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三合一
第47章三合一
兩個撈屍人吸著旱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朝霍欣欣看去。
而霍欣欣見到周英琪的那一刻,無數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飛奔過去直接撲倒在他的懷裏,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痛聲大哭道:“英琪,你去了哪裏,你可曉得家裏出了大事?”
她一邊哭,眼淚就這樣擦在周英琪的領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但眼下也顧不上這些,她此時此刻隻想將這一夜來,心裏所有的恐懼和委屈都找個人訴說。
周英琪看到她撲過來的時候,其實下意識是想反應的,想要將她推開的。
舞廳裏出來的女人,到底是花樣多,昨天晚上玩得太激烈,上衣都還沒來得及脫,所以不單是裏麵的襯衫有些皺,甚至還殘留了屬於她的不少香味。
他本來是打算去店鋪裏買一身新的,但是轉頭一想,這個時候霍欣欣應該已經不在家,不是說好了今天帶大嫂母子倆出去吃牛肉鍋貼,所以就直接回來了。
等她回來的時候,自己早換了衣裳,讓老媽子們給洗了,霍欣欣自然是不會發現的。
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見她又哭得這樣傷心欲絕,還不見大嫂,倒是門口那具泡得發白的屍體。
他心頭忽然有個極其不好的預感,連忙推開哭哭啼啼的霍欣欣,皺著眉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具小孩屍體。
雖是變了形,可是那衣裳……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也有些慌了,西南那邊的局勢是不大好,可是嶽父那裏,仍舊不是他能淩駕的。
他的寶貝孫子在自己這裏出了事情,隻怕自己也要難辭其咎了。
若是昨晚自己真的加班也就好說,可問題是自己和露蓮待了一個晚上。
這要是被嶽父知道,隻怕得一槍崩了自己。
他不問還不好,這樣焦急地問,反而讓霍欣欣哭得越難過了,也下意識地認為,出了這樣的問題,周英琪也十分難過。
於是一邊哭一邊自責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他們去河麵玩的。”可她隻是想著難得天氣好,而且周英琪也強烈建議。
周英琪聽到她的話,幾乎是可以確定了,那孩子就是湯姆,不由得推開霍欣欣,一個踉蹌朝牆下退去,有氣無力地靠在牆上,嘴裏喃喃念道:“完了。”
霍欣欣原本還要依靠他的,可現在見他比自己都還要慌,反而冷靜了不少,轉頭來安慰著周英琪:“爸爸和大哥要怪,也該來怪我,都是我掉以輕心,明明知道秦淮河上這兩三年不安全,總有船隻莫名其妙地翻了,我不該帶她們去的。”
周英琪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安慰一般,仍舊是滿臉的擔心。
也是,霍司令再怎麽怪,也不可能對自己的親女兒如何,自己這個女婿,卻是外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他們怎麽回事?”他看朝那兩個撈屍人問。
霍欣欣連忙解釋,還沒給大洋。
周英琪一聽還需要這麽多大洋,當然是不願意給,他給露蓮租房置辦東西,也不過是花了七八十個大洋罷了。
這麽一具小孩子的屍體,憑何那樣貴?所以立即朝那兩撈屍人威脅道:“你們這樣坐地起價,不怕我打電話喊警察廳的人來麽?”
