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九百三十七章 算賬
魚龍混雜，從來都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樣子，哪怕只是最小的一座城鎮，也會有派系之爭，也會有明槍暗鬥。
逃進那座城鎮以後，我本來想要找個角落露宿街頭，然而睡意正酣，卻覺得身體劇痛，同時還有吵吵嚷嚷的聲音響個不停，睜眼望去，就見一羣或輕佻浮躁，或窮兇極惡的面孔出現在我面前，他們一個個叉腰抱懷，模樣像極了電影裡的古惑仔。
我疑惑地問他們有事嗎，其中一個古惑仔很不客氣的對我道：“知不知道這是我們的地盤兒，不交孝敬錢，不拜山頭，就敢在這兒睡覺，是不是嫌皮子緊了，想鬆一鬆？嗯？”
看他們人多勢衆，其中又有一些是冒險家出身，甚至比我的等級還要剛上一些，秉着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心思，我點了下頭，起身要走，卻又被幾人攔了下來。
某個看起來像是領頭的傢伙衝周圍小弟一揚下巴，小弟們立馬明白了，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兩個架住我胳膊，兩個把住我腿，兩個開始對我搜身。
很快，我所有的資產都被他們搜走了，一共是一枚金幣，二十枚銀幣和四十枚銅幣。
領頭的掂了掂錢，滿意的一點頭，四個小弟立馬鬆開手，其中一名小弟還在我背上推了一把：“滾吧！”
不過我並沒有灰溜溜離開，因爲我的錢還在他們手裡，於是衝着領頭人喊道：“把錢還我。”
領頭人嘿嘿一笑：“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加重了語氣：“把錢還我！”
領頭人殘忍一笑，挖了挖耳朵，又道：“你說什麼？”
隨着他話音落下，小弟們臉色立刻不善起來，還有幾個緩緩拔出武器，大有你敢說話就砍死你的意思。
我也下意識將手搭在刀柄之上，同時陰森着臉，道：“我說.……”
“劉爺！劉爺！”一個聲音自不遠處傳來，有些焦急，有些畏懼。
領頭人沒有理會發聲之人，反倒是他旁邊的狗腿子一歪頭，嗤笑一聲，道：“你這狗才，大晚上的來這兒幹嘛？是想見見血，還是想被捅個窟窿？”
來人是個少年，與我歲數相當，他一臉陪着笑的擋在我身前，卑躬屈膝道：“劉爺！劉爺開恩，這是我兄弟，初來乍到不懂事兒，給您添麻煩了。”
領頭人眯着眼沒有說話，旁邊的狗腿子又道：“你兄弟？我怎麼沒聽說過你有兄弟？”
“這是我家遠方親戚，山村出來的，這不爹孃都不在了，就來投奔我嘛，我剛出去辦點事兒，叫他在原地等我，誰知道他亂走，迷路了，這把我急的啊，哎，可算找着了，謝謝劉爺幫我找到我兄弟，謝謝劉爺的恩情。”
他一邊說，一邊不斷躬身行禮，那模樣像極了奴才，可莫名其妙的，我卻生不出半點鄙視的心理，相反，有些感動。
“哼”領頭輕蔑的一笑，一扭身，走了。
“原來是個山村出來的土包子，怪不得不認識咱劉爺呢，嘖。”
“瞅他那衣服，就跟個叫花子似的，還有那表情，我真恨不得給他倆耳光，要不是劉爺開恩，我敢擔保，兩個照面就能把這小子腦袋塞褲襠裡去！” ……
一羣人囂張跋扈的罵罵咧咧的走了。
只留下我和剛纔不斷卑躬屈膝，獻媚讒言的少年。
見人走遠了，我躬身一禮，道：“多謝幫忙，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小家小戶的，就當我沒名沒姓吧”他擺擺手，道：“不過你可得當心點，那個劉爺可是咱們城鎮的一霸，這幾條街都是他的地盤兒，以後見找他了，說幾句好話，給點錢，討個平安比啥都強，可不能像今天這樣，搞得劍拔弩張的，萬一打起來，多吃虧啊！”
“.……好，我知道了，多謝。”
再次躬身一禮，我道。
那人搖搖頭，也不多說什麼，目光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片刻，一聲輕嘆，道：“你怕是被勒索乾淨了吧？”
我點點頭：“正是如此。”
“算了，相見是緣，今天就在我家住下吧。”
他說着，在前引路，帶着我走出了街巷。
他家是一處很破舊的小宅院，好在四面牆壁和頂棚經過數次翻修，既不漏風，也不漏雨，勉強算是一處避風港。
進了屋，我見到一襲倩影。
這是個雖然衣裝樸素，但勉強算得上漂亮的女孩兒，年紀比少年略小，通過介紹我知道，她是少年的妹妹。
少年少女的父母死得早，年紀很小的他倆靠着父母留下的積蓄，以及做些遊走的小買賣賺錢苟活。
雖說日子相當貧苦，但還算活得下去，至少三餐都有的吃，只是菜色單調了些，多是野菜野果，至於大米白麪一類，則被放到了逢年過節時吃。
兄妹倆將我引入側間，端出吃剩的野菜和幾個粗麪窩頭，又舀了一大碗涼水給我，有些飢渴的我也不再客氣，端起碗就喝，抓起窩窩頭就吃，還不忘大口往嘴裡填野菜。
說實話，這一餐的味道着實的差，但我卻吃的很飽，很滿足。
吃飽喝足，我在側間裡休息一宿，第二天一早，道了聲叨擾，就離開了小宅。
我得在地下城刷怪賺錢，好能生活下去。
這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時不常的就能與少年碰面，並且少年時不時就請我去他家裡作客。
從不斷的接觸中我瞭解到，少年和少女都是好客之人，而且生性善良，頗有點傻白的意思。
我屢次旁敲側擊，提醒少年不要太多管閒事，省的惹禍上身，但少年卻渾不在意，他覺得，只有人人都變得善良，變得友好，變的互助，變得寬容，這個世界就會變得美好。
我被他傻白的想法驚呆了，可在看到他善良且純粹的眼神時，又不好意思再斥責他，於是只得做罷。
但我知道，任何事情都不能做的太過，包括善良。
因爲，過猶不及。
因爲，鬥米恩，升米仇。
善良，只應該存在於某些特定時候，而至於其他時間，則更應該表現出其他不同的情感，比方說堅持，比方說決絕，比方說冷酷，再比方說——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