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鬼道人
第76章鬼道人
然後齊齊抬頭朝著山頂上空看去。
隻見宋雁西長發被肅風吹起,她手裏依舊提著開天劍,腳下踩著在一條不知道從何處伸出來的樹枝。
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山頂洞口。
但這也隻是山下的眾人看到的景象罷了。
事實上的宋雁西,現在準備進入這洞穴中,她今日若是不將這背後的幕後主使抓出來,從此以後就不姓宋了。
反正那邪物的屍體都被自己的三味真火符燒了個幹淨。
小塔看到她的舉動,有些擔心,“姐姐別衝動!”
那麽多老鼠,現在她很懷疑,這整個赤水竹海,隻怕都建立在這座老鼠堆積而成的山上。
姐姐若是下去,說不定瞬間就被其淹沒了。
更何況,那些控製老鼠和蟲人的主使者,也還在洞中。
但是她能攔住宋雁西麽?明顯是不可能的。
隻見宋雁西扔出一把三味真火符,瞬間將這洞口還沒來得及逃離的老鼠都給點燃。
焦臭味瞬間直衝天際,整個赤水竹海上空,瞬間就被這黑壓壓的黑煙所籠罩。
雞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一縷魚肚白從東方翻滾的雲層裏露出來。
遠處望去,這山頂洞口燃起的火團,反而更像是初日的光輝,灼而豔。
而隨著山洞口的老鼠都被燒了個幹淨,火勢卻沒有熄滅了,而是隨著那往深處逃去的老鼠一路追去。
老鼠跑到哪裏,火苗便燒到哪裏。
這個時候,山下寨子裏的眾人已經看不到什麽火苗了。
但是帶著焦臭味的黑煙仍舊從那山頂洞口傳出來。
由此大家也猜到,隻怕火勢已經燃到了山洞內部之中。
如今這洞口,反而像是煙窗一般。
劍心踮著腳,仰著頭。也和所有的村民一樣看著上麵的光景,這個時候已經不見師父了。
自然不用多想,也知道師父已經追進洞穴裏了。
他一顆心是懸著的,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桃木劍,想要出一份力。
可是自己能力有限,卻什麽忙都幫不上,甚至連小塔都不如。
這一刻,他是自卑又自責的,覺得自己似乎不配為宋雁西的徒弟。
然就在這個時候,隻見變成手鐲的女媧樹從山頂的洞口被扔了出來,直接朝山下落來。
跟著女媧樹一起來的,還有宋雁西的話聲,話音經過那洞口,聲音放大了無數倍。
不但是劍心聽得清楚,連寨子裏的眾人都聽得清楚。
“接著鐲子,她會搭出一座橋,讓所有人立刻離開這赤水竹海!”
有了前麵那鋪天蓋地的鼠潮,現在不必劍心去組織,也不用寨老開口,大家就積極地朝著河邊去。
劍心接了那女媧樹手鐲,也往河邊去,可是他卻有些犯愁,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麽用這法寶。
就在犯難之際,掌心裏的女媧樹手鐲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隨後無數的枝條直接從鐲子上迸發,朝著赤水河對麵的大山延伸過去。
頃刻間,數十條成人手臂粗細的樹枝反複交錯打結,很快一道兩米左右寬敞的長橋,便臨時搭建在這吃水河上。
劍心也顧不上對於女媧樹手鐲的震撼。
他並不知道這女媧樹和小塔一樣,是有生命心智的,隻單純地認為這是一件強大的法寶。
眼見著橋成型,立即招呼著眾人過橋。
這個侗寨不小,足足七八百人呢。
但是好在橋寬敞,平日裏他們連那鐵鎖都能過,更不要說這樣平坦的橋。
所以即便沒有圍欄,也沒有誰覺得害怕,不過五六分鍾的時間,便全部都到達彼岸了。
劍心終於鬆了一口氣,隻是偶然看到孫老二居然也在其中,本想下了狠心,趁著他病要他命,一腳揣入這赤水河中。
可是一想到他到處坑蒙拐騙,敗壞玄門的名聲不說,還不知道暗地裏和人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樣殺了他太便宜了,而且留著他,興許還能將那些國家至寶給追回來。
每一件物品,不管是地上還是地下的,都記錄著一段曆史,若是這些寶物都落入洋人的手裏,那想要再拿回來,隻怕是不容易了。
因此朝寨老招呼了一聲,“麻煩寨老找幾個人將這混賬東西困了。”然後自己又往赤水竹海去。
寨老原本想要將他喚住的。
可是哪裏曉得劍心速度之快,轉眼就已經過了一半。
