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生死與共
第二十七章 生死與共
“還有，學校說，宇航那天晚上壓根沒有請假。他沒有請假，可是居然跑出來，也不回家，就跟你在一起，那天不是你爸爸正好住院嗎？”顏太太盯著她：“伊米，你爸爸住院，你怎麽還有心思跟宇航出海玩呢？”
“阿姨，你說什麽？宇航沒有請假？”伊米震驚道。
“學校說的，還能有假嗎，難道連你也不知道？宇航從來不翹課，也不撒謊的，現在是怎麽了？簡直昏了頭了。”顏太太的淚水流出來：“這孩子這段時間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伊米，宇航他從前可完全不是這樣不管不顧的樣子，他不會不顧我的感受做出那種出格的事情你明白嗎？”
伊米的手緊緊攥著被單，卻已經不斷發抖，她大口喘氣，那淚珠不斷滴到被單上：“對不起，全部是我的錯，那天我爸爸生病，我心情不好，宇航一直安慰我，路過海邊的時候，我忽然說要出海透透氣，，”
“所以宇航馬上就帶你去了，你們把什麽都拋在腦後了對不對？”顏太太責問道：“伊米，你還不懂事，不知道風浪的危險，我不想指責你什麽。但是以後，別讓宇航再有機會受傷了，好嗎？”
“阿姨，宇航傷得很嚴重嗎？他，，”伊米整顆心都懸了起來，“我隻記得，大風撲過來，我跟他兩個人都倒下了，昏過去之後，後麵的事情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你們兩個被發現的時候，宇航還護著你，他耳朵後麵被刮出來一條傷口，我看到就心疼得不行，，伊米，宇航就是我的全部，我不能看著他有任何一點閃失，這次一次你們命大福大，可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真的熬不過來了。”顏太太抹著眼淚，站起來：“你也是病人，我不跟你說那麽多，你躺著吧。”
她走出病房關上門的時候，顏所長已經在外麵了，問道：“伊米怎麽說的？跟宇航說的是一樣嗎？”
“不一樣，宇航說是他拉著伊米去的，伊米又說是她主動提出要出海的，這兩個人互相都說是自己的錯，再問也問不出個什麽來。”顏太太歎氣道：“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宇航這小子，對伊米不是一般的用心。”
“這話是怎麽說的？伊米她現在怎麽樣？”顏所長看看病房的門：“她知道宇航現在的情況了嗎？”
“知道了，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在病床上哭得跟淚人一樣，看起來的確是擔心咱們宇航的。”顏太太皺著眉頭：“你知道嗎，宇航沒有跟學校請假的事情，連伊米也不知道，宇航一定是跟伊米撒了謊，所以伊米才會那麽晚還跟他在一起。”
“什麽？就連伊米也不知道？這麽說來，都是宇航為了讓伊米安心而說的謊言？”顏所長震驚道：“宇航對我們倒是一向坦誠，就連沒有請假這件事也直接承認了，可是話說回來，他怎麽能夠這麽荒唐呢？”
“你看看這個事情怎麽辦？宇航一向是理性克製的人，這回也太不像話了，擔心也不是，生氣也不是。”顏太太內心痛苦，她在牆邊的椅子上坐下去：“重要的是，宇航跟伊米的事情，好像越來越明顯了，江家那邊還不知道怎麽收場呢，我更加擔心的是，宇航他會不會就因為感情變得不思進取了？”
“不要胡說，宇航不是那樣的人，他現在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做過幾件瘋狂的事情呢。”顏所長拍著她的肩膀：“咱們宇航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又不是木頭，什麽時候都循規蹈矩的兒子我也不喜歡，一點男子漢精神都沒有。”
