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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慌張:腿給我抱抱

  第十八章 慌張:腿給我抱抱

    “段星河,請你今晚八點前必須空出時間。”陳應還沒有到工作室就聽見劉歌絕望的咆哮,她把鮮榨西瓜汁放在劉歌麵前,安撫地拍了拍她肩膀,劉歌鼻子眉毛皺在一堆,痛苦麵具猶如焊在臉上一般。她向陳應點頭致謝後,罵罵咧咧地拿起吸管就是一頓猛戳,仿佛手裏不是柔弱的西瓜汁,而是千裏之外的段星河,砍幾刀才算解恨,“嘭”的一聲,西瓜汁爆出來,濺了陳應一胳膊,儼然一個“案發現場”。陳應無奈聳肩,哭笑不得。


    “啊,不好意思,導演。”劉歌連忙對著“案發現場”各種“消屍滅跡”。陳應顧不上“血淋淋”的手臂,努努嘴問是怎麽回事。劉歌咽下一口西瓜汁,跟陳應大吐苦水,這個段星河做事風格按土話說就是蛤蟆守莊稼,戳一棒才動一下,總是把事情拖到 deadline 前搞定,劉歌跟他打配合像每天都在和空氣打拳,搞得劉歌都快把內髒燒透了。兩人工作習慣一直都是吵架的焦點,一到視頻會議,就能嗆嗆好久,一個節奏過快,一個節奏過慢,真是無法調和的矛盾,好在現在大家都算熟悉了,兩人之間都是明著來,也不打肚皮官司。劉歌吐完槽又開始勤奮地幹活,段星河賤兮兮在群裏一口一個“歌歌姐”,劉歌慪得不行。


    “誰是你姐姐?!我沒那麽醜的弟弟。”


    “終究是我的錯,是弟弟我長得礙眼了。歌歌姐,我去學習隱身術了。”


    ,,

    群裏再次陷入一片寂寥,劉歌常常認為自己遭了男版“職場綠茶”的道,一和段星河對工作,她就豎起個眉毛。陳應常常被聊天記錄逗得捧腹大笑,以為自己置身段子群,兩個活寶。


    回北京一周,陳應和席朗完成了補充選角,左書真牽頭的兩個公司推薦了幾個不錯的演員,陳應麵了幾次都覺得不錯,就順勢定下來。前期籌備最後一環順利結束,陳應跟席朗商量,劇本會幹脆就挪到那邊去開,一塊兒也好溝通。再過半周就可以全部飛過去。在忙碌的間隙,左書真打電話過來約了一頓飯,他語氣平和,為了感念他伸出援手,陳應應承下來,周六的晚上約在東三環的私房菜館裏,兩個人很久沒有這麽平靜地吃完一頓飯了,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爾虞我詐,大家都像是長大了的成年人,再也不糾結於那些講出來夾雜著雙方都很難堪的過往。


    話題大部分圍繞著工作展開,菜色不壞,甚至很多都是陳應家鄉特色菜,她吃得放鬆。對左書真,陳應依然還是沒有完全擺脫被控製的恐懼,但時間流逝,某些累積在兩人身上的舊傷也在慢慢結痂,她崇拜過他,也服從過他,甚至喜歡過他,唯獨很難說愛過他,盤算起來,陳應好像也沒有太多吃虧的感覺。


    快十點才散場,陳應沒讓左書真送他,也沒上地鐵,她目送左書真的車消失在三環的車流裏後,走到主街上,沿著朝陽北路慢悠悠地走了好長一段路,綿延不絕的朝陽北路,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北京就永遠是這樣的北京,永遠也不會有安靜的時刻,即使是晚上 10 點鍾光景,街道上依然人潮如如織,車來車往。整座城市在白天吸收到的龐大燠熱此刻從每棟大樓裏傾瀉而出,無數條音軌纏繞在一起,成塊的熱浪、嘈雜衝向人群,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平行世界裏掙紮和忙碌,無論是怎麽樣的周六,無論是多麽深的夜,依然不改其色,好像每個人都能從忙碌的流光之中攫取片刻的榮光,加持於身,從此就榮耀非凡。


