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218章
雲羽裝模作樣地答了一句:
“看我心情吧。”
格羅弗:“……”
唉, 有“君心難測”的那個味道了。
格羅弗搓了搓手背,對雲羽提出了一個要求:
“大人,我想換一身衣服, 拾掇一下我自己……”
雲羽答應了:
“衣服現做有點難,你體型和維克差不多吧?你可以去借……”
“不用,我隨身帶了衣服。”
格羅弗從不知道哪個縫隙裏掏出一打衣物, 往門外走去,
“我常住的那個房間,還給我空著呢, 是不是?”
邋裏邋遢的吟遊詩人走了, 換衣服去了。
艾伯特拉開椅子,坐在雲羽身邊。
雲羽懷裏的小奶貓見他離得這麽近,氣急敗壞地一跺山竹爪:
“哈——!”
艾伯特沒理貓, 對雲羽說:
“我完全沒想到,您會契約他。”
把一個神明契約為眷屬,這樣的做法有點瘋狂。
“因為我沒有那麽信任他。”
雲羽握住魚尾巴的貓爪, 低著頭說道,
“先不說他自身就是舊神……就說閱曆, 我知曉的事情這樣少, 他見過的世麵那樣多,他要騙我, 要把我帶進溝裏, 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她覺得自己的閱曆不算是短淺。
但和一個年齡九位數、還能窺視時間的神明相比,還是差的太遠了。
總之,因為種種原因, 她忌憚預言之神, 無法交付全部的信任。
“而且, 他似乎不像表麵看起來這樣無害。”
雲羽眨了眨眼睛,說道,
“他以前很厲害,是不是?”
艾伯特點了點頭。
“預言之神埃斯蒙德,是最古老的神明之一。”
西裏爾回憶了一下,說道,
“第一神紀是他最活躍的時期,他總是行使自己的特殊權能,進行預言,而不是到處打架,彰顯力量。所以,世界上的大多數智慧種,都以為埃斯蒙德是個隻會預言的神明。”
艾伯特接過話,繼續補充道:
“實際上,他很強大——”
“在第一神紀,預言之神埃斯蒙德曾幾次三番地從海洋上掠走即將被吞噬的生靈,海神赫默裏克從來沒去找他算賬。”
雲羽:“……?”
倒也合理。
玩空間和時間的,總得比玩水的強。
“但後來他的力量衰退了。”
艾伯特對雲羽說,
“第二神紀的時候,父神走入深淵,他與眾神不再處於同一陣營,但世界畢竟是他創造的世界,會無條件地倒向他。於是,眾神的力量開始流失和衰退。”
雲羽有些不解,說道:
“可是,我以前聽說過,第二神紀是生靈們最繁榮的神紀。”
“生靈們的確很繁榮。”
西裏爾點了點頭,說道,
“但眾神的狀態是越來越差的。”
艾伯特解釋道:
“神明們衰退的速度有快有慢。”
“比如海神赫默裏克,他生活在最適合他的海洋裏,衰退就慢。火神有火山,冰霜之神有北地,木神有森林……而預言之神埃斯蒙德就比較慘,世界上沒有適合他的環境,所以他力量衰退得格外迅速。”
西裏爾說道:
“所以在第二神紀末期,他就真的變成了隻有‘預言’和‘傳送自己’這兩種權能的神明,據說因為消耗大,‘傳送自己’的權能還不能隨便用。”
雲羽感慨道:
“衰退得好嚴重啊……”
“第二神紀看似百花齊放——”
艾伯特對年輕的主人說,
“可是花這種東西,盛放之後,就是凋零。”
“就算埃斯蒙德不做預言,眾神的衰退也是遲早的事情,等神明們衰退到一定程度,他們的眷族、世上那些生靈的花期也會過去,屬於眾神的第二神紀最多再延壽一百萬年,照樣是個短壽的神紀。”
多、多少?
延壽一百萬年?
雲羽歪了歪頭,問道:
“這還短啊?”