而且那橋似乎有靈性一般,此刻也正從這邊開始收回樹枝。
所以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跑回去了。
可也是他回到赤水竹海的那一瞬間,原本已經穩定了的赤水竹海又開始距離地震動起來,大片大片的竹林也在晨光中翻到,然後露出一片片新鮮的泥土。
就好似這山體內部,有條巨大的龍在翻騰一樣。
隨著越來越大片的竹林倒下,劍心腳下的山石也不穩,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跌入這吃水之中的時候,忽然被一支藤條卷起來。
而藤條的另外一端,正是朝著山頂那邊去。
很快那一端落入小塔的手中,但見她用力一卷,將劍心抓過來,“姐姐生氣了,今日若是不將這赤水竹海鏟平,她是不甘心的,你隨我來。”
然後拉著劍心,直接縱身往那燒得黑漆漆的洞口跳下去。
劍心隻覺得自己離晨光越來越遠,耳邊皆是呼嘯的風聲,空氣裏到處都充斥著焦肉的味道。
而且越是往下,越是覺得炎熱不已。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他覺得腳下踩實,睜開眼一看,發現正在一片黑漆漆的空間裏,連忙摸出火折子,剛吹燃起來,就看到小塔手裏舉著一支火把,連忙上去點燃,“你哪裏來的?”
“牆上拔的。”小塔說著,抬起手臂朝著這四下照去,發現竟然是一處殘垣斷壁,還能看到那斷裂的石壁上有著記錄著夜郎竹王的壁畫。
當然,也有那牛角骷髏麵具的圖案。
“這裏,真的是夜郎王的墓地?”劍心有些吃驚,想起早前那寨老說,他們都是夜郎王的守墓人。
“應該是。”姐姐本來到這赤水竹海,也是找夜郎王打聽叔叔的消息,沒想到遇到蟲人。
反正又是驚險刺激的一天。
看到前麵牆上還有火把,示意劍心去拔下來,給其點燃。
多了一團火光,將四周照得又更亮了幾分,看得也越遠。
當然也讓他們更清楚地看到這腳下被燒成了碳的老鼠屍體。
但即便這些老鼠都被燒成了碳頭,但是想起此前被鼠潮包圍的那場麵,劍心還是覺得惡心不已,隻覺得一陣一陣地忍不住反胃。
“這裏這麽大,要不我們分開?”不然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師父?劍心提醒道。
尤其是看到這些殘垣斷壁四通八達。
哪裏曉得卻聽小塔說道:“我能感應姐姐在哪裏,你和我一起走就好了。”
劍心聽到這話,再一次覺得自己無用。
一麵跟著小塔穿了幾處暗道,明明是一個台階也沒走,但是劍心明顯感覺到,他們在往下麵去,很是好奇這些暗道是如何設置的?一麵暗地裏記下來。
也不曉得走了多久,忽然聽得小塔歡喜地叫道:“姐姐在前麵,快走。”然後小跑起來。
然後又穿過了四五條暗道,便看到了一道石門。
那石門,不過正常人高罷了,門已經毀掉了,隻剩下門框,兩人也正好借著門框,看到裏麵背對著他們站在裏麵的宋雁西。
她顯然已經殺瘋了,小塔自打宋雁西開始,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她如此不整齊。
不過其實也沒有那麽誇張,隻是她的鞋子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赤足踩在地麵,頭發散披在腦後,手中仍舊是提著那開天劍。
她連忙跑進去,見到這眼前的景象,一時不由得傻眼了。
難怪姐姐會站在這裏不動。
外麵的劍心見小塔進去後,也不動了,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地探過去。
沒像是小塔那樣貿然衝進去。
然而等他萬千小心地走進去,卻發現這裏既然沒有數不盡的鼠潮,也沒有什麽妖魔鬼怪。
而是四麵八方的牆上,總共有八張石雕的精致椅子上,,而每一張一直上,都分別坐著一個古稀之年的老者。
老者身形似乎比尋常人還要高,四肢也纖長,加上他格外的枯廋,以至於劍心莫名地就想到了竹子。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八個老者,長得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坤位上的老者開口,“我才是真正的夜郎王!”
