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雙更】
第86章 【雙更】
“比起成果, 我更需要過程，也就是方法。”
雲羽捏起一枚鴿血紅色的人造寶石，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
這枚人造寶石擁有著絲毫不比天然寶石遜色的光澤和剔透程度, 雲羽覺得，西裏爾應該會喜歡它。
雲羽放下寶石，對信使道：
“白翡翠王國對瑪奧蓮王國提供過煉金術師和煉金卷軸吧？我可以和白翡翠王國建立起深厚的友誼, 前提是得到同樣的禮物。”
披著深色外袍的信使默文問：“您是想要自己創造寶石嗎？”
“不, 我對寶石雖然有點興趣，但還未感興趣到這種程度。”
雲羽搖了搖頭, 笑著對遠道而來的信使先生說道,
“我希望得到的是知識, 對一所學院而言, 知識才是最寶貴的財富。”
雲羽的要求在信使的預料之中——
默文在來之前, 就告訴過白翡翠的國王陛下——黑魔法學院的主人並非目光淺薄之人，比起來寶石、錢財之類的表麵財富，她可能會更加注重別的東西。
默文搖了搖頭, 解釋道：
“大人, 白翡翠和瑪奧蓮之間的關係是特殊的。”
白翡翠王國在世界西方、有些靠近北部的位置, 這裏晝短夜長，氣候不算差, 但絕對算不上好。前幾代國王的政策也有問題, 他們重視煉金術和工業, 忽視了農牧業。在煉金術上的優勢讓白翡翠王國的發展相當迅速，但隨著發展，暴露出來的缺陷也愈發明顯——
白翡翠王國的物產不怎麽豐富, 缺少庫庫樹果實之外的食物。普通的米麵在白翡翠王國能夠賣出不低的價值, 水果、肉更是成為了奢侈品。
現任的國王認為, 農牧業上的不足遲早有一天會拖垮這個王國。
他選擇向擅長自然魔法的瑪奧蓮王國討教，釋出了自己的全部誠意——他以煉金術來交換瑪奧蓮王國的農作物種子，並且在完成交換後，還試圖發展更進一步的關係。
默文向雲羽透露道：
“白翡翠和瑪奧蓮的王室會進行聯姻。”
“……”
這種關係她確實比不上……
默文問雲羽：“大人，您能像是瑪奧蓮王國一樣，為白翡翠王國提供無可替代的好處嗎？”
“或者建立同樣的親密關係也可以，白翡翠的王室裏還有三個沒訂下婚約的王子。”
默文又給雲羽提供了另外一條出路，
“王子們都挺帥的，我會畫畫，我明天將畫像提供給您。”
“……不，王子就不用了。”
雲羽擺了擺手，說道，
“至於無可替代的好處……我手上有一棵金葉之樹。”
默文：“……！”
信使先生瞪大眼睛，扶著桌子起身。
因為動作太急，他甚至帶倒了自己的椅子。
他不會煉金魔法，但是作為擅長煉金術的王國的信使，他很清楚地知道金葉之樹是什麽——它能夠蘊生生命，它是神明最偉大的造物，是追求無中生有的煉金術的終點。
雲羽對信使先生說道：
“別誤會，我並不是要將它送給白翡翠王國，畢竟我也隻有一棵而已。”
默文這才稍稍冷靜下來，問道：“那您是想……”
“我可以允許煉金術師在不損壞它的前提下對它進行研究，並將研究的成果傳遞回自己的國家。”
雲羽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攤開手道，
“這樣，白翡翠王國是不是有足夠的理由，向黑魔法學院派駐最好的煉金術師了？”
默文：“……”
“大人，您可真是狡猾。”
他扶著額頭，似乎是感到無奈，
“這樣的事情我無法做主，必須讓國王陛下來決定。”
“我明白。”
雲羽對默文說，
“不過，還是請你為我盡力爭取，我的朋友。”
在這間會客室的外麵，有一些人躲在窗台下，悄悄地圍觀著裏麵的動靜。
查理小聲道：
“大人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
光精靈尤菲米婭點了點頭：
“也許，大概，反正我覺得是。”
西裏爾問他們：“你們躲在這裏做什麽？”
光精靈公主尤菲米婭抬起手，勾著頭發說道：
“我覺得那個信使挺帥的，是我喜歡的類型。”
西裏爾：“……”
光精靈轉頭離開：