    她路過青年路口,抬頭看見了夜空中隱隱約約的下弦月,飛馳不絕的車輛,層層疊疊的人群,萬重嘈雜的聲音,眼裏卻感覺不到多少流動的生氣,她下意識地點開手機相冊裏,倏忽之間滑到那張綠意盎然的照片,是送完成五月後回家那晚路過的那條美得冒泡的大道,她停車後心犯柔情拍下來的一張照片,她盯著這張照片出神了一小會兒,雙指觸碰放大,林立的樹叢裏有隱隱的燈光閃下,突然之間,陳應的心好似瞬間被拽到了無比幽靜的曠野之中,風從無垠裏吹來,掠過她裸露的額頭,清涼又溫柔。陳應端詳著噪點極高的照片,小城午夜的路燈光暈明明暗暗籠罩在樹叢之中,她笑意爬上眼角,甚至自己都沒有察覺。她打開了朋友圈,不帶任何文案濾鏡就直接發了出去。


    工作室被段星河布置得溫馨,大長桌上全是新鮮可口的水果和小吃。工作室裏已經有嘈雜交談聲音。準備九點開始的劇本圍讀和導麵會。陳應放下文件找地兒坐下,聲音啞到全是氣聲,真的是啥事都能趕上,不知道是飛機上冷氣太足還是邊境氣候煞人,陳應這次過來當天身體垮半截。她啞聲啞氣的,全辦公室人都回頭一瞧,劉歌遞了杯水給水給陳應,給大家解釋了一下,導演這兩天身體有點不太好。今天讀本,希望討論的聲量可以低一點,陳應擺擺手,拿起手上的白板點了點,示意沒什麽關係,她可以寫在白板上。


    “導演,拿藥了嗎,讓小桃兒給你取點?”段星河說著就想讓小桃兒起身。


    “沒事兒,中午讓辛勤去幫我買點噴霧吧。”


    話音未落,滕然和之前就約好的幾個女演員都陸陸續續到了。這幾天除了過了本子,還得麵試幾個木尚在本地的文化公司簽約的藝人,然後定角色,陳應隻需要做好使勁兒挑演員的心理準備即可。


    木尚早幾日又飛回來監工。幾個漂亮的女孩坐在沙發上,他聽到前麵對話也湊上來問了陳應的狀況,語氣裏可並沒有什麽關切可言,仿佛這小半個月都過去了,他氣還沒有消。陳應謝謝他關心,咧嘴笑笑擺擺手,讓劉歌直接開始。


    “喜歡很難講理由的,喜歡她的時候連自己都亮起來了。”滕然拿著劇本跟女演員對讀起來。


    “哢噠。”一聲開鎖響動小小響起,門外透進來一絲光,成五月貓著身子進來了,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劉歌轉頭跟陳應對眼神,他怎麽來了?陳應聳聳肩繼續一邊捕捉演員性格一邊調整台詞氣口,主演們的本子過得非常快,但木尚簽的這些小藝人甚至連普通話都不標準,陳應手裏的筆轉得飛起,頭發被抓得有點亂。對完幾集後,中場休息。她端著第三杯咖啡去了樓道,邊抽煙邊想轍。拍攝前,一個個難題像獲得大赦的狂徒一樣飛奔撲向陳應,她隻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腦袋瓜每天都像超速處理的 CPU,還得不停安慰自己辦法總比困難多。


    “很難哦?”陳應拿起第二支煙的時候,後背傳來一句聲音,是成五月。


    “還行,可控。”陳應回了一句,遞過煙盒給成五月,成五月搖搖頭,“勁兒小。”陳應白了他一眼,挪了幾步,讓了個窗台口給他。


    “你今天跑來幹啥 ?還嫌不累?”本來這種活兒也不關他的事,現在不好好養精蓄銳,到時候開拍了又得找她掰扯,陳應想勸他趕緊回去好好休息。


    “你嗓子不舒服,還抽?怕死不怕死啊?”成五月沒回答陳應,隻顧盯著陳應手上的煙,陳應回應他的質疑噗嗤笑笑。


    “死不了,困得慌。不抽沒有精神。好不容易沒通告了,你不擱家休息。”


    “少抽點,身體還是重要,別硬抗。”他沒有理會陳應的問題,聽著沙啞的嗓音,這般拚命隻替她覺得些微不值當。


    “嗯,在恢複中,吃著藥呢,一會兒讓辛勤買點噴霧。”她抽完最後一口。


    “你們北方姑娘也是真的太能,扛了。”


    “工作的時候不都這樣?”


    “不這樣。”他吐了一口煙,篤定地回答。


    “那是怎樣?”


