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煞雨:世界將我包圍 誓死都一齊
第七章 煞雨:世界將我包圍 誓死都一齊
小助理小桃兒早早坐在了駕駛室,劉歌率先一步登上了段星河的皮卡車,在後座找了個特別舒服的地兒窩著,段星河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上副駕。一扭頭就看見她自個兒抱住手臂又凝重又舒適地癱在後座上。小桃兒是晚上過來接人的,自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朝著段星河擠眉弄眼的。段星河目光怒斥他,少管閑事,這主兒可不是好惹的,自己在她麵前都泥菩薩模樣,不過剛剛那一幕確實足夠醒個三五幾百天的酒,他段星河縱橫酒局數十年,這種全場吃癟的場麵還是鮮少遇到,隻能說人虎真是不畏懼,此刻不僅對陳應生出一絲敬畏的怨氣,更為留守在裏麵的五哥捏把汗,不知道後麵該如何處下去。段星河碰碰劉歌手臂,她一口惡氣被陳應莫名其妙出了,此時又隱隱有隱藏不住的歡快,但在段星河麵前又不好表現出來。
“幹嘛!”劉歌強忍住喜悅。
“你們北方人都這樣性格嗎?一點就著?完全不考慮合作夥伴的?”
段星河也隻敢問到這裏了,今晚的局麵會發展到什麽程度他沒有把握,不嚴重的話在地資源可能會黃,嚴重的話這個項目也許都有點懸乎。
“老段,導演這個工種在哪裏都是禮讓三分的,有製作要求可以在合同裏提出來,現場這種施壓,陳導反應都算小的呢。”
還算小的呢?段星河真的被無語到了,他繼續問劉歌:“你們怎麽都這麽橫啊?”言下之意,竟然可以直接到這個程度,他確實不知該咋收場了。
“這哪是橫?大家出來做事,都是為事情負責任,你們要這樣想,隻能說思維方式不咋一樣。”劉歌指了指腦子,一想到剛剛陳應把中年局長懟得說不出話來就有點解氣,要是對麵是木尚,她現在絕對會更開心的。
“北方姑娘是不是越橫越能成事?”段星河被徹底整得不會了,劉歌擺擺手,清清喉嚨:“哪有,我們都溫柔著呢。再說呢,你們自己領導都說了導演像這邊的人呐,咋賴我們北方人呢。”
“哎,導演是真的有點炸了,我剛剛看到五哥脖子青筋都起來了,幸好這邊對接是小岩。”段星河一邊說一邊瞟著大堂出口,他隻希望五哥能把事兒平了,別把事兒再往上捅了,不然自己兩邊都得挨訓。
“就對麵那姑娘啊?一晚上盯著你們五哥眼睛沒轉過呢。”劉歌視頻看完了,甩開手機,癱在後座上,刺蝟毛縮進去就是一毛茸茸的小姑娘,段星河趁著對話情緒平和拚命點劉歌,希望對方在工作對接的節奏和強度上考慮一下本地習慣。
“有啥俗需要特意隨的??”劉歌不接招,話題轉向一邊。她現在最擔心的還是今晚這事兒被木尚知道了,本質上不是太大的事兒,但一想到他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發酵成什麽樣子,他才是劇組最大的炸藥,劉歌就一股頭疼要湧上來。
“您開口,”段星河模仿北方的大卷舌,搖著頭啟動車子。
“您開口,吳局,我們這都是互利共贏的活路啊。”在酒局上段星河儼然不是那個備受木尚和劉歌凶狠壓著的小段了,他土生土長於廝,學曆不高,但道行非淺,自然通曉一身酒桌上四兩與千斤的技巧,誠懇的虛與委蛇,哄得各個領導喜笑顏開的。從景區中心接到人,團隊領頭角色立馬就換成了段星河,他做主今晚全部開去市區,選了一家民族風情濃鬱的餐廳,這裏跟首府的文化氛圍又些許不同,大部分居民都是大山裏出來的悍族,性格血性剛強,做事極為幹脆,從族人擅長喝酒就可看出一斑。
被段星河敬酒的領導抬著手裏的杯子,高興地喝了兩大口,稱讚起段星河成長迅速,都能擔綱大項目了,聊著他早些年的趣事,剛進局裏的時候一天到晚悶在工位上都快把他那條屏幕看穿了,結果啥都沒敢出來,第一年挨罵都比吃飯多哇,現在出去了就跟著成五月幹得不錯。被調侃的段星河跟周圍的小夥伴都心照不宣笑出聲來。
段星河黑曆史被這麽明晃晃拖出來,他倒是憨憨一笑言語間全把功勞給到了給我領導。
“那還是得靠各位領導,那時候吃酒都不得行嘛,憨子兩個一樣。”
他一口就是一杯酒,又攀著身邊的成五月,眼睛都笑得沒有了。