隻是他話音剛落,那巽位上的老者就立即反駁,“他們都是假的,隻有我才是真的。”
緊接著,其他六個位上的老者都在自證身份。
劍心有些傻眼,“師父,這……”這到底哪個是真的?
宋雁西其實也才到,不過他不是走小塔他們那條道來的。
在此之前,她跑去將下麵的鼠潮放火燒了,才回到這裏。
此刻見著八個夜郎王都爭執完了,又聽到劍心問,這才說道:“閉上眼,用心看,真假一目了然。”
就這種伎倆,也敢在自己麵前糊弄。
班門弄斧。
劍心聞言,閉上眼睛,一麵沉下心,然後再看,卻發現這八張椅子上坐著的要麽是半截骨頭,要麽就是老鼠的屍體。
竟然沒有一個是夜郎王本尊。
他猛地睜開眼睛,“師父,夜郎王不在這裏。”
小塔這也才反應過來,“姐姐你是特意留下來給劍心練手的嗎?”
宋雁西頷首,然後看朝劍心:“既然都沒有,還等什麽?”
劍心有些愕然,師父沒有開玩笑吧?自己怎麽可能是這些假夜郎王的對手?所以有些猶豫,提著桃木劍,“師父,我可以嗎?”
“試了就知道,我和小塔在,不會讓你有事。”
聽到她這話,劍心有些愧疚,又有些激動。
有師父這個後盾在,自己有什麽可怕的?
所以雙手緊握著桃木劍,高高舉起,“天道無極!起!”
旋即桃木劍上出現兩道鋒利的劍刃。
震位上的夜郎王見此,不以為然,滿臉嘲諷,“就這?”
當然不止是這一些!
隻見幾乎是這震位夜郎王的聲音剛落下,劍心的劍便變換出七七四十九把劍,然後衝天而飛,再度落下,分別落在這八個夜郎王的身上。
“雕蟲小技!”這一次,八個夜郎王齊齊開口,重疊的聲音在這偌大的空間裏產生了回音,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莫名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但是劍心想到有師父和小塔在,自己無所畏懼,繼續指引劍雨落下。
可劍雨雖然是落下了,那八個夜郎王卻沒受到半點傷害,這讓劍心一時間有些沮喪,想不到自己這樣無用。
然後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宋雁西說道:“看著我。”然後手中那把劍直接飛出去,同樣和劍心的一樣,變幻出七七四十九把。
有了劍心的前車之鑒,那八個夜郎王都顯然沒有將宋雁西的劍雨放在眼裏。
隻是這能一樣麽?難不成他們都忘記了,是宋雁西將這整個洞穴都燒成了這樣?
所以可想而知,這劍落下後,這八個夜郎王都顯出了原形。
雜七雜八什麽都有。
“這……”到底哪個是真身?劍心正是疑惑著,忽然見宋雁西一張符落到乾位上那個骷髏上去。
忽然,那骷髏上滋滋冒出青煙,一個痛苦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青煙之中,一個虛影混雜在其中,想要借機逃走。
但這時候隻見小塔忽然起身越過去,一把捏住那虛影的脖子,便給拎到了宋雁西的眼前。
“想跑!”獻寶一般,遞到宋雁西麵前,“姐姐,他就是幕後主使麽?”