但是撈屍人漫天要價,又不是頭一次了,所以喊警察廳的人來,根本嚇不著他們,反而不以為然地哈哈笑道:“你喊啊,喊來了,可就不是這個價錢了。”
可把周英琪氣得滿臉鐵青。
霍欣欣真怕他們還要起價,連忙上去拉住周英琪,“算了,都已經答應了,蕭公子應該也快來了。”
周英琪被她拉進廳裏去,才看到這裏坐著的宋雁西,愣了一下,朝朝宋雁西點頭打招呼,然後同霍欣欣說道:“我先上去換衣服。”
霍欣欣則去了門口安撫那倆撈屍人。
而上了樓梯的周英琪,走到一半忍不住停下腳步,朝著樓下沙發上沉思的宋雁西看去。
那天去陸家的時候,就覺得陸家這位表小姐很是漂亮,但不好意思多看。
如今再見,心裏不免更加覺得是個極品,尤其是那身段,就這樣坐著,也是勾人得很,忍不住就將她代入昨晚和露蓮在一起的時候。
正想著,忽然一道冷冽的目光朝自己看來。
是宋雁西,周英琪有些心虛地收回目光,敷衍道:“宋小姐先坐著。”然後急忙上樓去了。
心裏莫名其妙,竟然有種後怕,剛才宋雁西那眼神,好像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了一般。
看穿倒是不至於,但是那眼神太惡心了,讓宋雁西覺得十分不適。
剛才見他來的時候,想到他到底是一家之主,應該能在門口替霍欣欣守著孩子屍體的,所以自己便進來了。
此刻雖然聽到他已經上樓去了,但宋雁西還是不想在這裏繼續待下去,起身朝外麵去。
恰好蕭渝瀾已經來了,不但是換了大洋來,還順便買了一副小棺材。
倒也不難解釋他為何去了這麽久。
周英琪很快就換了衣服出來,對於蕭渝瀾這位總理家的小少爺,自然是十分熱切,七八分的關注和熱情都給了蕭渝瀾,對於安排孩子喪事的事情,卻是沒怎麽上心。
可他不知道蕭渝瀾就最不喜歡他這副諂媚的嘴臉,又怨恨他害了阿寒一輩子,正好這邊也沒什麽事情,等孩子入殮了,便和宋雁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吐槽起那周英琪,“這霍家怎麽找了這樣一個女婿?”又很不解地問著宋雁西,“我其實很不理解,明知道他不是好人,可為什麽還要縱容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害人?”
他這大概是第一次質問宋雁西。
宋雁西並沒有惱,思緒飄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有一個故事,你要聽麽?關於俠客的。”
蕭渝瀾有些不解,她為何答非所問。但還是點著頭,“你說。”
“從前有個少年,學了一身好武功,滿腔的俠義熱腸,所以他便行走江湖,專管這不平之事,所以很快就贏得了不少好名聲。”
蕭渝瀾滿懷期待地等著她的故事,哪裏曉得宋雁西說完這樣一句,就沒了,好叫他疑惑,“就這樣?”
宋雁西微微點頭,“大概就是這樣,不過行俠仗義的少俠,他死後下了第十八次地獄。”
“為何?”蕭渝瀾滿腹疑惑。
為何啊?因為少俠後來遇到一個朝廷欽犯。
聽說是忠良之後,為了替父報仇,去殺朝廷命官被發現,反而受了重傷,正好遇到少俠。
少俠本就俠義心腸,了解女刺客的情況後,直接將她帶到了家中來照顧安頓,讓自己的妻子照顧她。
那時候少俠的妻子卉兒已經懷了孕,可平時還要照顧少俠的老母親,掙錢養家,支持少俠的俠客夢想。
如今這個忠良之後的女刺客到了他們家,也讓卉兒來照顧。
閑暇時候,女刺客和她的丈夫切磋武藝,暢談行俠之事,好像兩人才是夫妻,少俠原本的妻子,反而與他們倆格格不入。
卉兒因為長時間的勞作,孩子們留住,小產了,她自己也大病一場,纏綿於床榻間。
恰是此刻,因為少俠和女刺客每日在家中切磋武藝,引起了鄰舍的疑心,暴露了行蹤,朝廷來的官兵來時,少俠和他的老母親為了保護忠良之後,和女刺客商議,得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
便是讓少俠的妻子來代替女刺客,但是相貌有偏差,所以決定放火,讓卉兒舍生取義,反正想著卉兒都病成那個樣子了。
“少俠和他的老母親,讓女刺客穿著卉兒的衣裳,一家三口擁簇著逃出了大火,所以官兵來時,在燒毀的廢墟裏發現一具燒焦的女屍,便認定是女刺客,案子也就結了。從此以後,女刺客以卉兒的身份,少俠的妻子,與他一起行走江湖,最後還報了仇,成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俠客夫妻,人滿江湖的兒女豔羨不已。”
這並非是宋雁西憑空編出來的故事,而是真實存在的,因為在前世,她就遇到了魂魄還一直在大火裏求生的卉兒。
她被火舌包圍在床榻上,喊破了嗓子,她悉心伺候的婆婆,當做天來看待的丈夫,帶著那位忠良之後,偽裝成她的樣子,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大火。
她想不通自己哪裏錯了?做得不好?為什麽婆婆和丈夫要這樣對自己?還是僅僅是因為那個女刺客是忠良之後,救她就是行忠義之事?
所以他們可以隨意犧牲掉她的性命?