    “我哪知道,我沒怎麽跟姑娘工作過。”


    ,,

    陳應清晰地聽到幾聲烏鴉叫往天空飄過,她真是服他有時候張口就來的狂妄,聽聽,這是人話不是,幸虧小岩妹妹沒在,不然得多傷心。陳應有些沒控製住手上的煙不由自主就想招呼到對方身上,他躲得熟練。


    “慢點,別搞出工傷了。”


    “能動手就別說話,況且現在我也說不出話。”陳應打完還指指自己的嗓子。


    成五月還想再調侃她兩句。陳應的微信響起來,滕然的頭像赫然跳動,成五月也看到了,陳應把煙一掐,摁滅微信就進屋了。滕然看見陳應進屋,往前一湊,隨後就看見成五月跟著進來,疑惑如他:“咦,你倆關係都這麽好了?”陳應順手就把劇本砸到他頭上,他揉揉頭發,傻乎乎又開始笑笑。


    滕然是本地人,中等個子,久經邊境陽光考驗的他黑得不像是中國人,喜歡穿當地服飾,陳應從見他的第一麵起他就穿雙拖鞋,這麽些天就沒沒見他換過,除了開車時。滕然是個逗比,盡管經曆過很多不為人知的如意和小有成就的事業巔峰,但不妨礙他卸甲歸田後繼續當個逗比,


    “滕然,台詞記熟了嗎你,到處亂晃?”


    “還沒,需要您~的指導。”


    “小學畢業了就不成問題。”陳應刻薄他。


    “那沒問題!!嘿嘿,我初中可讀了五年呢,認字兒能力強得很。”


    工作室哄堂大笑,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兒嗎這是。陳應無奈跟著笑了笑,劉歌告訴她下場試滕然母親的戲份,母親的角色是閃回結構裏的,戲份少,情節比較散,但是戲比較誇張,在本地找不到合適的人。來試戲的阿姨還是托成五月找的,隔壁市的一個阿姨演員,有過表演經驗,屬於風情萬種那一掛。陳應看著手裏的資料又回盯了一下成五月,正好撞上他來回巡視的目光。陳應眼裏的玩味顯而易見,成五月一臉無辜神情繼續玩著手上的手機。切,還真是本地小霸王人設了,誰都得賣他三分薄麵。陳應在心裏隱隱吐槽。


    “來吧,滕然媽媽演員到了嗎?我們試下這場吧,老段騰個空地兒,這段肢體表演比較多。”陳應邊說邊走到辦公中區,飾演滕然母親的金阿姨也到位了,辛勤講完戲後她拿著本子嘀嘀咕咕背了老半天台詞了,陳應眯著眼撓撓亂成渣的頭發,突然記起來跟金阿姨對戲的另一位男主角高遠還在飛機上。


    “老段!”陳應招呼在一旁神遊的老段,“你來走走高遠的戲,我忘了他還沒來。”


    “我嗎?導演!”老段瞬間開啟戲精模式,誇張地擠擠眼淚:“天啊,母親啊,您看到了嗎?我出頭日子到來了!”


    工作室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氣氛頓時歡快了許多,陳應有點無語,聳聳肩看了一眼段星河,沒成想倒是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導演,你總是對人家這麽凶,五哥惹你都不生氣。我到底哪點兒比不上他嘛?”說歸說,段星河還雙手並胸前,扭得快起飛了,一幅正宮娘娘姿態,怨婦眼睛盯著成五月,突然整個房間神奇般地安靜下來,角落裏拍花絮的小桃兒和辛勤都兩臉懵逼地看著中心區。


    這哪跟哪兒啊,陳應的頭都罩不住霧水了,劉歌也納悶,這次回來氣氛全然不同不說,段星河更是跟之前相比變了個狀態,常常在話題中探足深入,總是開些奇奇怪怪的玩笑。


    “誒誒誒,還是年輕人有激情啊。”木尚的聲音插進來,剛剛的烏鴉叫好像停了下來,一股陰陽怪氣的幽默感衝破出來,但也切斷房間裏莫名其妙的曖昧玩笑。


    “木總,你可要管管段老師啊。”劉歌把住話口轉移話題,“知道的以為他戲癮上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資方進組呢。”


