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吃飯的地方最後還是懷央挑的。


    溫九儒本打算帶她去一家做杭幫菜的私房菜館。


    但懷央說杭幫菜口味太甜,想吃火鍋。


    兩人散步到寧大後街兩個路口外的一個小巷子,找到巷子盡頭那家並不算大的重慶老火鍋店。


    店麵隱在一個老式居民小區的一樓。


    這居民樓上了些年頭,沒有大門,也沒有保安亭,隻從巷子口一直往裏走就能走進小區。


    腳下是並不平整的石板路,兩邊沒有任何路燈,隻有居民樓有些破舊的外立麵上吊著的幾個鎢絲燈泡。


    或明或暗的白光從頭頂散下來,讓人勉強能看清腳下坑坑窪窪的路。


    正值晚飯的時間,頭頂斜前麵一戶人家大開著窗戶在炒雞蛋醬。


    豆掰醬的香味飄散在空氣裏,伴隨著女人邊顛勺邊吼孩子寫作業的聲音。


    兩人一路沒說什麽話。


    懷央是忙著整理自己的微信公眾號,溫九儒則是接了個電話。


    從剛周毅把車開走,溫九儒的手機就震了好幾次。


    約莫著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男人隻得接了起來。


    懷央沒有聽人講電話的習慣,但無奈一路人少,太靜,男人通電話時的隻言片語還是落盡了她的耳朵。


    電話那麵的大概是個長輩,今晚煞費苦心地安排了一場相親,但溫九儒沒去。


    那長輩似乎氣急,氣勢很足的男中音從聽筒那邊傳出來,聲音大得懷央有一瞬間險些以為溫九儒開的是外放。


    但溫九儒三言兩語,跟打太極似的,讓那男人的一腔怒氣打在了棉花上。


    最後那中年人的聲音小了下去,不知道又說了什麽,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溫九儒沒提這事,懷央自然也不會問。


    這家火鍋店的老板是一對從重慶來的中年夫婦,味道正宗,撩開門簾一進去,一股油潑辣子的香味撲麵而來。


    這店從外麵看不大,裏麵卻是別有洞天。


    應該是一樓兩個房子打通搞的店,承重牆都在,所以彎彎繞繞的,一個店被分成了好幾個隔間。


    剛從後廚出來的老板娘,抬頭看見門口的兩人,兩手在身上的碎花圍裙上抹了抹,拿起牆上掛著的點菜板就走了過來。


    老板娘人長得慈眉善目,說起話來卻帶著一股川渝地區的潑辣勁兒。


    問他們幾個人,吃什麽。


    這家店開很久了,但懷央懶,隻和夏琳來過幾次,並不算多。


    懷央下意識把老板娘的話翻譯給溫九儒,問他想吃什麽辣度的鍋底。


    男人站在霧氣繚繞的老式火鍋店裏,左手邊兩三米遠外的立式空調,因為時間久遠,白色的殼子已經變成了米黃色,一邊的黑色大風扇風吹的呼呼響,鼓著男人身上的襯衣。


    溫九儒一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站得閑散,跟她道:“都可以。”


    “能吃辣嗎?”懷央想了下,還是很禮貌地問。


    “嗯。”溫九儒輕點頭。


    懷央猶豫了一下:“那我們要特辣?”


    懷央從小就好這口,大學在成都逛蕩了四年,適應了那裏的味道,更是無辣不歡。


    男人看著她,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再次點頭:“好。”


    得到溫九儒的同意,懷央的眼睛一下就彎了,她右手當扇子,給自己扇著涼風,笑眯眯地跟老板娘道:“兩個人,特辣鍋。”


    老板娘右手又搓了下身前的圍裙,麻利地記賬,笑著道:“臨安人能這麽吃辣的不常見。”


    懷央抱著手裏的AD鈣奶,彎著眼睛笑,用不太標準的四川話跟老板娘說自己就愛吃辣的。


    語氣軟軟糯糯,像在長輩麵前撒嬌的小姑娘。


    溫九儒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來,微低頭,食指指背刮了下眉骨,垂眼笑了下。


    無論是剛剛在後街的烤冷麵和燒烤攤,還是此時此刻火鍋店裏辣人眼的牛油香,都讓人切身感受到了貼著生活的煙火氣。


    溫九儒受了感染,覺得臨安今年的夏天,好像更熱了一些。


    這會兒正趕上吃飯的點兒,店裏人多。


    還剩兩張空桌,一張在最裏麵,一張在靠門口的窗戶旁。


    夏天吃火鍋本來就悶,懷央怕熱,挑了在門口的那個位子。


    溫九儒無可無不可,說一切隨她。


    桌子是方形的木桌,貼著牆角,兩邊各一個扁長的木凳子。


    右側挨著門口的玻璃窗,桌麵往上二十公分的地方,貼了一個很大的紅紙窗花。


    窗花有兩個邊角都已經翹了起來,大概是冬天過年時貼的。


    男人走在前麵,彎腰把挨著牆角的長木凳抽出來一些,坐了進去。


    懷央走過去,坐在他對麵。


    溫九儒接過她手裏的餐巾紙擦了下眼前的桌麵,拆掉一次性消毒碗筷上的塑料薄膜,和懷央的一起扔進身後的垃圾桶。


    一身行頭能盤下整個火鍋店的男人,坐在角落的木桌子前,隨意自然得和旁邊穿著背心大褲衩下樓搓頓火鍋的其它男人沒什麽區別,動作裏沒有尋常貴公子的那種裝腔拿勢。


    長得帥,卻沒有那種知道自己帥的拿腔拿調。


    一切行為都很落地的真實。


    甚至揚手問老板娘要菠蘿啤的時候,還問懷央要不要開瓶冰豆奶。


    飄了滿滿一鍋辣子的牛油鍋很快被端了上來。


    火一開,混著各種花椒辣椒青花椒的紅油在很扁的大銅鍋裏沸騰冒泡。


    懷央肉眼可見的情緒都高漲起來,七上八下涮了兩片毛肚,還有空問對麵的溫九儒要不要。


    溫九儒放下酒瓶,把碗推過去,分了懷央一片。


    半盤辣牛肉下去,肚子被填了些東西,懷央才想起來,溫九儒是來找她做“心理谘詢”的。


    她撈了一筷子牛肉在油碟裏,咬著吸管吸了口冰豆奶,看溫九儒:“迫於職業操守,我要先向你坦白一點,我雖然是臨床與谘詢心理學方向的,但偏臨床,而且平常寫論文寫的比較多,沒怎麽給人做過心理谘詢。”


    溫九儒下筷子夾了些貢菜放在麵前的小碟裏。


    他其實吃辣吃得並不多。


    臨安作為江寧的省會,低處東南,他從小在這邊長大,口味也更偏南方,清淡一些。


    所以眼前這一鍋辣油,吃慢點還可以,吃快了腸胃怕是要遭不住。


    他把盤子裏的貢菜包括辣牛肉翻了一下,攤開,想讓它們晾涼一些,畢竟涼了就沒有那麽辣了。


    “這兩個有什麽區別?”溫九儒翻著碟子裏的菜問道。


    懷央把左手邊的一盤白蘿卜倒進鍋裏,想了下,用最通俗的語言回答:“臨床重點關注的對象是精神病,谘詢關注的是普通人。”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