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峰回路轉
第89章 峰回路轉
為助四皇子登基, 陸靖此前做了不少部署,這會兒其實並不是隻有束手就擒一個選項。憑他以一敵百的身手,找機會上前製住皇帝, 逼他放他們一家人離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如此一來,雙方就徹底撕破臉了,他也隻能自立為王反了大越。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且這麽做對身體不好的薑氏和不通武藝的桑瑤來說終究太過冒險,陸靖沒辦法不顧忌。
最重要的是, 他得知道皇帝為什麽會突然不顧一切急著想要他的命,否則即便暫時脫了困, 後麵也還可能出現未知的危險。
所以這會兒, 陸靖不得不先選擇順從。
皇帝見此心裏很滿意。他扯了一下橘皮似的掛下來的嘴角,陰沉的眼中閃過狂熱之色:“朕說了,朕是受到了仙尊的指示。昨夜仙尊親自入朕的夢跟朕示意,愛卿乃天上神將轉世,你的心頭肉,能讓朕身強體壯甚至是長生不老。”
本以為他隻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想逼他自殺, 才說自己身體不好需要他的心頭肉入藥, 完全沒想到這真是他迫不及待要殺他的理由,陸湛頓覺荒謬至極。
不過皇帝對長生之事深信不疑,為此做過不知多少荒唐事, 加上本就對他心存殺意,這事倒也能說得通。
隻是陸靖從來不信鬼神, 也不相信真的會有仙尊入皇帝的夢跟他說這些屁話, 所以這事十有八九是人為的。
有人想借皇帝的手殺他。
意識到這一點, 陸靖心裏就明朗了。
這個時候會這般大費周章地算計皇帝對他下手的,最有可能是起義軍那邊的人。因為隻有利用皇帝把他逼上絕路,他才有可能投靠他們。
想到這, 陸靖心中雖然惱怒,卻也冷靜了下來。
起義軍的本意並不是真的逼皇帝殺了他,那麽他們就必定會有後招。
果然剛這麽想著,外頭就有暗衛神色匆匆地拿著一封戰報跑了進來:“陛下!前線剛傳來的消息,呂將軍舊疾複發,病逝了!”
“什麽?!”已經想通其中關節的陸靖沒覺得意外,一心隻想殺了陸靖給自己煉藥的皇帝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驚得猛然直起了身體,“不,這不可能!朕昨日才收到捷報——”
“仗是打贏了,可呂將軍年事已高,身上又有許多舊傷……”皇帝的臉色變得極為可怕,暗衛沒敢再說下去,隻飛快地跪倒在地,將手裏的戰報高高呈起。
皇帝敢放任自己在這個時候對陸靖痛下殺手,主要是因為這陣子呂奎的表現給了他希望,他相信呂奎有能力替他抵抗住起義軍。
可就在他真的對陸靖下了手,且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卻有人告訴他,呂奎死了,前線又沒人能替他收拾那幫反賊了!
……這他娘的簡直就是在玩他!
皇帝驚怒交加,猛地將手裏的金盤子往地上一砸就從龍床上站起來,衝上前抓過那封戰報快速看了起來。
這一看,他頓時氣血翻湧,惱恨至極。
因為戰報上不僅寫了呂奎病逝一事,還匯報了起義軍趁呂奎病逝,我軍群龍無首之際,再次舉兵南下,將戰線往南拉了十多裏的情況。
不到兩日就往南拉了十多裏,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半個月,那群反賊就得打到京城來。
而朝中除了陸靖,目前已無人能阻擋叛軍。
想到這,皇帝的麵容變得掙紮而扭曲。
他當然是不想放過陸靖的,可長生不老的前提是,他得有命在。且若是失去這大好江山成了亡國之君,這長生不老要來還有何用?
皇帝隻是昏聵不是傻,麵對此情此景,他再不甘心,這會兒也隻能強行忍下心中的殺意,擠出笑容對陸靖說道:“前線出了這般緊急的情況,朕也無心與愛卿開玩笑了。愛卿快起來吧,朕方才那些話都是與你說著玩的。你是朕的肱股之臣,是朝廷砥柱,朕還要仰仗你替朕守衛江山,怎麽可能真的要你的心頭肉來入藥。”
陸靖並不意外他的反應,沉默片刻後站起身,麵無表情地盯住了皇帝:“既是玩笑話,就請陛下讓人給臣的家人鬆綁吧。”
“……來人,鬆綁。”
皇帝話音剛落,架在桑瑤和薑氏脖子上的刀就挪開了,隨即兩人就被鬆了綁。
“故意扯本妃的頭發,你好大的膽子!”重獲自由後,薑氏起身給了替她鬆綁的那個內侍一個重重的耳光。
內侍頓時麵露驚愕:“奴婢沒有——”
“你的意思是本妃說謊?”薑氏向來和善可親的臉,此時冷得像是能掉下冰渣子。她冷笑著理了理被綁架時弄亂的衣襟,緊接著說道,“陛下都說了方才這一切都是在與我家王爺開玩笑,你一個小小內侍,竟敢趁此機會以下犯上,冒犯本妃。如此大膽,分明就是沒把陛下放在眼裏!”