她的魂魄困在大火之中,燒焦的屍身卻被掛到城門上示眾。
蕭渝瀾聽完她這個故事,有些愣住了,將車停在街邊,許久才朝宋雁西看去,有些不甘心道:“也不是所有的俠客都是這樣的。”
“專門之事,有專門之人來掌管,所以才會有國家有朝廷有政府,如果誰都可以憑著自己的一顆俠義之心,就可以去懲惡揚善,那你曉得會造成多少個卉兒的悲劇?我也不是說,有一顆出鋤強扶弱的心不好,而是我們終究不是專業的人,就好似判官不會親自來抓人,抓人的牛頭馬麵也不會管你是枉死還是冤死,直接拿走就行。”
宋雁西發現,自己雖然長篇大論地說,但好像也沒有抓住重點,可見她實在不擅長去講道理。
於是最後隻得歎氣,“算了,我好像也說不清楚,你隻要曉得,抓人是警察廳的活兒,是否有罪得看法庭怎麽判,槍斃也是劊子手的工作。”指了指這上空,“這片天空下,所有的事情冥冥之中,就會這樣一條法則,沒有誰能逃得過,如果一個窮凶極惡的人還沒死,也許還沒到時候。”
蕭渝瀾‘哦’地應了一聲,抬頭看著天空,“沒有方圓,不成規矩,如果大家都不各司其職,的確是會亂了套的。”而俠客大抵就是這規矩之外的意外。
從前他以為俠客存在的意義,大抵是彌補司法係統的漏洞,也好殺盡那些窮凶極惡之徒。
可是聽了宋雁西這個故事,他忽然意識到,這些所謂的俠客,參差不齊,隻不過是借著俠客之名,行自己方便之事,還要冠上一個行俠仗義的名聲。
本來他想說,宋雁西所說的這個故事裏的少俠,不能算是俠客,犧牲了自己的妻子,可最後他還和那位忠良之後成了人人豔羨的俠侶。
這的確是不公允,尤其是對那位卉兒。
然後他仔細想來,要說周英琪,他絕對不能算好人,但他並沒有直接殺過一個人?他的罪過,更多還是在於道德和人品之上。
可是沒有直接殺人,阿寒的悲劇就是他造成的,偏偏他還活得好好的,心中到底是有些覺得世間的不公允。“那你曉得,他什麽時候會死麽?”
宋雁西搖頭,“走吧。”
蕭渝瀾發動汽車,“是不知道,還是不會死?”
“是人都會死的。”宋雁西覺得蕭渝瀾有時候有些像是個孩子,這些問題,略顯得有些幼稚了。
蕭渝瀾卻認為,宋雁西的意思,周英琪活不了多久,隻是天機不可泄露,她沒有直接說出來而已,於是心情又好了許多。
回到蕭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蕭總理暗中打了招呼,沒人來打擾。
宋雁西又喜歡安靜,回了院子,便和小塔說起這秦淮河地下的老龜。
小塔比誰都願意她的龍爺爺能離開那口深井,也到外麵的世界來看一看,所以對於宋雁西的猜測,自然是十分讚同的,甚至表現得十分積極,宋雁西都還沒開口說給錢,她就自告奮勇地決定今晚下河去看看。
然後宋雁西默默地把準備的五張一塊錢的零錢放回去,讓人通知蕭渝瀾,晚上安排船隻。
秦淮河上才翻了船,蕭家這邊知道他要去河麵,是如何也不答應的,最後借故說是幫人準備的,太太們才鬆了口,允許管家去給他準備。
吃過晚飯,宋雁西正準備要出去,就接到了陸若卿發來的電報,他要親自來金陵一趟,替好友的孩子主持安埋之事。
但總不好住在旅社,住在蕭家就更不可能了,因此要托宋雁西幫忙找個住的地方。
宋雁西對裏這不熟悉,倒是得了蕭渝瀾的幫忙,在周英琪家兩條街之外,短租了一座兩層的小樓。
不算寬敞,樓下就是廚房客廳,樓上有一間臥室和書房。
宋雁西原本還打算去和陸若卿住在一起的,曉得房間狹窄,就作罷了。
晚上十一點左右,就開車到了秦淮河一處比較偏僻的河岸。
這裏幾乎沒有房屋,更不要說有行人了,天上還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遠處那兩岸璀璨的燈火,與此處的冷寂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蕭渝瀾將車停在邊上,給宋雁西撐著雨傘,兩人走到河邊。
小塔已經十分迅速地跳下河去。
“要不去車裏等?”蕭渝瀾見她披肩有些薄,生怕她著涼,所以詢問著。
宋雁西搖頭,“我怕情況有變。”不然她都不打算來的,讓小塔一個人來就好了。
蕭渝瀾聽得她這話,不免是有些緊張起來,往河麵看去。
這裏偏僻,兩岸無燈火無悱惻輾轉的琴聲和歌喉,自然是沒有遊船來此,所以那河麵靜得有些可怕。
等了半個小時左右,仍舊是沒有消息,蕭渝瀾有些著急起來,但他這三腳貓的本事,是不敢下到水底去的,不過可以乘著船到河中央去。