好像是個漢人老道的魂魄呢!
宋雁西往那掙紮著的老道腦門上貼了一張符,小塔才將其扔到地麵,朝著劍心介紹道:“看吧,就是這東西搞的鬼。”
那老道顯然一開始並沒有將宋雁西的符放在眼裏,可是掙紮了幾下,不但沒有掙脫禁禁製,反而覺得自己的魂魄越來越稀薄,也顧不得什麽了,連忙朝著宋雁西磕頭求饒:“求大仙同看在是玄門中人的份上饒了我,修行到今日,我實屬不易,求大仙饒了我!”
“既然是玄門中人,就該遵守天地法則,夜郎王在何處?”宋雁西覺得自己不可能判斷錯,夜郎王就在這赤水竹海,可卻遲遲沒有出來。
尤其是這混賬搞出了這麽大的動作,他也無動於衷。
這不合情理。
那老道聞言,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居然試圖和宋雁西討價還價,“是不是我將他放出來,大仙就能饒了我?”
“可以讓你死得輕鬆一些。”害得她這樣狼狽,整個村子和赤水竹海都幾乎毀掉了,居然還敢和自己講條件。
這讓宋雁西不得不檢討一下,是自己老了麽?已經提不動刀了嗎?
不然今天怎麽會被一個走上歪門邪道的老道逼得如此狼狽?
而這老道聽到宋雁西還是不饒他,又想到自己花費了這麽多年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都被宋雁西毀掉了,心下不由得生恨,發狠道:“那你也永遠找不到夜郎王!”
“要挾我?”宋雁西挑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強大的威懾。
當然,更讓人不能忽略都是那眸中的騰騰殺氣!
老道有些心虛。
小塔在一旁直呼他勇氣可嘉。
托他的福,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姐姐發脾氣呢!
劍心見小塔還在這裏同鬼道比劃大拇指,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說小塔幾句,忽然見鬼道滿臉痛苦地在地上掙紮。
約莫不過半分鍾而已,他就承受不住那份痛苦了,連忙朝宋雁西求饒,“大仙饒了我,饒了我!我什麽都說!”
宋雁西心說我還治不了你?隻要把那些礙事惡心的老鼠收拾了,就一個鬼道魂魄而已,自己還拿捏不住麽?
如今見對方求饒,便解開了禁製,“先說說你是個什麽來路吧。”也省得她浪費精神自己去探究了。
不然的話,這鬼道魂魄當前,她也不是不能自己去查,自己是那樣浪費精神罷了。
這鬼道似乎也是被宋雁西一招給製服了,當即便道出自己的身份。
他叫做季牙,曾也休息玄門道法,不過後來因秦皇大力修建長城,四處抓徭役,他的同門師弟們也沒逃脫。
他便往這西南邊陲逃過來。
就誤打誤撞到了夜郎國。
正值夜郎國幾位王子爭奪王位之時。
他借著玄門中的那點本事,幫了三王子成功登上了王位,自己也被冊封為大巫師。
然後偶然得知了長生之法,但是需要外物輔助,便借著給夜郎王修建陵墓的借口,開始做準備。
本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沒想到竟然被當初僥幸逃走的四王子察覺。
加上那三王子也非帝王之料,他登位後民不聊生,所以四王子歸來便得到貴族們的擁護,順利將三王子取而代之。
季牙的陰謀也被其拆穿。
不過好在他是玄門中人,這些年成為了夜郎國的大巫師,也接觸了不少巫法,所以這四王子並不能將他奈何。
而且隻差一點,他就成為了這夜郎國的新王。
可是沒想到這該死的四王子居然去請了陰陽家的人來幫忙。
將他砍成了十七份,除了頭顱之外,其他的部份分別裝在十六副棺材之中,埋在夜郎人認為最厲害的法陣之中。
