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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相信:原來你就是我自負的膽量

  第二十一章 相信:原來你就是我自負的膽量

    籠罩在大雨之中的拍攝場,圓圓滾滾的菠蘿蜜懸掛在樹葉之間,陳應坐在監視器前麵,盯著攝影機走位,劉蕪跟高遠走了一遍。


    “一號小角度正固定。二號機搖慢點,拉走給全景。二號機穿了!成指導!一號機景鬆一點!演員記住走位和定點,我不喊停就不用停。”陳應看著監視器,跟對講機狂吼。


    第一遍,陳應沒喊過,成五月以為是演員狀態問題,????????他坐在軌道上等著陳應調整。監視器前她緊蹙眉頭,然而一陣躁動,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她突然衝進雨裏,跑到成五月麵前,目光真誠看著他,成五月被她濺一身水,一臉懵住,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啥藥。


    “成指導,直接肩扛吧,直接跟著高遠,我想要實境感,奔跑的時候帶點呼吸。”陳應指著高遠的位置跟成五月比比畫畫,她著急的時候語速極快,需要旁人精神高度集中才能跟上,成五月一邊消化她的策略,一邊想如何運鏡。


    “OK 嗎?”


    盡管是詢問的姿態,但陳應的語氣根本容不得對方說一句“不”。成五月腦子裏麵動線和燈光布置都過完了,才篤定點頭。


    短暫歇息後各部門再次準備妥當,成五月扛著機器站在霧蒙蒙的雨中,幾個助理全身已經濕透,一邊保護機器,一邊保護成五月,跟焦員苦不堪言,奈何看到成五月麵色無常,隻得硬著頭皮仔細跟上。豆大的雨落在成五月頭頂上的保護傘上,滴滴答答的。


    陳應盯著監視器喊開始。


    瓢潑大雨之中,成五月追著高遠奔跑,燈光組和場務一直高度配合,大氣不敢喘。鏡頭內,高遠衝出門外,大喜一臉難過地接著往外跑拉住高遠。


    “大喜!”


    高遠卯足勁奔跑:“不想聽,你這些理由隻能騙自己,大喜,我當你兄弟!”他轉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等著大喜接台詞。


    大喜:“,,,”


    ,,,


    大喜沒接上台詞。


    “哢!”


    陳應略帶失望地再次從監視器前抬起來頭,現場已然不是一個玩笑就能調節好的氛圍了,她急不可耐地衝進表演區,執行導演還沒反應過來。暴雨打在成片成片菠蘿蜜樹葉上,反而匯集成更大顆的雨落下來,陳應衝鋒衣短暫地扛住了,但順著帽簷流下的水早已經將她澆了個透。傾盆的雨讓大家情緒有點不受控,被淋了個透,卻一直在 NG,滕然有點愧疚,陳應壓製住火氣跟他回看表演片段,平靜地安慰他。突然間,陳應感覺頭頂上的雨聲小了很多,她抬頭看了一眼,一頂大黑傘擋在了頭頂,陳應轉過頭來感謝來人。


    “應姐,打把傘吧,雨衣防不住了。”辛勤撐開打傘,雨水順著傘簷形成了結界。


    “沒事兒!”辛勤指著成五月的方向,“五哥未雨綢繆,之前不知道哪裏找出來讓我備著。”陳應順著傘沿兒瞟了攝影師區域。成五月認真地看著監視器,絲毫不關心這邊發生了什麽事兒。


    “最後一遍啊!詞兒啊,詞兒啊!各部門打起精神來,準備再來一條。”陳應一邊叮囑滕然,一邊被大黑傘護送回監視器旁。雨依然落得密集,快連城瀑布一般,滕然調整好情緒,大家等著陳應的“開始”。


    雨幕之中,高遠和滕然激烈爭吵後背道而馳,成五月給完全景後,追著高遠奔跑在雨幕之中,晃動不安,高遠負氣回頭的情緒被他抓得極其精準。二號機躲在角落裏捕捉特寫,隨著一聲嘶吼後,成五月變焦,大雨滂沱之中,高遠孤零零的身影在無限延伸的路上落寞定格。陳應坐在監視器前,雨幕宛如銀幕,和著雨聲,五秒鍾的時間裏,她已然在腦海中剪輯出來這場雨戲。


    “哢!”


    高遠從遠方走回來,帶回來一身水,大家站在原地等待陳應看完監視器宣布結果。


    “過”!

    隨著陳應一聲,全場人一口氣憋著終於出來了。她扯掉雨衣癱坐在椅子上,檢視鏡頭,等劉蕪補完空鏡回來,劉歌就宣布市裏的戲收工。大家忙忙叨叨收拾東西,現場喧鬧異常,在準備撤離時雨幕又開始漸漸變小,眾人喟笑不止,這到底算天公作美還是不作美啊?陳應有一種被透支的愉悅湧上心間,真是隻有在片場才能遭遇此種心情,直到此刻,她又找回一絲對影像熱愛的本能激情,像是學生時代那樣,自己就是自己的甲方。


    八月的熱帶小城,天氣的心情誰也不好捕捉。在大家積極收拾器材,準備回酒店時,大雨悄然落幕,天邊甚至出現紅彤彤的晚霞。雨後天空出現了兩道彩虹,滕然第一個發現,他耷拉了拖鞋跑到陳應身旁,搖著她的手臂。


    “導演,有彩虹,快拍空鏡,快!”