“我要去準備一下，向他告白。”
“……”
西裏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阻攔她——
插手別人的愛情似乎有點多管閑事，但放任光精靈禍害主人的朋友似乎也不太好？
查理嘿嘿地笑了兩聲，視線越過窗戶，落在和雲羽對談的信使身上：
“我在看我的魔法儀式祭品——那個信使真的是非常好的祭品，收到祭品的惡魔一定會非常開心……唔——！您為什麽又打我啊？”
※
夜晚的酒館裏。
金發的光精靈尤菲米婭穿著長裙，手裏拿著一束玫瑰捧花——
她在白天的時候看到了北邊由領民種植的玫瑰花田，於是花了大價錢向雲羽購買了九十九支玫瑰花，理由是打算向一個人告白。
雲羽：“……”
你怎麽又要向人告白了？
雲羽很想問，但是這畢竟是別人的私事，她也不好多說些什麽。
“……這是可食用玫瑰花。”
雲羽對尤菲米婭說道，
“大家一般用它來泡水，或者做鮮花餅，不會用來告白。”
光精靈並沒有因此而打退堂鼓，她笑得更開心了：
“那不就更好了嗎？除了表達情意外，還很有實用價值。”
她討要了一些彩色的紙和絲帶，將這些玫紅色的花朵紮成了一大捧。她抱著花朵，在新交到的朋友們（冒險者們）的擁簇下，進入了剛剛開門不久的酒館。
其中一個冒險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似乎是想對光精靈大喊一句“我愛你，你看看我啊尤菲米婭”，但喊出來之前，他就被同伴們拉著胳膊拖走了。
白翡翠王國的信使握著酒杯，對坐在身邊的雲羽說道：
“雖然說好了要聯姻，但國王陛下還挺擔心的——瑪奧蓮王國的第一王子是個有點沉悶的人，我們的公主殿下更擅長與性格開朗的人相處。”
雲羽問：“如果相處得不好怎麽辦？”
“沒有辦法。”
默文說道，
“聯姻就是這樣的——聯姻的雙方很可能終生都不喜歡彼此，在無愛婚姻中老去、走入墳墓。”
雲羽：“……有點可悲呢。”
“這樣的婚姻，在王室和貴族的人際圈中尤為常見。”
默文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這樣想的話，出生在那種家庭中，其實也沒那麽好……雖然要什麽有什麽，但要終生扮演一個恪守禮儀、尊敬父母、深愛配偶的人，應該很不快樂吧？”
尤菲米婭坐上默文旁邊的座椅，問道：
“那這樣說的話，你認為愛情很重要？”
默文被忽然出現的少女驚嚇到，有些呆愣，但仍然老實回答了她的問題：
“倒也不是……但我覺得擇偶時不能選擇深愛之人，是件很不幸的事情。”
尤菲米婭問：“寧願沒有婚姻，也不能和不愛的人在一起？”
默文：“啊，是的……”
“那就是覺得很重要嘛！”
尤菲米婭笑著說道，
“我也這樣想哦。”
默文茫然地歪了歪頭——
他搞不懂這個金發的精靈少女想做什麽。
尤菲米婭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大捧花朵，朝著默文的鼻子下方遞過去：
“我挺喜歡你的，我們似乎還算合得來，你要不要和我相處試試？”
雲羽：“……”
默文：“……啊。”
作為一個人類，他有點跟不上過於熱切的光精靈的步伐。
信使先生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拒絕道：
“抱、抱歉？”
尤菲米婭堅持道：“我知道我有點突然，但你還是考慮一下嘛。”
默文：“可是……”
尤菲米婭把捧花塞進了默文的懷裏。
默文搖了搖頭：
“這個我不能收。”
“這是為你準備的，它屬於你。”
尤菲米婭跳下椅子，笑著道，
“無論你是否回應我的告白，這束花都屬於你。”
光精靈說完了自己的話，朝著默文揮了揮手，轉頭離開了酒館。金發少女高挑的背影分外靚麗，還透著一絲獨屬於光精靈的瀟灑和果斷。
默文抱著捧花，他低下頭。
他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好像變重了一些。