    “歌歌姐說行,我就行。”老段自覺出列,妖嬈地結束了這段插曲。小插曲結束在調笑之中,金阿姨和老段開始對詞,三小段對的磕磕碰碰的,陳應最後調台詞都調得壓不住歎氣。


    “阿姨,你跟我讀一遍,來!”,陳應拉著金阿姨一句一句地帶:“大喜,你聽媽媽講,年輕的時候媽媽也有這麽個夢想,但是,”金阿姨帶著一口地道的口音,偶爾能聽出一點普通話的語調,陳應帶了三次依然覺得毫無成效,對待這樣的演員她也不能明著發火,台詞這方麵還好說,同期聲隻錄參考音,後期搞定就行,但是表演必須得要定個風格,陳應隻能頓兩句然後撓頭想辦法,翻了幾頁劇本,她幹脆找了一段肢體表演的戲份。


    “這段的肢體是非常誇張,周星馳電影裏那種無厘頭的氛圍。您到時候直接趴在地上抱住大喜的腿不讓他走,一臉哀泣地看著他,懂嗎?”陳應捏著嗓子卡著聲音出來,“阿姨,你試著抱著老段的腿表演一下這段。”金阿姨看著陳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一遍又一遍,試到第五遍了還是不行,不是台詞嗑不動,就是肢體不協調。


    不行,不行,怎麽都不行!她的問題依然是找不到風格點。


    陳應一手抱胸,一手磕著牙,挪動著步伐,站在金阿姨的位置上,轉身把摸魚的成五月拽出來。


    “成指導,你腿借我抱抱。”她想都沒想,幹脆給演員做個示範,讓她進入情境中,情急之下直接呼喊了成五月。工作室再一次陷入鴉雀無聲的境地,大家齊刷刷地望向試戲中心地,成五月猛的被拉到中心區,還沒反應過來,陳應已經半躺在地上。小桃兒和辛勤再一次兩臉懵懵地抬頭。


    ,,

    “大喜!”陳應半躺在地上,抱住成五月黑黝黝的小腿,抬頭哀怨地看著他:“你要怎樣才能不拋棄明明?”


    所有的人都覺得畫麵靜止了不止三秒鍾,直到成五月反應過來,他努力理解著導演的意圖,迅速調整好身形,腿上上勁,使勁兒挪挪雙腿,拖著陳應走了兩步,咆哮著配合她演出,使勁抓住和她對戲的感覺。陳應被他拽走了兩步,頓時大哭起來,口中還囁嚅著。成五月努力回憶劇本中這一場。下一個動作便是嘴一撇,右腳一抬勁,踢了一下,把陳應蹬開,她聰明地借力,反身滾向一邊。成五月瞥一眼連忙追上本意是用手去拽陳應,但是劇本寫他左腳一拐,一不小心右腳又踩在陳應的身上,被明明看到被誤會。陳應盯著他“下”得極其自然的右腿,眼疾手快,雙手死命就迎著抱緊,兩人扭打在一起。


    成五月右手撐在陳應的背後,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沒讓自己塌在陳應身上。她吐出一口氣,噴在成五月的脖子上,急促溫熱,他瞥了一眼她的臉龐,沒人看見的角落,她右耳耳垂正在通紅。成五月迅速起身,陳應也立馬鬆開了他的大腿,辛勤眼尖手快拽了陳應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側身對著金阿姨再次指導,讓她盡量誇張一點,符合喜劇誇張感,不要太過認真,會很別扭。她退出中心區,右手自然地撫了右耳的頭發,披下來的碎發遮住了通紅的耳垂,再次整理了衣服,鎮定開腔。


    “老段,你再跟阿姨對一對吧,幫她找找感覺,大喜媽媽回家要背台詞啊。”


    陳應回到位置上一邊休息一邊改詞,幹涸的嗓子這下真的宛如冒火,剛剛那一嗓子真的是要把喉嚨幹廢了。有問候在她耳邊響起,抬頭,滕然正湊在她桌前,麵前擺滿了一口袋的藥。


    “你剛剛跟成五月怎麽回事啊?”


    “在試戲啊。”她皺眉,調整工作狀態。


    “你倆念出來的詞怎麽像是渣男拋妻棄子啊?”滕然歪著腦袋盯著角落裏的成五月,嘴巴卻在跟陳應打趣。她迅速抬眼盯了一眼滕然,凶狠不自知,嚇得滕然迅速變換臉色,連忙掏出藥,遞出去。


    “呐,剛下樓給你買的,跑了好幾公裏呢。這是口服的,這是噴的。”滕然把麵前的藥袋子打開,“關鍵時刻,關心你的人除了我還有誰,你為什麽總是看不到我的一腔熱,”。


    陳應連忙噴了幾下,點頭謝謝滕然,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劇本上,止住他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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