正要同宋雁西建議,忽然發現身旁的宋雁西不見了。
嚇得他立即四處尋找,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到了河中,山樹和汽車都不見了,更不要說有宋雁西的身影。
他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但很快就冷靜下來,腦子裏回憶起黃粱集裏的自救方法。
心想:“我什麽都不用做,隻要不死等到宋小姐來救我就好了。”
然後就憑著這個信念,以及黃粱集裏學來的自救辦法,讓自己穩穩站在水平麵,沒有掉下去。
以往這樣的情況,他都是依靠宋雁西來保護,第一次憑著自己的本事沒有掉下去,心中還是有些自豪感的。
然後就越發信心十足了。
而宋雁西,同樣也在這陣法之中。
四周明明和蕭渝瀾所看到的一樣,空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可她偏偏看到了六個角落裏的以六芒星陣分別落點的六個忍者。
“你的情報不怎樣?”這是賀茂家的忍者,隻是他們既然能找到自己在這偏僻的河邊,難道就不知道,不要和自己拚法陣麽?
“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頭頂傳來諷刺的話語,聲音好像是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一樣。
顯然,他們不以為宋雁西都落入他們的法陣之中,連這點防備都沒有,怎麽可能逃得掉?何況他們賀茂六子聯手,還沒有留不住的人。
而隨著他們的話音落下,六個角落裏分別閃出十幾道幻影來。
扶桑的陰陽家,與戰國時的陰陽家是脫不了關係的。
那一樣的道理,這扶桑國的忍者,不也和戰國時的墨影異曲同工麽?她前世好歹是個天才,哪怕現在不具備當時的能力,但知識就是力量。
這樣的影術□□,其實不過小菜一碟罷了。
隨著她的六張符飛出去,將近百道身影裏隱藏的六個真身就直接被符給困住了。
六人露在麵巾之下的眼神,都露出難以置信,其中一個較為強一些的還有些精神,不甘心地問道:“你如何發現我們的?”
但這不是育兒課堂,有問必答的環節,所以宋雁西當然是不會回答他,隻是冷聲說道:“你們賀茂家的人先害我親人在先,我毀他魂魄理所應當。後你們賀茂家的人在上海時,意欲與永瀨川木郎殺盡我參加拍賣的玄門中人,我將其誅之,也是天經地義,但是你們不該來找我複仇的。”
她說到這裏,左手的指尖動了動,其中的五人就忽然沒了氣息。
活著的那人睚眥欲裂地瞪著她,用扶桑話憤怒地咒罵起來。
宋雁西聽懂了,但不以為然,“你回去,告訴你們賀茂家的人,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有下次,我會親自去扶桑。”說到這裏,看了看著法陣,“我在你們的法陣裏,來去自如,殺你們於無形,一個道理,去了扶桑,哪怕是你們的地盤,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說完,四周虛空也恢複過來。
她和蕭渝瀾仍舊站在原地,不同的是,不遠處的樹下,多了五具屍體,以及一個受了重傷的扶桑忍者。
而蕭渝瀾還閉著眼,嘴裏不知念叨著什麽。
宋雁西見他那認真的表情,有些好笑,拿胳膊戳了戳他,“好了。”
蕭渝瀾聽到她的聲音,好似就從天外飛來一樣,猛地睜開眼,果然看到宋雁西就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旁,不由得鬆了口氣,高興道:“我成功了。”
“嗯?”宋雁西側頭打量,果然見他的身上不一樣的氣,不免是有些意外,“想不到,你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探入了黃粱集的玄妙之門。”
看來,蕭渝瀾也不是學不會,是學習環境不行嘛。
蕭渝瀾此刻聽到宋雁西的話,又驚又喜,深吸了兩口氣,果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裏,好像有些不大一樣了,自己竟然有種能感覺到每一條血脈經脈的運作。
隻覺得實在玄妙得很,興奮地連忙又試了幾下,確定不是幻覺,有些控製不住地抓著宋雁西的手,“宋小姐,我真的學會了,好神奇啊!怎麽會這樣?”
