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生氣?談不上……
薑姝瞥過頭。
同他沒什好氣, 但此時臉色,絕對也算不上好,鬼知道從昨兒早上醒來到今日, 她是如何說服自個兒,就是喜歡上了跟前這狗東西。
春夢,思椿。
她都已經接受了是自個兒腦子亦或是身子出了問題,還以為是十幾年來,頭一回喜歡上了一個人, 為此思念成疾而不自知。
合著人家竟是半夜當真回來過。
最初的誤會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她怨不著誰,可後來, 她問他時,他一個大男人, 位極大理寺卿,還是名門貴族的世子爺, 他不該再如此來誆她。
還, 還能故作無知地問她, “然後呢……”
薑姝臉色紅一陣的白一陣。
她就沒見過如此沒臉沒皮的人。
也不對。
倒也見識過,當初爬過她牆。
薑姝手裏的針, 是因他來扒拉他,她一隻腳動不得, 才不得已甩了出去,也沒想過去傷他,隻想讓他有多遠離多遠。
薑姝不想同他說話。
尤其是想著自己這隻腳崴得有多冤枉,心肝子都悔麻了……
“這不也沒傷著嗎……”薑姝絲毫不帶心虛, 梗著脖子道, “朱侯爺的人馬都已經殺到山腳下了, 世子爺總不能一日到晚留在我這屋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何了不起的本事,用了狐媚子手段,勾了世子爺的魂兒,讓世子爺不顧自個兒的處境安危,愣是舍不得離開半步……”
薑姝想著這一激,他若是還要臉,也當回避了。
範伸卻立在那遲遲不走,就定定地看著她。
半晌後,不痛不癢地來了一句,“你沒本事?”
薑姝的下顎,又是一陣抖動。
轉過身,也顧不得腳上的疼痛,匆匆地蹦進了裏屋,將那裏屋的一扇門,“嘭”地一聲關上。
她同這樣一個人去講道理,本就是她不對。
範伸看著那道門“嘭”地在他跟前合上,身子不由往後一仰,想不起來,之前的那二十一年裏,有沒有曾如此在他跟前放肆過。
大抵是沒有。
他倒是要看看,還能將她寵成什麽樣。
範伸沒硬闖,也沒有出去。
===第73節===
回到外屋的火爐子旁,一人坐在那繼續看書。
黃昏時,春杏才回來,一進屋,隻見範伸一人坐在火盆邊上,沒見到薑姝,還四下張望尋了尋。
外屋裏沒人。
春杏正狐疑夫人這是上哪去了。
便聽範伸的手指頭,往那幾麵上一敲,吩咐道,“備菜,給她端進去。”關這麽久,八成也餓了……
春杏愣了愣,這才回頭看向裏屋那道禁閉的房門。
心頭一跳。
腦子裏一陣設想,然就算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適才夫人和世子爺到底發生了什麽。
夫人竟能將世子爺關在門外。
早上夫人為了試探世子爺,才將她使了出來,還特意囑咐了她,讓她晚些回來。
她在外遊蕩了半日,還去通了水渠。
如今瞧這情形,夫人的那一番謀算,多半是出了意外。
春杏一句話都不敢說,趕緊出去備菜,山上的洪流口子,一時半會兒哪裏堵得完,她見時辰差不多了,才丟下了嚴二一人回了後院。
寺廟裏的齋菜不比山下。
粥食為主。
今晚還是百合熬的米粥,廚子特意說是韓夫人交代過了,這兩日寺廟裏的人火氣重,盡量吃些清火的食物。
春杏心頭愈發緊張了,半刻都不敢耽擱,備了兩份,匆匆回了屋。
回去時屋內有了燈火,範伸已點了燈盞裏的紅蠟,春杏本欲先伺候範伸用飯,還未走到跟前,便被範伸抬手示意,給打發去了裏屋。
春杏敲門,喚了聲“夫人。”
裏頭的門才“吱呀”一聲打開,從薑姝進來,關了少說也有一個時辰了,午飯時她正好同範伸在慪氣,沒吃多少,這會子確實有些餓。
春杏瞧著她那隻裹成粽子的腳,一臉驚愕,嘴裏一堆的話還未問出來,便聽薑姝問,“他還在?”