“都是你寵出來的。”顏太太埋怨丈夫：“宇航就是聽多了你說什麽大冒險精神，這次才會這麽不要命。”
“好了，你怎麽不說是我教育得好，宇航才會這麽勇敢。”顏所長笑笑：“這小子，敢在這個年紀帶著喜歡的女生在夜裏出海，我像他那麽大的時候可連船都不會開呢。”
“你就不正經。”顏太太瞪著他：“伊師傅那邊，要怎麽說？這事情，總不能不說吧？”
“說是要說的，你放心吧，我來跟他說好了。”顏所長回答道：“孩子們的事情，你別牽扯到大人，要不然跟江楓年有什麽區別？伊米不懂事，可宇航也有不對的地方，這事，過了這幾天再說吧。”
宇航的耳朵後邊不知道被什麽刮擦出來一條傷口，雖然是皮外傷，但又長又深，差點傷到骨頭了。
他心裏記掛著伊米，但自己又不能下床走動，有點著急，他怕伊米醒不過來。
正呆呆出神，顏太太提著水果進來了：“你在想什麽呢？連媽媽進來都沒有看見。”
“沒什麽，媽，伊米怎麽樣了？”顏宇航馬上問道：“你去看過她了嗎？”
“我去看過了，她已經醒了，吃了點東西，媽還跟她說了一會話，她很好，你放心吧。”顏太太把水果遞給兒子。
顏宇航把水果推開：“我現在不想吃，我去看看她。”說完馬上就要下床。
“媽已經跟你說過了，她現在好端端的，你看什麽看！”顏太太忽然就發了火，她似乎從來沒有發過那麽大的火氣。
“媽？”顏宇航呆住了：“你怎麽了？”
“宇航，你做事情也要有個分寸，為了伊米你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嗎，你還是之前的你嗎？”顏太太動怒之下眼淚迸出：“你不喜歡雅白，喜歡伊米，都是因為雅白做錯了事情，我以為你喜歡伊米是個不錯的選擇。誰知道，你為了伊米，不僅不管雅白了，就連我跟你爸爸，你也不管了嗎？你現在自己都傷城這樣還要去看她，你顧及過我的感受嗎，你沒想過我擔心你嗎！”
“宇航，你變了，你一點也不知道為了我跟你爸爸著想了。”顏太太指著兒子：“江家斷了投資，你知道你爸爸的壓力有多大嗎？你真的以為你爸爸輕易就能扛過去？這事情雖然跟你有關，但我們不忍心責怪你。可是宇航，以後別讓我跟你爸爸為你操心了，也別讓我們傷透了心，行不行？”顏太太說著，就捂著臉哭起來。
顏宇航萬萬沒有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一番痛斥，他才醒悟到自己的確是很不懂事，隻顧著自己，隻以為父母的擔子很輕鬆，他卻不知道，原來看似穩定的家庭，在外人看來活得那麽輕鬆的父母，也有這樣的負擔。
“媽，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讓你跟爸爸那麽難過，，”顏宇航拉住母親的手臂：“以後我不會這樣了，不會那麽任性，不會讓你們為我傷心了，媽，別哭了好不好，，”
“我也不是不知道伊米那孩子的好處，她醒過來一句話都沒有提到你，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了，就跟你一個樣，就衝著她護著你這份心，我也不忍心責怪你，可是宇航，護著你對你未必是好事，做錯了就不能瞞著，不然下一次你真的會沒命的。”顏太太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是，我知道了，我記住了。”顏宇航聽到伊米還記掛著自己，心裏湧起一陣暖流，“可是，伊米她一個人，誰去照顧她呢？”
“醫院有護士，我也在醫院，還請了人陪護，你別擔心了。”顏太太站起來：“雅白已經打了幾次電話找你了，等下她來醫院看你，現在快到了吧。”
“雅白？她怎麽會過來？”顏宇航一愣。
“你生病，她來看你不是很正常嗎？你們小的時候不都是這樣的嗎？”顏太太盯著兒子：“不喜歡歸不喜歡，她總歸是女孩子，宇航，你是個男孩子，要有禮貌跟風度一點，別再跟上次在她家裏一樣鬧翻了，她來看你總是一片好意，我先出去。”