    好多同事聽見他的話,都舉起手機記錄這樣的時刻,片場氣氛一時愉悅起來。陳應看著天邊,也有點高興地扯著嗓子吼了一聲:“是挺漂亮的!成指導,錄個空鏡吧。”


    “嗯,桃兒,給導演錄個空鏡。”


    成五月全身都濕答答的,指揮著大家收器材。帽子擋住了他神情,隻是毫無感情地布置作業,

    “成指導,”陳應試圖叫住成五月。


    “收工!”劉歌的聲音截住陳應。


    陳應召集各部門開了個短暫的複盤會,希望各個環節梳理一下問題,爭取轉場後高效完成拍攝。不出所料。依然還是劉歌和段星河吵得不可開交,很多溝通環節和執行環節,都需要磨合匹配,大家都需要時間。


    陳應坐在沙發上,扶著額頭,熬了這些天陡然鬆懈一點點下來,胃痛立刻找上門了,下午淋了雨,沒有完全好的感冒隱隱加重了,她打了個噴嚏,都沒掩蓋住段星河和劉歌的拌嘴聲。


    “劉歌,你相信我。這事兒不會有第二次。”段星河邊轉身邊繞著桌子說。


    視頻那頭木尚卻沒有憋住,脾氣瞬間就上來了:“老段,我跟你怎麽說的?製片成本不用過分節省,該用錢的就得用!”


    “劉歌,今天道具組出了啥問題?”席朗在視頻那端問道。


    劉歌把單子一拉,“道具組長前幾天講導演組給意見給的晚,大型道具沒有時間準備,這幾天拖了進度,但是前幾天需求就提出去了。直接對給老段的。”


    “影響到拍攝了嗎?”席朗繼續追問。


    “沒有大的影響,解決倒是很及時地解決了,但是這個狀態之後不好應對。”


    “劉歌你跟幾個組長好好對一下,現場和導演組之間及時聯係。配合打好即可。”席朗一錘子定音。


    “嗯,明白。”


    陳應捋了捋手裏的備忘錄,“要不,咱,先吃飯?邊吃飯邊聊?”


    “吃飯!先吃飯再說。”縮在角落裏的成五月也探出頭。


    “你們先吃吧。老段,你跟我聊一下。”說完,木尚就吧嗒一聲下線了。哎,他什麽時候才能明白劇組工作並不是像投行那樣樣樣可以估算操盤,路途中的工作有點差池是很正常的,每次一遇到點事兒就暴躁興起,管不了成五月,就隻能拿段星河開刀。


    “老段沒啥壞心思,第一次對這種項目,讓劉歌多擔待一些,這個你可以相信我。”吃完飯的路上,一群人散著步回酒店,陳應收到了成五月發來的微信,她想了兩分鍾,回了他:“不是大事。”


    四天下來,對成五月,陳應當然是積累了更多的疑慮,但又沒辦法衝著當事人詢問。然而成五月表現優秀,她不知不覺已經卸下了一部分在北京積累的擔憂。唯一讓人感覺異常的是,成五月有著顯而易見的疏離,他顯然不如前段時間那般親切,片場按照陳應要求來,走位練習都相當配合,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多餘的話頭,陳應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攝影師,完完全全的執行者,不提供任何一點個人意見,如果陳應是第一天認識他,絕不會有這麽疑慮,但這麽天接觸下來,成五月的表現過於冷漠了,這才讓她捉摸不透。


    “老欒,最近咋樣啊,忙嗎?”九點鍾光景,陳應給欒恩玫發微信,不出半分鍾,視頻電話果然就過來了。


    “我說過!不要叫我老欒,聽起來非常沒有現代感。”欒恩玫中氣十足的語氣讓通話時間瞬間亮堂的不像是午夜時分。


    “小點聲我的姐,這麽一大晚上你擱哪兒蹦躂,這麽有勁兒?”


    “你第一天認識我?新鮮了,我什麽時候晚上不有勁兒,晚上不有勁兒還是人嗎?”


    “打住!姐妹!我求你了。跟你聊會兒正經天,你他媽能把車開到 50 號公路上去,幹嘛呢你?”


    “我正給傻逼製片人趕劇本大綱,一體育電影的大綱,晚上才從體大采訪,我的媽!你知道嗎?我今天晚上才明白我的人生目標是啥。”欒恩玫興奮得恨不得從手機那端跑到陳應麵前給她形容見到一群精壯男子的幸福感。


    “是啥?”


    “我就希望體大的小哥哥們把二維碼貼在身上,我一排排掃過去,一個都不拉。”


    “你人生目標是不是過於短淺了?”