※
第二日，雲羽收到尤菲米婭的邀請，和她一起外出狩獵。
光精靈和暗精靈相似，都很擅長近身格鬥。
但在此之外，光精靈也有著和同為光明種族的天使相似的地方，他們在使用弓箭這方麵擁有著高超的技藝，拉開長弓，搭上箭矢的他們所向披靡。
雲羽最近在學著使用弓箭。
她曾經有玩過射擊遊戲，握著槍的時候不能說是百發百中，但也有著極高的命中率。
但弓箭和槍不一樣，它受重力影響更大，需要在射箭的姿勢上進行頗多調整，才能夠命中獵物。
“對擁有魔力的人而言，用弓其實很簡單。”
尤菲米婭站在後方，幫助雲羽調整拉弓的姿勢，說道，
“您閉上眼睛，感受附近的黑暗氣息，用意識去鎖定方位，用您的魔力，去抓住那份氣息。”
雲羽點了點頭。
尤菲米婭說道：“可以鬆開拉弦的手了。”
雲羽依言鬆手。
箭矢離弦而去，裹挾著強大的魔力，化成一道光束——
比起來一支箭，它更像是迅疾的雷電。
雲羽睜開眼睛，看到了箭矢的方向，她大喊道：
“西裏爾！”
在樹下閉目休憩的西裏爾猛地睜開了眼睛，向旁邊一躲。裹挾著魔力的箭矢釘在樹上，下一刻，魔力的火焰燃起，整棵庫庫樹都被吞沒在其中。
西裏爾：“……？？”
西裏爾看向箭矢來的方向，看見了目瞪口呆的主人。
“您這是對我感到不滿嗎？”
西裏爾問她。
他在壓製自己的情緒，竭力使自己顯得平靜。
但他微微搖晃的眼眸出賣了他——
他沒有表麵上那麽平靜。
雲羽有點慌亂：“不、不是的……”
為什麽會產生這種誤會啊？
而且她也不是那種會因為不滿，就要同伴的性命的人啊！
“仔細想想，我的性格是有點不討人喜歡。”
西裏爾轉過頭去，他的翅膀向前攏著，幾乎將自己團成了一個球。
“引起您的厭惡似乎也不奇怪。”
“我都說了不是的……”
雲羽把長弓扔到一邊，她試圖繞到西裏爾的正麵去，可這個黑翼的守護者也跟著轉，始終都背對著他。情急之下，雲羽隻能抓住了他的翅膀，對他說道，
“是意外！意外——！你聽我說！”
雲羽對他解釋了前因後果，歎了一口氣，說道：
“西裏爾，我不會討厭你，永遠都不會討厭你。”
西裏爾稍稍睜大了眼睛，和寶石一樣漂亮的眼眸中光輝瀲灩。
他有些不自在，似乎有點想要飛走，但是他的一邊翅膀被雲羽揪在手裏，不掙脫的話是跑不掉的。
他沒有選擇掙脫，而是老老實實地待在了原地。
雲羽有點心累，心想：
平時招惹美人魚和木乃伊的時候，不是一副“誰討厭我都沒關係”、“我不需要你們的喜歡”的模樣嗎？現在這算是怎麽回事？
雲羽一直都覺得西裏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關鍵時刻能做正確的決斷，雖然雙商沒有艾伯特那麽高，但也挺聰明的。可是今天的他好像意外地呆傻，讓雲羽不禁疑問，他的父神創造他的時候，是把“聰明”兌換成“顏值”和“武力”了嗎？
尤菲米婭坐在一邊，笑眯眯地說道：
“真好啊。”
西裏爾瞪她。
“別這樣看我嘛。”
尤菲米婭說道，
“我也不知道領主大人的箭會射到您那邊啊，我在捕捉周圍的氣息的時候，根本就感覺不到您的存在。您的氣息藏得很好，領主大人也比我敏銳呢。”
西裏爾覺得這理所當然：
“她是我的主人。”
他昂起頭，似乎是有些驕傲的模樣。
“你總是為奇怪的事情自豪呢。”
雲羽撒開了揪著西裏爾翅膀的手，把被她抓亂的羽毛理順。
雲羽心想：
之前打架時明明掉了那麽多羽毛，卻完全不見少。
雲羽大概明白了，領地裏的北地天使為什麽總是垂涎於西裏爾的翅膀——
這個羽毛的厚度和量真的很讓天使羨慕。
西裏爾的角色檔案有了更新，在雲羽眼前彈出來。
【姓名：西裏爾
性別：？
年齡：10301
種族：■■
屬性：黑暗
職業：深淵守護者
喜歡的東西：紅色的石頭、甜食
討厭的東西：學生、人類、醜東西、北地小孩、北地麵包、文盲、醉鬼、光精靈
害怕的東西：雞翅料理、羽毛枕頭
戰鬥力：5777/■■
介紹：在深淵獨自度過的八千多年裏，他養成了傲慢又霸道、說一不二的性格。但是在麵對好不容易等到的主人的時候，他完全不會反抗，隻會逆來順受。】
雲羽：“……？”