五分鍾之後，江雅白果然進了病房，看到耳朵後包著傷口的顏宇航，江雅白簡直難以相信：“宇航，你怎麽會弄成這樣？”
顏宇航看到她，問道：“你怎麽來了？”
“幹什麽？顏宇航。”江雅白似乎有些不滿意：“我當然是來看你。現在，就連你生病，我連過來看你一眼都不行嗎？”
“不，這個時間，你不是上課嗎？”顏宇航隨口回答。
“我有正經事，當然要請假。”江雅白走到他床頭：“宇航，你還沒告訴我，你生了什麽病，怎麽會生病的？”
顏宇航很意外：“怎麽，我家裏沒有告訴你嗎？”
“你媽媽隻是說你突然摔跤，刮到耳朵流血了。”江雅白瞪大了眼睛：“你這麽大的人，是在哪裏摔跤的？”
顏宇航跟伊米被救回來當天晚上，江家就已經知道消息了，但顏宇航是跟伊米在一起，為了不讓女兒難受，所以江家夫婦隻字不提，隻是發生了這樣嚴重的事情，不聞不問又說不過去，所以隻好由江太太打個電話關心一下。
而顏家這邊，由於江家切斷投資這個事情還心有芥蒂，為了不再另起風波，所以對雅白一句話也不說起伊米，隻是說宇航摔跤。
江雅白不見顏宇航跟伊米上學，得知兩個人都請了病假，有點懷疑。她本來還有一點傲氣，忍著不理睬顏宇航，讓他知道被冷落的滋味，可是直到兩天了，顏宇航還不見上學，伊米也是，江雅白才終於慌了手腳，急急忙忙趕來醫院。
“上樓梯的時候分了神，腳下打滑就摔倒了。”顏宇航隨口說道。
“伊米是怎麽回事？她也沒有來上學，你們請假的時間一模一樣，她怎麽了？”江雅白問道。
“伊米？”顏宇航心裏打著鼓，看來母親沒有告訴雅白關於伊米的事情，雅白應該也不知道伊米就在這個醫院裏麵。
“這個，我不知道。”顏宇航打定主意咬緊口風。
“你會不知道？你們兩個不是很要好嗎？”江雅白一時情急，口不擇言來了這麽一句。
顏宇航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你是專門來說這些的嗎，還是專門來打探什麽情況的？是不是要看到我跟伊米一起住院你才覺得能滿足你的好奇心？”
“別說得那麽難聽，我是來關心你的，才不會管她，你不是跟她在一起最好。”江雅白搶白道：“我看，你的情況也不嚴重，過兩天應該能出院了。”
“你不要擔心我，先管好你自己，人也看過了，我沒事，你回去吧，醫院不幹淨，細菌多。”顏宇航躺下去：“我要休息了。”
“你，，”江雅白咬咬牙：“好，顏宇航，你就傲吧，你也開始把我的關心看得不屑一顧了嗎，告訴你，有你後悔的時候。”
江雅白走到門口，又回頭對他說道：“班主任好像對你有點意見，我為你請假的原因去問過他，他不肯說，但很不高興，說你開始目無尊長。顏宇航，我知道你還瞞著我事情呢，我在等著你的好戲呢。”她頭發一甩，轉身走出病房，鞋子噠噠噠作響。
顏宇航明白，班主任一向看好自己，這一次自己無緣無故消失一晚上卻沒有請假，班主任一定很窩火。
幸好顏太太後來對班主任解釋，是宇航跟著潛水隊員夜晚出海被困在海上才無法請假，沒有說跟伊米在一起，要不然，班主任就坐實了他們早戀。
兩天之後，顏宇航精神多了，能下床走到窗邊看看這個城市的上空，那天空一片寧靜淺藍，一點沒有風雨的樣子，宇航皺著眉宇，他討厭那天晚上那一場海上風雨，如果沒有應該多好。
他問了過來整理床鋪的護士伊米的病房在哪裏。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伊米還沒有睡醒，裹著被子似乎睡得分外香甜，也許這幾天頭太痛，她難得睡一個好覺。
護工拿了熱水進來，看到顏宇航，剛要說完，被顏宇航擺擺手止住了，護工點頭走了出去。她認得顏宇航的，兩個人剛入院那天晚上，她輪流去照看過。
伊米的手很暖，很柔暖，顏宇航抓著她的手，覺得是跟自己心髒一樣的溫度，他看到她均勻的呼吸，不由地笑了，她沒事真是太好了。
她閉著眼睛睡著的時候，睫毛分明，就像是用筆用心一道道畫出來一樣，淺白的膚色是米脂一樣的光澤，稍微蜷縮著的纖細身段透著一種優美跟安然。他覺得如果不說，別人不會想到她是從沙漠走出來的。