那法陣的麵貌,也就是那牛角骷髏麵具樣子。
十六副棺材上又分別釘下了十六根定魂針。
按理他是沒有辦法逃脫生天的。
頭顱也被封印在了這赤水竹海,自己原本替三王子修建的陵墓中。
按理他是沒有辦法逃出生天的,但是一千多年前,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的魂魄忽然掙脫了束縛,找到了頭顱。
隻是可惜,卻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好在他當年參透了不少夜郎巫術,經過這上千年的時間,終於重新養出了合格的蟲仆。
然後利用這些蟲仆鑽進人的屍體,將自己剩餘的十六份屍骨都找回來。
這樣的話,自己就能重獲新生了。
當然,重獲新生最少不了的,是夜郎王。
也就是當年的四王子,他死後一千多年,魂魄不離故土,終於化為了這片土地的神靈,掌管著這千千萬萬生靈的生死。
而季牙的計劃,先利用蟲仆替自己找回身體的其他部分,然後吞噬這夜郎王的神力,重新獲得新生。
等了那麽久,終於找到機會了,幾個城裏來的年輕人闖入禁地之中,蟲仆順利上了他們的身。
然後開始替自己尋找其他的屍骨。
可是運氣不好,蟲仆們還沒找到就被宋雁西給燒了。
但是宋雁西卻替他把其他的屍骨都挖了出來,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算是傾其所有,他也要抓住。
所以這上年來自己養的鼠仆,全都出去了。
本來以為萬無一失,哪裏曉得最後功虧一簣,現在他自己的魂魄都被宋雁西抓住了。
此刻說完,不滿地朝宋雁西質問,“我入玄門,本就是求長生,我既在這因緣巧合下得了這長生之法,那我求長生,又有什麽錯?”
“求長生沒錯,但是不該建立在別人的生命之上,那蟲仆鼠仆,你到底喂養了多少人的魂魄才養成今日這樣子的?”宋雁西冷笑,讓他魂飛魄散都算是便宜了他。
一麵繼續問道:“那夜郎王如今在何處?”
季牙有些不情不願,可是又怕宋雁西折磨自己,隻得指了指自己的骷髏。“我的頭顱從中間掰開,就能找到他了。”
聞言,小塔要上去,不過被劍心攔住,“我來。”
“小心些。”以防有詐,宋雁西提醒著。
劍心上前,果然是小心試探了一下,確定沒有什麽問題,這才掰開頭顱。
幾乎是那季牙的頭顱被掰開的一瞬間,忽然這地麵就從中分開,隻見一個四肢修長的枯廋老頭被吊在懸崖上。
“是夜郎王。”宋雁西感應得到,立即讓女媧樹將其帶上來。
季牙見此,便朝宋雁西求饒,“大仙,夜郎王也交給你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求您開開恩,放了我吧!”
放了他,可能麽?宋雁西直接將他交給劍心處理。
自己則朝這夜郎王走過來,卻發現這夜郎王居然大限將至,這不科學。
不過玄門中的事情,關於神靈鬼怪,又怎麽能科學解釋呢?
虛弱的夜郎王雖然一直被禁錮在這墓裏,但他作為這一片大地的神靈,是能感受到這一片大地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所以如今對於宋雁西等人也不陌生了。
他艱難地坐起身來,雙目疲憊地看著宋雁西,“我即將告別這片土地,不知道我走後,遠方的戰火似乎會燒到這裏,我的子民們,他們該怎麽辦才好?”
這個問題,宋雁西幫不了。也隻歎了口氣,“皆是命罷了。”
可是夜郎王不甘心,如果不是這季牙試圖複活,影響到了自己的氣運,使得自己不得不全力繼續保護這片土地的子民,自己也不至於造成了現在油盡燈枯的樣子。
所以他朝宋雁西看過去,“你幫幫我。”
宋雁西想要搖頭,但是對於這個垂死的老人,又沒有辦法拒絕,“我如何幫你?”