這個介紹讓她很感動。
但是……西裏爾對她送的羽毛枕頭到底是有多大的怨念啊？不喜歡就不要收啊！她還想留著自己枕呢，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割愛給他的。
能不能找他要回來啊？
送出去的東西再討回來，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然，找點什麽他不討厭的東西和他交換吧？
西裏爾回過頭，望著自家看著一個地方忽然就發起了呆的主人——
雲羽經常有這樣的反應，西裏爾雖然不能理解，但長久相處下來，他已經對此習以為常。
西裏爾說道：“您一定要學習射箭的話，我來教您吧。”
雲羽疑惑道：“嗯？你會嗎？”
“會一點。”
西裏爾回答道，
“我的弓術比不過那個白翅膀的家夥，但是比天使和光精靈要好。是實打實的弓術，不依靠魔力的那種，會很累很辛苦，您真的想學嗎？”
這樣說完之後，西裏爾又有點猶豫：
“……好像沒什麽必要，您永遠不會麵對沒有魔力的窘境的。”
雲羽對西裏爾說道：
“維克告訴我，這世界上存在很多能封鎖魔力的東西。”
維克是被關進過洛托王國的地牢的，很多國家的王都牢獄裏都會有些特殊的牢房，這些牢房用封魔石打造，能關住大部分魔法師。不過這些牢房並非無解，據說有個實力不怎麽強的牧師從牢房裏逃走過。
雲羽問過是怎麽逃走的。
維克回答：[很簡單，他用鞋子裏藏著的針撬開了鎖。]
雲羽：“……”
西裏爾點了點頭：
“有是有，但是那些東西鎖不住您的力量。”
雲羽正想問他為什麽會鎖不住。
她忽然看見一個人從領地裏跑了出來。
白翡翠王國的信使先生抱著捧花，朝著他們這邊跑來。他在坐在地上的光精靈尤菲米婭麵前停下腳步，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心髒也跳動得又重又快，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對尤菲米婭伸出手，鼓足了勇氣，說道：
“我好像對您一見鍾情了，剛好您也對我抱有好感，所以我們要不要相處試試？”
默文當久了使臣，和許多國家的大人物鬥智鬥勇，養成了一副彎彎繞繞的性格。在大多數時候，他期待自己變得更聰明些。但在少數的時候，他也會厭惡自己，去羨慕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他喜歡能夠爽快地表達自己的真實喜惡的人，羨慕熱誠之人。
來自光明森林的尤菲米婭公主像是太陽一樣，燦爛、明媚、熱烈、坦誠，她身上擁有著所有能讓他動心的特性。
雲羽：“……”
西裏爾：“…………”
西裏爾拉著自己的主人後退。
雲羽不解道：“西裏爾？”
西裏爾一臉嫌棄，壓低了聲音說道：“離倒黴蛋遠一點。”
雲羽：“……”
倒黴蛋是指……
“啊，謝謝你的喜歡。”
尤菲米婭歪了歪頭，對信使說道，
“可是我現在對你沒感覺了。”
默文完全不能理解：“……才過去一個晚上而已？”
她昨天還費了不少心思去準備花束告白，今天就已經能平靜地對被告白的人說“我不喜歡你了”。這種變心速度叫人跌破眼鏡，歎為觀止。
尤菲米婭說道：“都過去一個晚上了！”
她的語氣理直氣壯，“一個晚上”被她說得好像一個月，甚至是一年。
在這種語境下，一晚就變心是好像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抱著捧花的默文深受打擊。
他轉過身，搖搖晃晃，腳步蹣跚，落魄離去。
他才二十多歲，行路的姿勢卻宛如一個半衰的老人。
雲羽：“……”
雖然早就聽說過，但她還是想說——
光精靈好可怕啊。
“愛上光精靈是非常不幸的事情。”西裏爾說道，“雖然光精靈可能會對某個人抱有真切的、熱烈的愛意，但他們的愛相當短暫，和魚的記憶不相上下的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