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刀
第二十四章,刀
虞霧落知道雷說的是實話。
她功夫好來自習武上癮,虞家園林大多在內宅,卻不是遛馬的好地方,帶上豆蔻出門去範城,是豆蔻頭回長程奔馳,既然長行需要好蹄腳,豆蔻不傷到蹄腳才是怪事。
她再沒有其它的馬,豆蔻在內宅裏從不奔跑,主人怎麽可能騎術精呢?
搶到高山的馬追到這裏,沒少被這馬找麻煩,好幾回差點被它顛下來。
望著小路彎彎繞繞在亂樹纏蔓裏,地麵仿佛敲碎山石,虞霧落輕輕歎氣跳下馬,卻沒有走過來。
那晚遇險才會被他倉促親近,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萬萬不能。
她仰麵帶著歉意:“抱歉了,這禍事其實是我帶來,這回你總看清楚了吧,他們要殺的人是我。”
抱拳拱手:“多謝雷兄護送到這裏,不是我說大話,此間事情非同小可,咱們就此別過。”
取出懷裏一疊東西,隨手就分一半:“請收下這錢,咱們兩清。”
雷風起接過看是張張金票,這女子果然身價不低,她隨身帶著數萬銀子,這還隻是分給自己的一部分。
太平盛世的物價並不誇張,一年收入三、五十兩的人家衣食無憂,幾百兩不算一般人家的小數目。
雷風起很難分辨小虞身份吸引他,還是她獨自冒險讓自己擔心。
原地沉吟片刻,在小虞流星大步就要隱入亂樹後,雷風起帶著兩匹馬趕過去。
馬踩落葉宛若樂聲,虞霧落回身,眸光喜如星辰,隻一下,就黯然隱去,再次勸阻道:“雷兄,請聽我好言相勸,我奉命出來的,非接這發難不可,你真心不必跟來。”
雷風起品一下她的話,在自己感覺裏還是完全真實,而在他的感覺裏,他相當願意跟去。
天知道這小路上的風帶暖意,竟然讓他生出不舍。
他跳下黑馬,把馬韁繩送上:“你騎我這匹,有我在它會聽話,我騎這烈馬。”
虞霧落歡歡喜喜上馬,大黑馬打個響鼻像是反對,雷風起安撫兩句也就服貼。
帶馬前行的時候,雷風起忽然想到自己洗手的事情,而與此同時,虞霧落也才想起這馬鞍是外男貼身器物。
兩個人的心情同時一窘,一前一後的各自尷尬。
虞霧落掩飾般的道:“咱們耽誤一會兒,不會跟丟吧。”
話音剛落,雷風起打馬橫身,以自己高大身形擋住她,同時抽劍在手,擺出防禦姿勢,低喝道:“噤聲。”
虞霧落也不慢,雁翎刀出鞘。
垂掛前方樹枝的棕褐色枯蔓後麵,轉出兩匹馬,馬上人彩綢蒙著臉麵,挑釁眼神拋過來,打馬又走。
“咦,他引我過去?”虞霧落除去沒有出門經驗以外,妥妥的聰明姑娘。
雷風起淡淡糾正:“是引,我們。”直到現在為止,除去小虞口口聲聲說她負責,再沒有其它證實與自己無關。
江山,最動人心。
他再道:“不入虎穴其實可惜。”
“去!”
虞霧落興奮的吐氣開聲,感受著有什麽瞬間沸騰身心。
雷風起一笑:“去,你跟在我後麵,遇事不要著急上前。”
虞霧落漲紅臉答應,雷風起則是雙臂一暖,胸前自生溫軟,鼻端有香氛出來,讓他也跟著訕訕。
雷風起找到自己跟來的原因,不管她是什麽身價,他總是輕薄過她,要把這女子好好送回家去,再確定她嫁人無憂才行。
當下打馬奔騰如飛,兩個人很快追上逃跑的那一行人。
馬踏新綠,日往西斜,這一追就到晚上,期間利用午飯和提前吃晚飯,雷風起反複確認有一隻鷹在天空盤旋,緊緊跟隨自己。
夕陽跳下天際時,世間萬物自最後的光華中沉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潑灑般罩下。
黑馬不用勒,自己緩步,在夜風的走向裏,虞霧落模糊看到身前雷風起也凝淵身姿。
不得不說,雷的馬和主人通靈性,幾乎同步緩行。
虞霧落伸長刀尖,把一點亮光送往前麵。
忽然想到雷攜帶齊全,他應該有火折子。
兩個人幾時同時倏的出聲,雷風起沉聲:“收刀。”
虞霧落:“你到我後麵來。”
這個時候,再沒有比一大把暗器更能收魂魄的暗算,雷風起傾聽著天空上鷹嗥,提醒虞霧落收刀止光。
虞霧落想起來她的刀法是暗器克星,一麵招呼,一麵輕夾馬腹,試圖讓黑馬走到雷風起前麵。
千盞百盞的燭光猛的亮起來,重新還這裏白晝,草叢裏樹枝頭,層層疊疊挑出無數宮燈,式樣精美,外形新穎。
燭光下影影綽綽露出人的麵容,有彩衣翠袖的女子,有黑衣彪悍的大漢,有扶拐杖的老人,手挽著剛留頭的童子。
奇形怪狀應有盡有。
在前的雷風起,在後的虞霧落,無比默契的一個往前打量,一個往後扭身,把身前身後的人盡數眸中。
“三十三個人。”
“二十七人。”
以兩個人應對六十個人不讓雷風起懸心,他留意的是來者清一色江湖中人,那股獨特的草莽狂野,沒有什麽能遮蓋。
他先禮後兵,抱了抱拳,朗聲喝問:“在下兄弟二人有事返鄉,不知道好漢們在此聚會,衝撞見諒,我們這就退去。”
“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笑聲震動樹林,有鳥飛走,有野兔自樹後洞中倉皇逃命,慌不擇路時一頭撞樹上,還好沒有暈,稀裏糊塗辨個方向,紮入草叢中。
這中氣足的仿佛滔滔不絕江水,讓笑聲有時宛若橫空出世的炸雷,有時又宏大的像有名寺廟群僧敲磐。
等到打起來決計不可能一百招兩百招就結束,虞霧落暗暗想著,卻並不害怕。
她由衷鄙夷。
雷風起真沒出息,倜儻名將手下難道沒有兵馬,有能耐兵發宮闈強擁帝座,堂堂皇家血脈和江湖人勾勾搭搭的成何體統。
耳邊,忽然起怪聲,有什麽嗡嗡彈彈的鳴叫聲,仿佛夏夜蟲聲。
雁翎刀。
它在這眾多環伺中發出渴望般的低鳴,並以這低低嗡嗡聲傳到場中。
雷風起看看刀,又看看虞霧落月光下晶瑩麵容,不知說什麽才好。
這刀嗜血,從第一眼看到,雷風起就感受到殺氣。
這刀也接近或已通靈,它警示著今晚這個場合沒法好好結束,說不好血汪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