“除了領導,就是五哥了,不隻是我,我們景州宣傳可靠著他麽。在此,我一定要感謝三年前,我們景州神讓五哥回來了,北京那個鬼地方…”
成五月噌的一下子壓住段星河亂晃的手,斷了他的口無遮攔。順勢舉起酒杯
湊近圓桌上方的中年男人尊敬地敬了對方一杯,被成五月稱為吳局的男人,和藹可親的擁了一下他。
“小五你站都站起來咯,肯定跟你喝一個喝一個。“成五月笑意抵達眼睛,桌上氣氛其樂融融,文化中心除了吳局和幾個幹事,還有一位女性,一頭幹練的短發,隱匿在幾位老爺們中,成五月舉杯的時候也多次朝她方向碰碰杯子。
吳局吃了一口手抓飯,混混沌沌的聊著:“我們景州啊,山好水好東西好,自家人可都知道,外頭人不曉得嘛,白搭!現在不是講個啥互聯網經濟嘛,我們老人不懂咯,就靠這你們年輕人推一把嘛,小五,我們這邊需要咋配合的噻,你跟小岩說了,她配合你。”
短發女孩小岩謙虛地笑笑,大方誇讚成五月給他們帶來的優良宣傳物料。
“你們倆搭配嘛,才有默契噻。”旁邊的小胖子見縫插針一句話,眾人再次喧鬧笑起來。
陳應左手握著手機,心不在焉的非常明顯。從接到電話那刻起開始了反胃,半道上翻江倒海的胃痛被辛勤在路邊買了一杯本地茶飲被暫時安慰住了。伴隨著生理的不適,她分不出半點精力來應付當下境況,這會兒甚至連精神活動都偃旗息鼓了。她坐在圓桌角落,有一搭沒一搭吃著飯,整張桌子擺滿了顏色各異的異域食物,一隻用南瓜地瓜等各類硬質蔬菜雕刻而成的精美孔雀頭矗立在飯桌中間,剛剛好對著她的頭,也藏住了她此刻過分泄露的情緒。
桌麵氣氛良好,吳局吃著過手米線,左右觀察,笑眯眯地詢問著成五月為什麽堪景活動沒有領導。成五月忙不迭解釋領導們要回去跟北京資方開個會議。他們並沒有計劃這場晚宴,木尚和席朗自然不知道的有這個臨時飯局,這般怠慢當然不能明說,成五月麵不改色的撒著謊。
老局長聽完隻是微微點點頭,他的目光落在孔雀頭的後麵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姑娘身上。
“我聽說導演都來了嘛,還是個姑娘家家呢。”
吳局說著說著朝成五月努努嘴,他餘光瞄了一眼躲在孔雀後麵的心不在焉的陳應。除了景區文化中心門前那一嗓子後,陳應就沒怎麽說話。成五月此刻隻能先按住好奇。她接了個什麽電話,放下電話後跟他吵架時的宏大氣焰瞬間都沒了,之後的活動都如同魂兒被抽走了,她不僅沒個跟領導示好的態度,甚至直接出現了無視對方的跡象,雖說這事兒不該讓她和劉歌來扛,但合作方怎麽也得有些樣子“做”出來。
“陳導!”
段星河連著叫了幾聲,孔雀頭後麵那顆頭毫無反應,鴨舌帽簷上還有被樹枝刮到的葉漿痕,成五月伸腳緩慢碰碰陳應,嘴上一邊謊話連篇解釋可能是北方人剛到這邊來對本地食物十分感興趣,才會這樣。他在桌子下麵拉了她的衣角,段星河聽了都覺得離譜,吳局倒是很買賬這個話,又開始介紹本地美食。他繼續在桌下攥她,直到陳應轉頭過來看著他,一雙單鳳眼不帶情感,盯久了毫無媚色,倒讓成五月隱隱有點發怵,他知道這個借口拙劣透了,尤其是他還知道陳應對美食並不怎麽感興趣的事兒。
“是嗎?導演,可還算喜歡我們這裏?可得把我們這裏拍好看點,小五剛可說了,我開口,都沒問題。我要退休了嘛,服務了景州一輩子,自然希望它越來越好,我聽說劇組裏導演最大,就厚臉皮跟你開個口咯。”
陳應在懵懵中被對麵喊話,她停止了對成五月無神的注視,被成五月喚做吳局的中年男人身旁那道目光似乎才更加紮眼,她隻捕捉到“跟你開個口”幾個字。陳應對這種場合深惡痛絕,她在左書真那裏吃過虧,高姍姍也沒有仁慈地放過她,她一直不明白,在與合作方對接的過程中,見麵就見麵,為何要吃飯,吃飯也就罷了,還要她敬酒,現下聽這意思還得插手到內容創作上,她的上一段憋屈還沒釋放,這是趕著來一場下馬威是吧。陳應這幾天積累逆反情緒在短短幾秒鍾像是將泡騰片扔進一杯清水裏,委屈如煙花一樣瞬即炸開。她緩緩站起身來,武裝起淺淺笑容,像許多次左書真教導她的那樣,謙和有禮,充滿魅力地對著吳局舉起了杯子。
“您開口,”,她笑容得體,飯桌上氣氛和諧,都看著陳應,成五月甚至要開始感激她的及時醒悟,以及禮貌和得體的態度。
眾人都愉悅地看著這即將發生的融洽的一幕,小岩甚至舉起了手機,準備留念,隻見陳應看了一眼酒杯繼續說。
“我,就得答應嗎?”