第二神紀好像本身就有一百萬年。
再延長一百萬年的話,就是兩百萬年了。
這是個雲羽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第一神紀有三億年。”
西裏爾看著驚呆的主人,
“……還沒計算時間法則穩固下來之前的時間。”
那時候也沒有時間的概念,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沒法進行計算。
“都已經是過去了。”
艾伯特笑了起來,對抱著貓坐在椅子上的主人說,
“大人,現在和未來是屬於您的——等世界複蘇了,麻煩解決完了,您就可以向世界宣布,第三神紀結束了,第四神紀開始了。”
雲羽有點恍惚——
第四神紀,一個嶄新的時代嗎?
格羅弗推開門:
“我整理好了,我們去栽樹吧!”
雲羽朝門口望了一眼,當即就呆住了。
格羅弗修剪了頭發,胡須也刮幹淨了。
他的麵龐蒼白而年輕,五官輪廓深邃,他不刻意去笑的時候,這張臉是冷峻的。
他不再穿打滿補丁的衣服,他穿著比祭司服更為繁瑣的神庭長袍,那仿佛整日都頂著重物的背脊也挺直了,變得頗有氣勢。
他看起來年輕、英俊又清冷。
給人一種疏離感,仿佛天生就外物隔著屏障。
隻有他懷裏抱著的那把很少離手的黃金豎琴,能讓人心裏生出一點“你是格羅弗嗎”的猜測。
雲羽的第一反應:
您哪位?
雲羽的第二反應:
雖然栽樹這是個大活,但你也不必特地為此整個容吧?
雲羽其實認得出來。
她在冰霜之神奧古斯特的記憶裏看見過第二神紀的格羅弗,那時候的預言之神冕下,就是這樣整潔且威嚴的。也不知道他在第三神紀,怎麽能把自己搞成那麽邋遢的樣子。
怪不得每個遇到格羅弗的舊神,都會來上一句“埃斯蒙德,你變了”。
格羅弗看著傻掉的深淵之主,臉上又揚起熟悉的欠揍笑容,問道:
“是不是很帥?”
“小鳥們,我就說吧,我其實長得不比你們差——”
艾伯特打量一遍格羅弗,臉上掛起職業假笑:
“我覺得還是我長得比較好看。”
西裏爾沉默不語。
雲羽看了一圈,覺得還是不說話的這個更漂亮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補償那兩公分的身高,西裏爾的精致程度要比艾伯特高那麽一點點。他看起來更漂亮,也更危險,看起來就像勾著人去品味的毒物。
不過要論有毒——
西裏爾是看著有毒,實際上有毒,表裏如一。
但艾伯特就不一樣了——這家夥看起來沒毒,實際上比西裏爾還毒。
他們一行人吵嚷著往外走。
艾伯特和格羅弗在前麵吵誰更好看。
還有理有據地爭辯現在的人更喜歡什麽風格的。
雲羽和西裏爾走在後麵。
雲羽有些糾結:
“金葉之樹栽下去還能挪嗎?”
“金葉之樹的時間開始流淌後,它會長大,樹根會紮進地脈裏。”
西裏爾回答了主人的話,
“不好挪。”
雲羽點了點頭,問:
“栽在南邊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就是不能離建築太近。”
西裏爾想了想,說道,
“我記得金葉之樹會長得很大。”
走著走著,他們就走進了位於領地南邊、迦南天使所在的第三住宅區。
艾伯特稍稍整理了自己,不再和格羅弗吵架。
似乎是為了在仰慕自己的天使們眼中維持自己德高望重的形象?
雲羽:“……”
雲羽總感覺自己看見了一隻挺著胸脯、拖著長尾巴、邁著兩隻黑色的小腳丫、目不斜視地路過第三住宅區的胖毛團。
迦南天使已經知道艾伯特的擬態是什麽了。
但他們並未表現出和過往不同的態度——
他們都知道大祭司介意,所以在那頓不小心揭破大祭司的擬態後的晚餐之後,就再也沒提起過這茬。
天使們熱絡地打招呼。
如果不是看出來領主大人和守護者們這副架勢是有事要做,他們大概還要拉著大祭司分享一下生活。
酒館老板朱利恩剛好在這邊——
他是萬分不願意靠近迦南天使們所在的地方的,但是生意還是得做——
天使們買了一些酒,他在關店後過來送酒。
“雲羽大人,守護者大人……”
朱利恩看到格羅弗,愣住了,問道,
“你是誰?”