“幫我找一個人,接替我的位置。”夜郎王是死後上千年,才化為守護神的,所以他在走之前,可以選擇一位新的守護神。
但是前提,須得對方心甘情願。
可是誰又願意一輩子孤獨地困在這個地方呢?
所以他才求宋雁西。
“你可有人選?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宋雁西想了想,這非什麽難事,所以答應了。
夜郎王聽到她的話,心中不由得升起些許的希望,“隻要他心甘情願,守護這一方子民,永生永世在這裏不要離開,就可以了。”
這像是沒有提什麽要求,可又剝奪了守護者的所有權力。
從此以後,便將為別人活,再無自己了。
上哪裏找這樣無私奉獻的人呢?
但宋雁西麵對他滿懷期待的目光,還是答應了,“我這就去。”她都沒顧得上問自己想問的問題,因為發現這夜郎王,根本就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現在,已是強弩之末。
所以她生怕自己的熟讀不夠快,喊了小塔直接打洞帶自己出去。
去從赤水竹海出去的那個侗寨裏找,肯定會有人願意的。
他們既然都能替夜郎王守墓這麽多年,那肯定也願意奉獻自己。
可是就在宋雁西剛到赤水邊緣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後不對勁,下意識地停住腳步朝後看去。
山還是那被她劈得滿目瘡痍的山,可是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能看到。
她看見這原本死氣沉沉的赤水竹海,幾乎是一瞬間就忽然充滿了生命,處處皆是一片生機勃勃。
這種生機以赤水竹海為中心,像是光一樣朝著四麵八方照耀開。
一直到它能去往的地方。
直至盡頭才停下。
宋雁西隻覺得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一把抓住小塔,“你,你也看到了,對不對?我沒有看錯?”
小塔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看得肯定不如姐姐那樣清楚,但是她也感覺到了。
這片大地,好像就在剛才,忽然變了。
變得年輕,生機勃勃。
然宋雁西也沒有等她的答案,而是拉著她原路返回。
沒有再去赤水對麵找侗寨裏的人。
一路急匆匆地回到了寬敞的墓室之中。
一切果然如同她所預料的那樣。
幾乎是顫抖著喊出聲,“劍心,你瘋了嗎?”自己如何對得起他師父?難道他連他最牽掛的姐姐都忘記了麽?
墓室裏,夜郎王已經蕩然無存了,季牙也早被劍心殺了。
而劍心,現在也該稱呼他為夜郎王。
他似乎也預想到了宋雁西的怒火,朝著宋雁西雙膝跪下,“師父,徒兒不孝!”
宋雁西說不出此刻是什麽心情,但就是十分生氣!憤怒交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塔也沒料想到,劍心居然成了夜郎王。
往後永生永世裏,都困在這個地方,外麵的一切都將與他無關。
他活著的價值,就是保護這一方生靈。
此刻見宋雁西生氣,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隻是輕輕地扯著她的袖子,“姐姐……”
事已至此,生氣又有什麽用?
若非劍心心甘情願,夜郎王也沒有辦法將他當做接替者的。
劍心知道師父很生氣,其實他也不願意離開師父和小塔,可是赤水竹海所遇到的一切,讓他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實力與師父和小塔之間的差距。
他永遠不能和她們一起並肩作戰,甚至有時候還要她們來保護自己。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覺得愧為宋雁西的弟子。
所以剛才,他看到已經快要撐不下去的夜郎王,願意成為他的接替者。
“師父,徒兒的夢想沒有一刻不想成為您這樣的人,可一念救天下蒼生,可徒兒能力有限,所以隻能用這個最笨拙的辦法,來庇佑這些生靈。”他說著,聲音有些哽咽起來,一麵朝宋雁西磕頭,“徒兒如今也能像是師父一樣救人於水火之中了,求師父不要責怪徒兒!”