內侍麵色一變想辯解,可不等他開口,皇帝已經額角直跳地下令:“來人,把這放肆的東西拖下去杖刑三十,以平鎮北王妃之怒。”
所有人都知道薑氏這是在借題發揮打皇帝的臉,畢竟這內侍是皇帝的人,所作所為全是出自皇帝的授意。
皇帝自然也知道,可他這會兒急需陸靖替他出征,沒法再不管不顧地跟他撕破臉,隻能強忍怒意由著薑氏去。
卻不想他剛說完這話,比薑氏晚一步回神的桑瑤也快步跑到薑氏身邊扶住她說:“陛下,還有臣婦麵前這人,他也扯臣婦的頭發了。”
皇帝:“……”
皇帝沒想到她一個小小商戶女竟也敢有學有樣地報複他,氣得險些沒繃住表情。可看著大步上前護住了婆媳倆,渾身氣勢冷厲如鐵的陸靖,他到底是還是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一起拖下去,打!”
桑瑤見此,心頭那口惡氣終於散出一些。
她雖然不如陸靖知道的多,可經過方才這一係列事,也已經看明白眼下的情況了。
皇帝對她公公是存了必殺之心,即便因為這封突如其來的戰報,他不得不暫時放過她公公,兩人之間也已經是徹底撕破臉的狀態。
這種情況下,她和薑氏再如何伏低做小也沒有意義了,因為她們再如何恭敬也不可能讓皇帝收起殺心。所以,還不如該出氣就出氣,反正目前他再氣也沒法直接殺了她們。
薑氏沒想到桑瑤竟也有這樣的膽識,一時倒是沒那麽氣了。
陸靖也一樣。
“對你家人不敬的東西朕都已經處置了,愛卿該滿意了吧?若是滿意了就辦正事吧,前方戰況緊急,朕命你即刻出征,擊退反賊。”皇帝這會兒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這家人,麵色陰沉地說完就背過了身,“不過朕聽說太後很喜歡你這兒媳,在你凱旋回京之前,你這兒媳和你家王妃就留在宮裏陪伴太後吧。”
說是陪伴,其實就是留在宮裏當人質。畢竟已經撕破臉,他若是陸靖,隻怕前腳出了皇宮,後腳就得起兵造反。
幸好陸靖是個癡情種,對王妃薑氏一往情深,愛若性命。有薑氏在手,即便眼下不得不放虎歸山,他也不怕陸靖敢反撲。
至於桑瑤,那就是附帶的了。
薑氏身體不好,這些年一直在家靜養,很少出門,他怕直接下令讓她進宮會打草驚蛇,所以才從桑瑤身上下手——出身不顯的兒媳婦第一次進宮,於情於理,薑氏這個婆婆都得陪著一起。
對於皇帝的要求,陸靖和薑氏都並未覺得意外。夫妻倆對視一眼後,薑氏麵色淡然地開了口:“再有九日就是臣婦兒子兒媳補辦婚禮的大喜之日,臣婦的兒媳得回家備嫁,不便留在宮裏。陪伴太後的事,交給臣婦一人足矣。”
桑瑤頓時麵色微變:“可是母妃,你的身體——”
薑氏拍了拍她的手:“沒事,宮裏這麽多太醫,陛下不會讓我有事的。”
陸靖在外帶兵這段時間,皇帝確實不可能讓她出事,她要是出事了,陸靖必然會反。
桑瑤反應過來,提起的心稍稍落下,可想到這仗不知得打多久,薑氏也不知得在宮裏做多久的人質,她又心裏沉了沉。
“那九天後臣婦與世子的婚禮,母妃總可以來吧?她是世子的親生母親,若那樣的場合都不出場,世人怕是會多有猜測,如此對陛下來說,也並非好事。”
這確實是個問題,皇帝聞言眼神陰了陰。
雖然他和陸靖已撕破臉皮,但外人還不知道,所以這人前的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不然容易動搖軍心。
“陛下,臣有一計。”
說話的是自薑氏和桑瑤露麵後就一直沒再開過口的張元子。他是個年約三十五六,眉眼細長,留著長須,穿著一身灰色道袍,看起來有幾分仙風道骨的中年男人。
皇帝顯然很信任他,一聽他開口就點了頭:“你說。”
“陛下不如施恩給世子夫婦,破例準他們在宮中舉辦婚禮。”張元子微微一笑,眼睛閃爍著精光,“如此也能叫世人知道,陛下對鎮北王府的看重和厚待。”
皇帝當即眯了眼:“這主意不錯。”
既能幫他刷名聲,又能防止陸靖趁此機會做手腳,派人救走薑氏。
“除此之外,陛下還可以在明日早朝時,當眾授予鎮北王世子一個禦前帶刀侍衛之類的官職,以此以示天恩,鼓舞士氣。”
張元子這話一出,陸靖就眸光一閃,目光幽沉地盯住了他:“妖道胡言亂語什麽!臣那兒子自幼長在鄉野,不懂宮中規矩,如何擔得起這樣的重任!”
薑氏和桑瑤也俱是對他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