這頗有些小狗沒有見過大世麵的樣子,但是宋雁西對他就比較寬容幾分,耐心解釋道:“這隻是輕叩門扉而已,等你真正參透了黃粱集,那是你再看這個世界,便是別樣的。”
於是蕭渝瀾滿腹的期待,這時候也敏銳地發現了那五具屍體,“這是怎麽回事?”
“賀茂家的忍者,不過我已經警告了。”如果沒有用的話,那再繼續吧,反正自己沒有去主動招惹禍端,他們死了也是白死的。
“警告?你留了活口?”蕭渝瀾有些著急,這不是留下後患麽?說著忙要去找那逃走的活口。
不過被宋雁西喊住了,“不用追了,我特意讓他去傳話的。”何況蕭渝瀾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倒是這五具屍體,還要麻煩蕭渝瀾給埋了。
所以小塔上來的時候,蕭渝瀾正在樹下揮汗踩著鐵鍬,一鍬下去滿鏟子的泥土。
小塔好奇地把腦袋伸過去看,“他幹嘛?”
“埋東西,下麵怎樣?”宋雁西扭回她充滿好奇的小腦袋問。
小塔聽到她問,這才一臉興奮道:“下麵的不是老龜,是嘲風,算是龍爺爺的侄兒呢。”
嘲風?“那些撈屍人看到的老龜怎麽回事?”
小塔解釋,“他受了重傷,背脊骨上沒有皮肉,所以照顧他的老龜臨死前,把龜殼罩在他的背上了。對了,我把眼睛的事情跟他說了,他才比我大一點點,不知道下麵到底是什麽,隻說老龜救了他的性命,他答應老龜替老龜守著。”
“那這裏還不是一樣是玄武該鎮守的點。那老龜就沒跟他說點什麽?老龜又是怎麽死的?”宋雁西一連幾個問題,有些擔心小塔可能沒問到重點。
小塔搖頭,“他不知道,就說他剛出生沒多久,什麽都不懂就被人抓去做寵物,他逃出來,跑到秦淮河邊時,老龜已經奄奄一息,見他可憐就將龜殼送給他。那龜殼真不錯,姐姐你什麽時候也給我找一個。”
說起那龜殼的時候,小塔一臉的羨慕。
還沒等宋雁西翻白眼,她忽然又想起來一個問題,“封印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他就聽老龜臨終遺言,不能離開那裏半分。所以他發現喜兒在河裏為非作歹,也不能奈何。”
因為下麵的東西,比上千個喜兒都要危險,所以不敢動,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孩子在水裏拚命地掙紮,直至淹死。
其實嘲風也還是個孩子,這對於他來說,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所以你這是一無所獲。”宋雁西歎氣,想著還是要親自下去一趟,但是畫那避水符要的東西,怕是不好弄。
小塔反駁:“怎麽一無所獲,那烏龜殼真的好好,裏麵可大了,跟房子一樣。”她好想要。
“你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怎麽又繞到烏龜殼上了,“那身下的白骨怎麽說?”宋雁西記得,那倆撈屍人說老龜身下全是累累白骨。
“那是以前送的河娘子。”小塔解釋,她好喜歡嘲風的,所以急忙替他解釋,生怕宋雁西誤會他亂殺無辜,去解決了他。
所謂河娘子,便是從前出現水患或是幹旱時,兩岸百姓選出來祭河神的姑娘。
而那裏剛好是河中心,屍骨就沉到那個地方。
“魂魄可還在?”宋雁西有些擔心地問道,生怕離那隻眼睛太近,出現什麽異樣。
“老龜走之前,幾乎都送走了,新來的嘲風也送走了,現在就一個,魂魄也藏在龜殼裏。”嘲風算是她照料長大的。
聽到魂魄在龜殼裏,宋雁西鬆了一口氣,“她要走麽?”在那個地方待著,不是夏姬那樣上千年的魂魄,又和聚寶盆合二為一,一點保障都沒有,宋雁西以為還是趕緊送走的好。
“走,不過她說當初被選作河娘子的不是她,是她們家的小姐。”
原來此刻跟嘲風在河底的魂魄叫阿梨,她原本是一位大官家的奴仆,她的母親是小姐的奶娘,後來大官犯了事,全家要被流放,阿梨的母親舍不得自己奶大的小姐去吃苦,在官兵來拿人的時候,狠心指著自己的女兒說阿梨才小姐。
然後阿梨就被帶走了,因容貌好看,被賣到樓裏去,剛及笄那年正是大旱之年,因為她從前這官家小姐的身份,衙門裏做主選了她做那一年的河娘子。
可她不是什麽官家小姐,她隻是被效忠主子的母親給扔下的女兒而已。
宋雁西聽完她的話,沉思片刻,“她想找這位小姐報仇?還是找她母親?”