責怪?責怪有什麽用呢?宋雁西隻是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更何況劍心在她看來,還是個孩子。
她也害怕他因為一時衝動,將來會後悔。
她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淩亂的思緒,朝跪在地上的劍心問道:“你往後,若是後悔了怎麽辦?你的一輩子,再也不是人生的三萬多天了,在未來數不清的無數個日夜,你都將枯坐在這裏,離不得半步,沒有朋友親人。”
如果不出意外,他得到了永生。
可這個永生卻要一直困在這裏,離不得半步。
這還不如言諫如。
他最起碼,隻用守這百來年,而且可以娶妻生子,有妻兒相伴,不至於那樣無聊,孤獨終老。
可劍心呢!
“師父,徒兒不悔!”劍心滿目堅定地看著宋雁西。
試圖向她證明自己的決心,絕非不是因為一時衝動。
一來是見夜郎王撐不下去了,二來他也想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學著師父們的樣子,保護生靈。
宋雁西盯著地上的他看了半晌,不知是不是想通了,示意他,“你起來吧。”
“多謝師父成全。”劍心聞言,歡喜地朝她又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起身。
宋雁西不成全,又能如何呢?難道現在殺了劍心,找人來取代他麽?“我和小塔,很快就會離開,也許往後,再也不見了。”
原本剛剛因為宋雁西的成全而高興的劍心聽到這話,不免是有些難過起來。“師父……”
小塔也有些不舍,“你也不是你說的那樣無用,你可以幫我們趕車,做很多事情。”
“可是,我還想做更多。”不僅僅是趕車罷了。劍心試圖調整了一下這別離的心情,接下來他該好好接受孤獨了。
三人麵麵相覷,好長一段時間,也沒人說話。
最後還是劍心開口,“師父,夜郎王說,您想知道師公的消息,找那幾個洋人,孫老二我讓寨子裏的人綁住了,他跟那些洋人有來往。”
說完,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自己根本看不見的青天白日,“趁著時間早,師父快去吧。”
小塔也覺得再留下去,徒添難過。
一麵想起蕭渝瀾剛去世的時候,姐姐也是這樣難過。
現在劍心留在了這盤州,姐姐又難過。
所以除去以後,和宋雁西說道:“姐姐,咱們以後不要再認識新的朋友了。”不然他們離開,又得難過一次。
宋雁西苦笑,揉了揉小塔有些淩亂的頭發,“隻有經曆了悲歡離別,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人生。”她說著,回頭看了看著赤水竹海,想來要不了多久,這裏又會重新恢複,隻是侗寨重新修建有些費勁了。
又添了一句:“離別雖苦,可我們還有諸多美好的回憶。”
也許,往後餘生,劍心便要靠著這些回憶來度過了。
這個時候,宋雁西不免是有些自責,“我不是個合格的師父。”以後還是不要收徒弟了。
不管誰說什麽,說上了天,也不能點頭。
小塔搖頭,“姐姐很好了,劍心也不錯,隻是可能,這個師徒的緣份隻有這麽多罷了。”
宋雁西聞言,忍不住笑道:“也是,都是緣份太淺薄了。”這樣一想,的確是挺能安慰人的。
待渡過了赤水河,看到寨子裏的幾百號人都還在這裏,見到了宋雁西,寨老便和幾個管事連忙迎上來。
自不必多說,必然是問起赤水竹海那山頂洞裏的事情。
“咦,你們的那個小道士怎麽不在了?”有人發現,連忙問。
宋雁西又回頭看了看那被赤水環繞,好似孤島一般的赤水竹海,“他喜歡這片土地,留下來了。”
眾人一聽,以為劍心是死了。
想起他也曾拚命救大家的性命,心裏不免是難過,還要人張羅要給他立個衣冠塚,往後都要和寨裏的神靈一般祭拜著。
宋雁西想,這樣也行吧。
他們的祭拜就是對劍心的認可。
這樣,他也才有恒心堅持守護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