她說完這句,臉瞬間垮下來。麵前的孔雀頭紋絲不動,剛剛還笑意喧鬧的包間聽聞此句迅速地安靜了下來,吳局的小杯子停在了嘴邊,小岩的手機也在半空中停了下來。陳應輕輕環了一下四周,最後落在成五月驚訝的臉上,繼續說道:“誰規定的嗎?你們這的規矩,還真是夠多又別致啊。”
吳局的手停了下來,一直掛在臉上的淺笑也像突然踩了刹車。段星河本來遊動在桌邊不停添酒,話音間也猛然停住了。房間裏隻剩下空調風呼啦啦的聲音,一點兒沒降下溫來。
身後推拉門“嘭”的一聲,劉歌打完電話回來了,包間氛圍怪異,與剛剛離去的模樣迥異,陳應站起來捧著一杯酒一動不動,對麵中年領導略帶審視地盯著她,劉歌看了兩眼段星河,眼神詢問發生了什麽。成五月最先反應過來,他狠命掐著左手的虎口,腦海中迅速組裝著措辭,來不及收勢蹶了一下椅子,竹椅跟地麵擦出些許尖利聲。準備轉過身來跟吳局賠罪。要是知道她是這個性格,要來這招,成五月這幾天打死也不挑釁她,木尚真是不夠了解她,這哪是難對付,這簡直就是一不定時炸彈。
“哐當”,竹筷擱在桌上的聲音清晰可見,吳局正坐,成五月停下了動作。他對自己剛編的借口毫無把握了,隻能忍住情緒等待著吳局的下句,一群人大氣都不敢出,寂靜的包間隻有空調風呼呼不停歇,場麵的尷尬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打破。
“哈哈哈哈…“
吳局爽朗地大笑了幾聲,打破了包間內的寂靜。他換了一副平易近人的臉色對著陳應說:“有原則!導演的性子很像我們這邊的人嘛,性格有點直呢。”他仰在椅背上指了指旁邊的短發女孩。
“跟小岩有一比咯。”吳局長重新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圓桌四處像聽到了發號司令一般都迅速站了起來。
“是呢,是呢,陳導來這一個月,我們學到好多呢。”段星河不停地打著哈哈,這要是一頁聊天頁麵,他就恨不得扔一噸表情包出來,趕緊刷過去。
“導演有這股魄力,事情交給你們肯定沒問題呢,你這麽說,肯定是想得周全了,我們外行就不多管閑事了。”吳局夾了菜往嘴裏送,半開玩笑繼續說道:“我們這裏男的就得服霸氣的姑娘管,才有作為呢。”他一邊懷柔一邊威脅。
“吳局,那還得仰仗您指導,不過您看咱們這團隊,是不是嘛,放心的嘛。”段星河搶在吳局喝酒前開口:“吳局,您這麽相信我們,我代咱們團隊再敬您一杯,我幹了,您隨意。”他一口悶了下去。
“哈哈哈,這小子,你們看這模樣,誰短了你酒一樣的。客套話就莫說了,回頭需要我們配合的,跟小岩對,景區這邊全力支持。”
“謝謝吳局…“
“互利共贏,這次搞好了,下次不愁嘛…“
觥籌交錯再次上演。成五月揉了揉被自己掐得發紫的虎口,他瞟了眼陳應,那杯酒安安靜靜地擺在麵前,一滴未少,她倒是麵色如常,成五月憋著一口巨大的氣。段星河恭迎前後,極力促使場上氣氛好轉一些,辛勤大氣不敢出一下。劉歌埋著頭,在想這番場麵如何交代,不出意外,明天開會木尚就會知道,她不能想象木尚會如何發酵,又擔心木尚拿這一條朝席朗開刀,劉歌瞥了瞥心不在焉的陳應,完全不知道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才把情緒一直比較穩定的陳應逼成這樣,但現下也不是個詢問的好時機,等晚上回去再說吧。劉歌在心裏大大歎了口氣,給陳應發了一段消息。
牆上的鍾表端端指著九點半,成五月在天色大亮中醒來,手機上一堆未接來電,段星河讓景區留了時間給堪景組,昨晚大家都喝得累了,休息好了下午過去都行。成五月這才翻身看著滿房間亂扔的衣服,揉了揉宿醉後還有點疼的腦袋。
嗯,段星河和劉歌被小桃兒接走了,滕然是下午開車直接回了州府,所以自己和辛勤是被誰運回來的?斷斷續續的回憶連不成片段,他甩了甩有些宿醉疼痛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