春杏知道她問的是誰,點了點頭,“世子爺還在呢。”
春杏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瞧著兩人的神情,倒不似是世子爺在生氣,而是夫人,“奴婢剛回來,世子爺便讓奴婢去給夫人備了飯菜,生怕夫人餓著了……”
薑姝眸子閃了閃,沒應她。
春杏這才問起了薑姝的腳,“夫人今兒不是說,隻是為試探世子爺,怎地還真扭傷了……”
薑姝不想再提這樁丟人之事,“以後別提他。”
春杏完全摸不著頭腦。
一餐飯用完,天色已擦黑。
春杏剛收拾完回來,便聽範伸吩咐,“備些瓜果送進去,她口渴……”
之後又是,“她怕冷。”讓春杏去拿了床褥子。
最後,幹脆讓春杏將他跟前的那火盆,也一並給移到了裏屋。
天色黑下來後,薑姝實則就有些心虛了,這屋子裏統共就一張床,更何況這地兒還是人家給她的,夜裏不讓人家進屋,怎麽也說不過去。
這廂還未想出個辦法下台,便被他接二連三的獻“殷勤”給逼在了那梁上掛著,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春杏幾乎跑斷了腿。
再進來,又拿了個湯婆子給薑姝,紅著臉,磕磕碰碰地道,“世子爺說,夫人夜裏怕冷,今兒晚上他進不了屋,沒發給夫人暖被窩,便讓奴婢給夫人備了湯婆子,還,還說……”
薑姝已經不指望他能說出什麽好話了,卻還是問道,“還說什麽?”
“說夫人千萬別病著了,當初他費盡了心思才將夫人娶回來,便是看上了夫人的溫柔賢淑,若是夫人有個什麽閃失,他怕,怕是再也難尋……”
說到最後,春杏都覺得難以開口了。
薑姝一口氣憋在胸口,眼皮子直跳,“那狗東西……”
話音一落,屋外便是一陣風,夾帶著雨點子,拍得窗戶“啪啪”一陣直響。
薑姝咬牙立在了一陣,終究還是磨不過,眼睛一閉,又蹦著一條腿,去開了門,立在那門檻邊上,看著那正坐在孤燈冷屋裏的人,嘴張了幾回,才捏著聲音,道,“天色晚了,世子爺該歇息了。”
說完也沒去瞧他,回頭便去了床邊上,蹭了繡鞋,拉上被褥後,眼睛一閉將自個兒捂了個結實。
過了一陣,屋內便有了動靜。
裏屋裏的水聲傳來時,薑姝翻了個身,捂住了耳朵,努力讓自個兒先入眠。
然等那人出來到了跟前,薑姝還是沒能睡著。
跟前的幔帳被掀開,燈光穿透了眼瞼,薑姝的眼皮子便一下接著一下的亂跳,將自個兒縮成了一團,給他餘出了一大片地兒。
良久,沒見動靜,薑姝正欲再往裏挪挪。
身上的被褥卻是突地被掀起,涼意竄進來,薑姝還未反應過來,一隻腳便被範伸擒住,“別動。”
薑姝驚愕地回過頭。
範伸手裏正拿著草藥罐子。
也沒看她,隻將她那隻腳又往自己懷裏拽了拽,拖在了床外的燈火下,輕輕地揭開了麵上的一層白紗,將她腳上的藥渣子擦幹淨後,才從藥罐裏挖出了草藥敷了上去。
之後再裹好紗布。
動作嫻熟,比上了陳大夫。
收拾完了,範伸拉下了她裘褲的褲腳,將她的腳放回了床上,抬起頭看向她,“再敷一夜,明兒就輕鬆很多。”
說完,又起身去裏屋淨了手。
再躺下來,原本裹在薑姝身上的被褥,此時倒是給他餘了一半出來。
裏頭那人已經卷縮成一團,隻露出了一個頭頂。
範伸唇角揚了揚,緩緩地躺了下去。
一陣沉默。
薑姝的腳麻了,剛動了一下,範伸的胳膊便伸了過來,將她埋在被褥底下的那張臉給撈了出來,輕聲道,“還是太笨,為夫教你,該怎麽生氣。”
薑姝一瞬睜開了眼睛。
範伸側過頭看著她,“下回再有這事,千萬別同自己過不去,若非遇上我,你今兒難不成還能餓著肚子?最後還不是得給我開門……”
適才見他為自己換了藥,薑姝心頭的氣兒好不容易壓了下去,如今又被他一句話給激了出來。
轉過頭,濕漉漉的雙目瞪在他臉色,想聽他能說出個什麽花樣來。
範伸卻不急不躁地同她講起了道理,“聰明人生氣,不是讓自己難受,而是讓對方難受,甚至對方感受不到你在生氣,見了你卻能自行慚愧,食不下咽,主動去懷疑自己,找自己的錯處,再來同你認錯,那時候你便能掌控主動權,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