小塔搖著頭,“都不是,她說想看看小姐後來的人生怎麽樣?”
“僅此而已?”宋雁西心想這也太簡單了吧?不管是老龜還是嘲風,應該都能滿足她的,為什麽一直沒告訴她,她家小姐的人生是怎樣的呢?
“有沒有什麽信物?”宋雁西有些好奇,問小塔。
小塔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小綠翡翠,“這小姐的信物,當初被頂替的時候,她母親叢小姐身上摘給她的,還有她家小姐原來是葫蘆縣的縣老爺,說是貪汙受賄,姓褚。”
宋雁西拿著小翡翠,聽著小塔說的這些信息,這比夏姬當初給自己的都還要清晰,何況也才沒幾百年而已,他們不可能沒有替阿梨找到。
見她忽然沉默,小塔疑惑,“怎麽了姐姐?”
“沒事,你去幫你蕭哥哥吧。”宋雁西看了看手中的小翡翠,決定就地推衍。
反正信息清晰,又有貼身信物。
很快的。
的確很快,那邊五具屍體還沒埋完,她就找到當年被阿梨母親救下的褚小姐。
她的人生可謂是……
宋雁西覺得自己找不到詞來形容,但是也理解為什麽不管是老龜和嘲風,都不願意告訴阿梨的原因了。
褚小姐被救下後,奶娘帶著她逃到了揚州,憑著出色的繡工,還開了個小鋪麵,褚小姐不但沒有性命之憂,過的日子更是錦衣玉食,還有奶娘的悉心伺候。
十六歲後,奶娘將她許給了一位秀才,還極力資助秀才進京趕考。
後來秀才金榜題名,小姐也成了狀元夫人,郎才女貌。
褚小姐的相公功成名就後,還替褚小姐的父親翻了案,說褚小姐的父親也受奸人蒙騙。
但褚小姐的父親,的確因貪汙了修建河堤的款項,使得水患之年,淹死了不少人。
翻了案,褚小姐把自己的經曆寫出來,成了女兒家自強不息的勵誌典範,後來她丈夫位極人臣,她也封了誥命,享年九十八。
至於阿離的母親,在小姐發達後,還是不離不棄地替小姐出謀劃策,甚至替她繡出絕美的雙麵繡,討得宮裏的娘娘喜歡。
但,她到死都是一個奴仆。
也是到死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的女兒不知道在哪裏,還活著沒有?怎麽不來找自己,在自己膝前盡孝呢?
還不如小姐,小姐還專門雇了兩個小丫頭來伺候她呢!
所以,阿梨的母親活著的時候,一心一意為褚小姐做打算,直至年老病患時,才開始想起阿梨,但卻是怨阿梨沒找她,沒到她膝下伺候。
這一刻,宋雁西知道了為什麽自己那個時代,想要考公務員,有政審這一項了。
因為誰也不能確定,如果不政審,那麽罪犯的子女們當了官後,會不會替自己的父輩翻案?
他們那時候有絕對的權力,能將黑變成白。
她有些不甘心,或許是褚小姐的前世做了好事情?
但褚小姐的前世,平平無奇,不好不壞。
前前世,也沒做過什麽好事情,甚至還因為嫉妒之心,害死了人。
又往前推了八世,仍舊是沒有做過什麽行善積德。
那她憑何有這樣的好命?
宋雁西又開始推算她的後世。
看到對方的人生,氣得一把將那小翡翠給砸在河岸上。
然後繼續怒不可遏地往下推算,一直到了現在。
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徐可真!
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些,小師叔不是常說,世間有天選之子天選之女一說麽?