她像個被人自小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想到再駕駛艙中她緊緊抱著自己那一刻，顏宇航的心都要融化了。
患難與共，共赴生死，書上曾經看到過的那種蕩氣回腸的愛情瞬間，應該就是這樣吧。
當顏宇航感覺到伊米把自己的生死跟他綁在一起的時候，那個瞬間雖然驚險，雖然害怕，但他心頭的確也劃過了從未有過的幸福感。
正想到出神的地方，伊米很快就醒過來了，先是看到顏宇航的臉，接著感覺到了他掌心的溫暖，她激動地哭出來：“宇航，，”
“你別動了，躺著吧，我就這麽坐著，陪你說說話。我今天好多了，過來看看你。”顏宇航輕柔問道：“媽媽說你跟我的情況差不多，你應該好多了吧？”
“我沒事，就是覺得有點累，還有，心裏擔心你。”伊米看著他，很不舍似的：“宇航，你的傷口還疼不疼？你怎麽那麽傻呢，那種時候還想著保護我，你真的不要命了嗎？”
“那個時候隻有你在我身邊，我不保護你，要去保護誰呢？”顏宇航有點開心：“還好，咱們都沒事了，今天下午應該可以出院了，這樣一來，明天周末你也能看到你爸爸了。”
“你這個時候還在想著我。”伊米心裏一陣感動，眼淚瞬間濕了枕頭：“我問你，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撒謊，說你已經請假了？”
“我想多陪陪你，怕你心裏不好受。如果我說沒有請假，你一定不會答應的，那時候不知道怎麽的，自己就一定要那樣做了。”顏宇航笑起來：“而且，本來學校已經有閑話了，我不想跟你一起請假。”
“為了不讓別人說我的閑話，你要自己承擔那麽大的錯誤嗎？”伊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到頭來，你我還不是一起請了幾天的假？回頭別人照樣有話說。宇航，你有時候是真的任性。”
顏宇航眼神幽幽：“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麽？”
“沒有，你別亂想了，阿姨讓我趕緊好起來呢。”伊米擔心他：“你回到學校之後，怎麽跟老師解釋呢？”
“我媽已經跟老師說清楚了，跟你沒有關係，那天晚上隻是我跟隊員們在海上迷失方向了。”他安慰道：“其實，閑言碎語一點不重要，那都是毫無意義的話，我一點沒有放在心裏，伊米你也是，別那麽看重別人的想法。”
“我不看重，我隻看重你。我怎麽舍得那些在你身上的留言是因為我而起？你本來就是優秀的人，別人隻會認為是我這個初來乍到的人帶壞了你。”伊米艱難地呼吸了一口氣，眼中泛著淚光：“這次的事情，會讓我記得一輩子，以後，我做什麽事情都要多想想你，不想有一點點的不好帶給你。”
想到跟顏宇航媽媽的對話，伊米心裏就覺得被針紮一樣疼痛。
“一輩子？伊米，你說一輩子？”顏宇航的眼中亮起了光。
“我隻是，隻是打個比方，我會記得長長久久。”伊米有點難為情
“你怎麽會這麽說呢？是我先跟你說去看水母的不是嗎？我也有錯，不應該那麽膽大妄為的。”顏宇航用心說道：“以前，我也跟你一樣，很看重別人的想法，就為了在別人眼中表現好，所以別人的想法我不得不聽，在別人眼裏我是優秀的，但我有時候，其實一點也不快樂，你知道為什麽嗎？”
伊米輕微搖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麽呢？”
“因為，我發現那根本不是我，那些生活的假麵不是我想要的。”顏宇航的眼神開始變得幽深沉重：“就拿我跟雅白之間來說吧，我們一起長大，大人也很讚成，別人也覺得處處都很相配，因為別人都看好我們，所以有的時候，我會裝出努力跟雅白很合得來的樣子，哪怕是花費了我自己的時間，哪怕是雅白蠻不講理的時候，我遷就，我退讓，過後心裏卻總是空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