    “然後,每天晚上都能來個小哥哥傳授我一項體育項目。為中華之崛起而鍛煉,義不容辭,毫無天理。”


    “你他媽,欒恩玫,算了,我為我的行為道歉,就他媽不該找你聊閑天。”


    “你敢掛,陳應,你掛你他媽光棍一輩子。”


    多會找命門掐啊,真不愧好姐妹呢。陳應被欒恩玫逗樂,並且開機初期拍攝的緊張勁緩緩散去,她從來都是這樣,一件事情沒有把握到節奏時,自個兒都是壓力源,以前跟欒恩玫做校園劇的時候,欒恩玫天天罵她,就這情緒和狀態怎麽拍甜甜大的校園愛情啊,不知道的還以為陳應在做啥校園暴力社會專題片呢,眉頭那叫一個緊鎖。幾年過去了,做事經驗老道了,這種基因裏帶來的本能反應依然沒有得到改變,陳應給欒恩玫聊左書真過來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


    “那個周扒皮,哼,可別提了,昨天遇到三三。跟我吐槽。說他現在手上幾個項目在做,有一個比較成熟的,已經簽了一個合作過的導演,準備做懸疑劇,現在找編劇呢。”陳應聽著好姐妹的吐槽,幾年前的時光仿佛一瞬間再次滑到眼前,她趕緊搖搖頭,阻止自我浪漫化。


    “有錢不掙王八蛋啊。”陳應笑嗬嗬回了一句。


    “話是這樣沒錯的,但是我這不是考慮你感受嗎?”欒恩玫尾音拖的老長,“他問過我價格,現在多錢一集。”


    “給我宰,狠狠要。”陳應開著玩笑。


    欒恩玫笑作一團,喝了一口手邊的紅酒,比了個國際手勢,陳應繼續跟她了最近發生的事兒,還道出了自己對成五月的疑惑。她想起來開機前的那夜成五月打來的那通電話。


    陳應看著屏幕上來電,她抬頭看了眼劉歌,轉身往陽台上走去。


    “休息了嗎?”


    “沒有呢,什麽事,成指導。”


    成五月坐在二樓的搖椅上,一時語塞。剛剛想問什麽來著,突然好像忘了,瞟了一眼工作台上的圖畫,才組織語言開口。


    “你之前隻跟我聊了大致的思路,不聊聊具體的分鏡嗎?”調整了語氣,盡量顯得是為了工作才打這通電話。


    “明天就要開拍了,是不是忙不過來?”


    成五月見識過籌備期的導演有多勞累,幾乎沒有個完整的覺睡,以前陸嶼一到籌備期頭發都是大把大把的掉,身邊配三個助理都忙不過來,陳應現下還隻有一個辛勤,還是個新手,他不知道她能應對幾分。


    陳應稍微隔開了一下電話,現在才問這個話是不是有點晚了。陳應想起在北京觀看的號稱出自他手的獲獎短片,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心裏的計劃是開機當天拍攝戲份不太緊要,具體看他掌機情況,再做調整,如今根本不可能說出“你的攝像技術實在沒什麽商量分鏡的必要”這種話,要真是說出口,無異於投入滾油的一滴水,陳應不想組裏的大家再受到情緒的困擾,能平一事算一事兒。


    思忖兩三秒,陳應才平靜回答:“不用,劇情都很簡單,到了現場我們根據劇本和場景調整,相信彼此。”


    她不知道的是,電話的這頭成五月看著掛掉的頁麵,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一疊分鏡圖紙,他知道導演那裏肯定也有,隻是自己心裏冒出的熱情壓不住,頂著幾個通宵自己也做了份。此刻聽到對方輕描淡寫的回答,看著桌上那疊厚的不行的圖紙和軟件上的圖,重新坐在靠椅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那晚,陳應滿心以為這是為了不給他增加多餘負擔,畢竟之前雙方就因為類似問題鬧過不愉快。陳應想到此,又問欒恩玫。


    “你說這人應該不會這麽小氣吧。”


    “你最近很反常啊,這不就是一個沒什麽難度的短劇嗎?你怎麽走心問題這麽多?回回跟你打電話三句話沒離開他?陳應,這可不像你啊,你什麽時候有這個疑惑了?我怎麽覺著你這次不太一樣啊?”


    欒恩玫快狠準揪住她話裏的焦點,陳應一方麵否定她的想象力,一方麵又被她的敏感驚住了,轉念想了很多,發現自己確實對成五月太上心了,從最初開始,仿佛有一場無形的競賽放在兩人之間。


    如今最初的質疑在慢慢退卻,但不可否認新的迷惑也升騰起來了。對於成五月,陳應不能不承認,她是有些好奇的,她好奇他從前的經曆,為何要回來?明明片子成色一般,但是為何這次如此優秀,這個去過大城市後又回歸的男人發生過什麽?

    陳應不敢多想下去,不想任由欒恩玫驚人的想象力發展下去。趕緊掛掉了。看看時鍾,時間尚早,她幹脆跑去和跟組 DIT 老師對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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