格羅弗:“……”
他們一邊解釋,一邊出了第三住宅區。
恰好,一隻翼龍從高處飛下來——
這是一隻鱗片猶如陽光般燦金的翼龍,它來自光明之地。
光精靈公主尤菲米婭拎著個小包袱從翼龍背上跳下來。
她抬頭,看向迎麵走過來的深淵之主和守護者,表情有些難過。
“雲羽大人,關於族群遷徙,我們考慮過了。”
尤菲米婭深吸一口氣,說道,
“比起長生,光精靈更愛自由,我們無法在秩序嚴苛的深淵長久生活,所以,我們決定放棄遷徙。感謝您之前願意給我們選擇的機會——”
“還有……”
尤菲米婭走到艾伯特麵前,
“我父親托我給您帶了伴手禮。”
她打開包袱,裏麵是一個盒子,盒子裏裝著褐色的糖塊。
“他說您喜歡這種樹糖。”
尤菲米婭說道,
“但樹要死了,這種糖明年就吃不到了。”
艾伯特愣了一下。
看來友誼沒丟——
大祭司和光精靈王之間的友誼,比前者想象的要堅固許多。
雲羽笑了起來,拽了拽艾伯特的羽毛,提醒他趕緊反應。
“謝謝你送過來,還要麻煩你替我向你父親轉達我的感謝。”
艾伯特對麵前的精靈公主說,
“還有……樹不會死的,光精靈也不會。”
尤菲米婭:“?”
格羅弗笑嘻嘻地說道:
“對呀,不會死的。”
說完,他也不解釋,直接追上了已經走到最前麵去的雲羽。
與光精靈公主一樣一臉不知所以然的,還有一個朱利恩。
這麽點時間裏,朱利恩隻了解到這個仿佛換了頭的帥氣青年是刮了胡子換了衣服的吟遊詩人,沒了解領主一行人來南邊這片空地是要做什麽大事。
雲羽從倉庫裏拖出金葉之樹,栽在了濕軟的土壤中。
金葉之樹還是個幼苗,有點像個不知道從哪裏折來的樹枝,它的莖隻有雲羽的小指那麽粗,一共有兩片葉子,還搖搖欲墜的,叫人看一眼,心都跟著搖晃。
但是它的確不是個普通樹枝——
它通體呈現出黃金的色澤,而且,是不斷流淌、不曾止歇的金色。
“小公主,讓你的翼龍飛遠一點!”
格羅弗對著尤菲米婭喊完話,又對雲羽說,
“這位置挺合適的,開始吧?”
尤菲米婭十分茫然,但她還是騎著翼龍飛上了高空。
雲羽收到了提醒。
【收到[預言之神]贈予的魔力。】
【獲得奧術魔力x1000000。】
一瞬之間,格羅弗的身體變得有些透明,但轉眼間又凝實起來。
這變化快得叫人以為是錯覺。
【重新啟動[金葉之樹]的時間,需消耗煉金魔力x1000000,自然魔力x1000000,奧術魔力x1000000。】
【是否重啟時間?】
雲羽深吸一口氣,點下了【是】。
雲羽當即感覺到天旋地轉——
大量的魔力從身體中抽出,她有種靈魂都要被挖出來的錯覺。
不知道是不是暈眩時產生的錯覺。
她聽見了像是鍾表秒針走動的聲音。
“噠、噠……”
麵前那搖搖晃晃的、仿佛快死了的金葉之樹的幼苗活了過來。
它舒開葉片,以一種極為誇張的速度拔高、抽出新枝,新枝變為粗壯的樹幹,又生出無數的樹枝,長出繁茂的新葉。每一根樹枝、每一片葉子,都呈現出漂亮的、不斷流動的金色。
它不斷地、不斷地生長著——
像是要將停滯已久的歲月,全數討要回來——
雲羽模糊的視野間,金色巨樹肆意生長,枝葉伸展,樹冠遮天蔽日。
“大人——”
艾伯特試圖去扶搖搖欲墜的主人。
可他才飛到一半就墜下去了,他的羽毛在不停地重複著掉落和重新生長的過程,羽翼上傳來鑽心的痛苦。羽翼之外的地方也不好受,他的血液在不停地翻滾湧動,像是煮沸的水一樣,是灼燙的、活躍的,不斷地捶打著他的身軀和靈魂。
黑翼守護者也在經曆同樣的過程——
他直接撲倒在了樹下,羽毛掉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