這樣的命運,人人愛我,做錯了事情也會有人替他們找借口洗白。
興許這徐可真就是吧。
不過從前都沒遇到過,就當是奇聞異事而已。
但現在遇到了極有可能的天選之女,實在是一言難盡,心頭好像卡了一隻蒼蠅一般,惡心!
一麵回頭朝樹下看去,已經沒了人。
原來蕭渝瀾和小塔已經在車上睡著了,看了看時間,居然已經淩晨四點多了。
不過想來也是,這前前後後二十世呢!
再看了看這靜波河麵,阿梨要是知道了這人間的不公正,隻怕更不可能去投胎了,興許還會離開龜殼的庇佑。
不在龜殼的庇佑範圍裏,會不會受到那隻眼睛的影響。
她有些擔心,想起了昨天自己和蕭渝瀾的那番話,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專門的人做專門的事,也沒見得做好,難怪有那麽多俠客的出現,想要去鏟平這世間的不平之事。
這一刻,她也想去橫插一腳,管一管這世間的不平事,管你是不是天選之女天命之子!
既然生活在這片世間,就該遵守這一切規則。
常言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既然如此,這些被挑出來的好運者,為什麽不會受到懲罰?
她這樣生氣,倒不是因為這褚小姐現在是徐可真,而是她的這二十多世,幾乎都是人,而且命都還不錯!
就比如這一世,她在北平報紙一登,幾乎是名聲盡毀了。
可是回到這金陵,似乎一切又能重新開始了。
這是命好還是運氣好,反過了的錯竟然可以隨著時間消失,而得到大家的原諒。
想到這裏,試著去推算徐可真的命運。
然後就更生氣了。
以至於開車門的聲音有些大。
將車裏睡得正香的一大一小都給驚醒了。
小塔嚇得一臉防備地看朝四周,蕭渝瀾則一副半夢半醒的樣子,“怎麽了?沒埋完嗎?”
他記得埋完了,就和小塔上車。
本來是打算休息一下,就叫宋雁西一起回去的,哪裏知道給累得睡著了。
“沒事,你們先歇會兒再走。”主要蕭渝瀾這狀態,開車她也不放心,即便這街道上沒什麽人,但也不想冒險。
兩人伸著懶腰,小塔繼續靠著後座上打算睡覺。
蕭渝瀾則轉過身來問,“小塔說你在找人,是沒找到麽?”不然怎麽找了這麽久。
“找到了。”宋雁西回道,想了想,很認真地看著蕭渝瀾,“我覺得我昨天那個故事,有些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的意思,你別當真。”
蕭渝瀾可能才睡醒,一下沒怎麽明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不以為然道:“沒事,我昨天想了,你說得也對,我的確沒有那個行俠仗義的能力。”
他的話說到這裏,並沒有說完,而是目光變得真摯起來,很認真地看著宋雁西,“可是宋小姐,我覺得你有。但我說這話,你不要覺得生氣,你似乎有些守舊,有些太過於相信這天地法則了,可是判官不見得就不能去拿人,牛頭馬麵也不是真的不講半點情理,我看過不少聊齋,裏麵有情有義的也是有的。”
他昨晚想,他見到宋雁西的那第一眼,就覺得心動,可能的確是因為她的容貌驚豔了自己。
可是後來總是放不下,離不開,更是因為她的行事。
她和自己所認知的玄門中人不一樣,她接受一切妖魔鬼怪的存在,她的眼裏好像大家都是平等的,和人一樣,也是分好壞。
但他也覺得,天地法則也會出錯,宋小姐不該那樣無條件地相信。
蕭渝瀾以為,自己說這樣的話,依照宋小姐的這脾氣,可能會生氣。
哪裏想得到,宋雁西竟然認真地點了點頭,“虛心接受。”立馬就改!
的確,數代人嘔心瀝血編製出來的法律,都會讓犯罪鑽了空子,誰能去保證這天地法則就不會有漏洞呢?
這些天選之女天選之子的存在,在她看來就是所謂的漏洞。
如果他們不行惡事,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麽做了缺德事,好命還是依舊呢?
蕭渝瀾被她這反應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那什麽,宋小姐,我剛才的話,你是不是聽錯了?”
“沒有,我腦子很清醒,你說得對,我有那個能力,我就不該坐視不理。”她到這個世界來,不就是為了曆練麽?曆練最主要的,不就是心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