輝。
周圍的人都湧了上去，子晴卻冷眼看著，臉上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她隻是一名旁觀者，站在人群中窺視著這個男人，卻並不想引起誰的注意。
這時，倉庫四角的射燈也亮了起來，掃射著整個空間，掃射著人群。
燈光掠過，方墨陽看到了站在人群後的子晴，凜冽的目光驟然收緊。
他拎起自己的衣服穿上，縱身跳下擂台，人們自動為他讓開了一條道，他全然不理睬周圍那些或是向他揮手示意的人，或是那些帶著諂媚的表情阿諛奉承的人，還有那些心猿意馬欲望難耐的女人，就那樣眾目睽睽中徑直朝子晴走了過去。
眾人側目，隻見方墨陽走到子晴麵前，停住，眼神自上而下，像是陌生人般打量著她，平靜而淡然。
子晴稍稍抬頭望著他，紋絲不動，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喧鬧中，默然地看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方墨陽突然邪惡地笑了一下，雙臂一伸將子晴整個人摟過去，舉起往肩膀上一扛，這無異於向人群中丟了一枚炸彈，瞬間炸開，響起一片輕浮的口哨聲。
“在場所有人，三巡酒，算我頭上！”
走出倉庫，身後呼喊聲不減反增，亢奮的尖叫聲更甚。
眼前的事物完全倒轉著，不一會兒，子晴便覺得腦袋有些充血，她惱怒地照著方墨陽的脊背捶打了幾下，掙紮著叫：“你放我下來！”
方墨陽不理她，不停地朝前走著，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岔路口，進了一條稍寬的巷子，又走了一段距離，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看到一堆靠牆放著的黑色塑料垃圾袋，走過去，將子晴扔在了上麵，自己轉頭便朝巷子的深處走了去。
一陣強烈的眩暈過後，子晴爬起來，追過去，“你給我站住！”
方墨陽像是沒有聽到，繼續往前走著，子晴也往前走了幾步，從腿上抽出槍來對準他的後背：“方墨陽，你再不站住我一定會開槍的。”
前麵的人終於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想好了，在這個地方，隻要槍聲一響，馬上就會有人從四麵八方衝過來把你撕成碎片。”
“還來這套？你現在嚇不到我，也騙不到我了，不信的話你盡管再往前走幾步試試？”
方墨陽轉過身來，巷子裏昏暗的燈光幽幽地照在他身上，半明半暗中，子晴恍惚覺得，這個男人並不存在於真實的人間。
“向子晴，不錯，成長得很快嘛。”
“謬讚，這都是托了你的福，謝謝。”
“你舉著槍半天了，不開槍，在等什麽？”
“我有話要問你。”
“我沒有義務要回答你。”
“誰手裏有槍誰說了算，你現在就有義務。”
方墨陽笑了笑，離開路燈照射的範圍，往子晴的方向走了過來，在距離槍口不到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要麽你馬上開槍就在這裏把我殺了，也算是報了我打你那一槍的仇，要麽你可以打電話回三區讓他們現在就帶人來抓我，除此之外，你沒有第三個選擇。”
子晴目光微顫，“所以你承認，那個時候你是故意朝我開槍了？”
方墨陽嘴角彎了彎，不以為然道：“不是故意，難道是我失手了嗎？”
“為什麽……”子晴的呼吸急促起來，拿著槍的手開始戰栗，“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幹脆要了我的命一了百了，你的手裏，不差我這一條人命吧？”
“你的問題太多了……”方墨陽再次轉身，快步向前走去。
砰！
槍聲驚起無數棲息在房簷下的飛鳥，撲啦啦地朝夜空中四散飛去。
子晴緊閉著雙眼，微微喘著氣，子彈出膛的後勁震得她雙臂發麻，前麵幾步處，方墨陽腳邊的地麵上，子彈殼從石砌地麵彈起，劃過一道冷冷的金屬光，又掉落在地上。
方墨陽的腳步滯了滯，正想繼續走，又突然轉過頭來，巷口，似乎有人被槍聲吸引了過來，正在往巷子裏奔來，他眉頭一緊，回身將子晴一把拉了過去，然後疾步向著巷子深處跑去。
“向子晴，我收回剛才誇你的話，論作死，你數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方墨陽，你能從格鬥場把我扛出來，還有什麽好怕的？”
子晴突然有一種勝利的成就感，她當然知道開槍對她沒什麽好處，格鬥場的那些人都不是良善之輩，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開了槍，因為隻有這樣，他才不會把她獨自扔下再次消失。
跑了不知道多久，身後那些腳步聲逐漸離他們越來越遠，直至再也聽不到。
方墨陽停下來，打開道路左側一扇小門，拉著子晴躲了進去。
隔著門縫往外看了許久，確認沒有人跟過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伸手摸上牆壁上的開關，打開了燈。
這是一間十分簡陋的屋子，不大，目測不過二十平米左右，東麵開著一扇窗，外麵台子上放著幾盆花草，裏麵放著一張木桌，一盞有些破舊的台燈，胡亂堆放著幾本書，一些空的食品袋，北麵靠牆擺著一張單人床，簡單的被褥，看上去還算幹淨，四周的牆麵卻黑乎乎的似乎被烈火灼燒過，不少地方已經露出了牆體裏麵的磚頭。
子晴正想開口問這是哪裏，突然覺得腳踝一陣痛感，她靠在牆上，低頭去看，原來剛才奔跑得過於著急，以至於腳扭了還不自知，此刻停下來方才覺得疼痛難忍。
方墨陽也發現了她腳踝的異樣，也沒說話，將她抱起來，放到桌子上，讓她的雙腿自然下垂，自己則拉了一張椅子在她麵前坐了下來，捧起她受傷的腳，對著燈光仔細地看了看，“痛嗎？”
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與剛才的冰冷堅硬相比，判若兩人。
子晴看著他，有些失神，有某種東西，又開始抓撓她的心。
看了一會兒，方墨陽從桌下拿起一個棕紅色的瓶子，倒出一些液體在手心搓了搓，覆上，輕輕地揉著，像是在嗬護一件精致而珍貴的器皿。
他的手心微熱，還有稍稍的粗糙觸感，是常年拿持刀槍磨出的繭，他的眼神靜謐如水，柔軟得像是幻覺。
目光偶有相接，也會快速遊移開去，他還是在逃避。
“已經回去了，為什麽還要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