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朱侯爺嘴裏的答案原本已經呼之欲出, 被他如此一問,卻又不敢肯定了。


  範伸也沒再為難他,將隱在身後的那個包袱遞了過去, “侯爺如此聰明,應該知道去哪兒最為安全。”


  朱侯爺怔住,陌生地看著他。


  範伸卻是一個字都沒解釋,轉身就走。


  這回朱侯爺倒是急了,他狡詐了這麽多年, 今兒還是頭一回遇上了一個雪中送炭之人, 更何況那人還是範伸。


  朱侯爺就跟做夢一般,覺得尤其玄幻, 忙地往前追了兩步,喚住了他, “大人,何意?”


  範伸腳步慢了下來, 回頭看著他, “不必謝我, 我心善。”


  朱侯爺的嘴角幾個抽抽。


  卻又見範伸斂了臉上的玩笑,神色真誠地道, “侯爺上回在巷子口的那番說辭打動了我,我打算為自己積一分德, 侯爺下回為人,要不也試試,積點德?”


  說完後,這回範伸沒再停留。


  朱侯爺看著那道身影, 慢慢地消失在了雨霧中, 怎麽也沒琢磨透, 他範伸到底是什麽心思。


  然,已經沒有時間給他去想。


  遠處的一盞燈火慢慢地照了過來,越來越近,朱侯爺退到了牆角,打開了包袱,裏頭赫然一套太監的服飾。


  朱侯爺心頭一震,猛地往那雨霧中望去,對範伸這個人,又多了幾分悚然。


  此時確實隻有一條路可走。


  進宮找貴妃娘娘。


  隻要躲過了眼前這一陣,他有辦法逃出去。


  ***

  頭頂上的雲霧,漸漸地泛了白,待一切平靜下來,天已破曉。


  ===第110節===

  範伸一夜未歸。


  後半夜薑姝被幾個響雷吵醒後,再也睡不著,左右一陣翻滾,怎麽躺都不舒服,索性起來,去了外屋坐在了軟榻上,聽著屋外的雨聲。


  今兒是晚翠守夜,知道薑姝是擔心世子爺,也沒勸她,替她點了一盞燈後,又拿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陪著她一塊兒等,“夫人放心,世子爺不會有事。”


  自從成親以來,範伸還從未夜裏不歸過。


  今日出去的雖晚,可這大晚上的,又落著雨,這個時辰還未歸。


  定是出了何事。


  “世子爺之前也經常不歸?”薑姝等了一陣,突地好奇,成親之前的他,到底是怎麽過的,也是這般沒日沒夜的操勞?

  晚翠是侯夫人調配給範伸的丫鬟,眾多丫鬟中,也就她留到了最後。


  侯夫人說她心思細,實則晚翠是個神經大條的人,沒有什麽旁的心思,隻知道做好自己的事,伺候好主子。


  見薑姝問,晚翠肯定地搖了搖頭道,“世子爺再晚,也不會在外過夜,今兒怕是被大理寺什麽事情都耽擱了,夫人放心,當也快回來了。”


  原本薑姝也沒往那處想。


  如今聽晚翠一說,倒有些意外,愣了愣問道,“從未在外留宿過?”


  成親之前,他那名聲,臭了整個長安,怕是沒有幾個人敢相信這樣的人,還從未在外留過夜……


  “府上侯夫人早定了規矩,不能夜不歸宿,夫人可莫要信了外頭那些傳聞。”晚翠察覺出了薑姝臉上的詫異,知道她在想什麽。


  這段日子,世子爺和夫人的恩愛,晚翠都看在了眼裏。


  世子爺雖吩咐過,屋裏的事情不外傳。


  但夫人也不是外人。


  晚翠便俯身悄悄地告訴了她一件事,“夫人不知,世子爺實則聞不慣脂粉味兒……”每回隻要從花樓一回來,世子爺進屋頭一件事,便是要水。


  日子一久,晚翠都能摸出來,世子爺什麽時候去過花樓。


  有一回因她的疏忽,漏了一件衣裳沒有熏香。


  世子爺將她叫過去,還是頭一回訓斥了她,“不要再犯第二次。”她嚇得趕緊將那衣裳接過來,才聞到那衣裳上還殘餘著脂粉的味道。


  她驚慌地抬起頭來,想要賠罪,卻發覺世子爺正捏著喉嚨,許是因屏住了呼吸,臉上的青筋都憋了出來。


  從那以後晚翠便知道,世子爺討厭脂粉的味道。


  一個討厭脂粉味兒的人,即便是頻頻上花樓,又怎可能是真心喜歡。


  除了為了應付官場,逢場作戲,晚翠想不出旁的理由來,“也不知道為何外頭那些傳聞越傳越烈,可奴婢瞧著,世子爺比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要正值得多,奴婢伺候世子爺也有四五年了,院子裏但凡有人生出了歪心,隔日就被管家攆了出去。”


  晚翠實話實說,“除了夫人,奴婢還真沒見過世子爺對誰用心過……”


  這樣的話,誰不愛聽。


  薑姝偎在軟榻上,最初的意外,慢慢地變成了竊喜。


  就如同撿了一塊寶,起初看著是個渣子,擦幹淨了麵上的一層,意外地發覺是塊銅,她覺得已經很不錯了,誰知後來再一擦,竟還是塊青銅。


  越是探究,越是喜歡。


  幾上燭火的光暈,灑在她臉上,那唇角彎起來的弧度,一點一點的擴大,之後薑姝便挪了挪身子,歪在了軟榻上。


  沒過一陣,困意席卷而來,直接睡在了軟榻上。


  晚翠沒有叫醒她,去屋裏又拿了一床毯子蓋在她身上,天色已經破曉,晚翠吹滅了燭火,回頭坐在了木凳上,沒等多久,屋外便有了腳步聲。


  晚翠忙地去開門。


  範伸一身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摘了頭上的鬥笠,朝裏頭望了一眼,才輕聲問,“夫人呢?”


  晚翠道,“昨兒半夜醒了,這會子才剛睡。”


  範伸聽完後,沒再進去。


  折回腳步先去了隔壁的書房,沐浴更衣完才回了東院,再過來時,薑姝還未醒,身子卷縮在軟榻上裹著毯子,睡得正是香甜。


  範伸也沒叫她,輕輕地上前,背靠著她,席地坐在了軟榻下的地毯上,瞧起了卷宗。


  天邊的魚肚,慢慢地亮開。


  屋子裏隻有偶爾翻動的書頁聲,晚翠輕手輕腳地出去,將外間的房門拉上,沒再讓其他丫鬟進來。


  薑姝這一覺睡得很踏實。


  尤其是最後,額頭似乎頂到了一個脊背,熟悉的檀香入鼻,心頭莫名的踏實了下來,這一睡,愣是睡到了晨時末。


  薑姝睡覺不愛動,隻喜歡蜷成一團。


  醒來時,也是先睜開眼睛。


  入目便是一塊深藍色的錦緞,和那繃得結實的後背。


  薑姝一時沒回過神。


  眼睛再一次閉上,又打開,見那背影還在,心頭突地一股暖流,緩緩地溢進了心田,內心的愉悅和竊喜牽動了嘴角。


  一抹笑,發自肺腑,如朝間破開的一朵芍藥。


  青澀又嬌豔。


  薑姝看了那脊背一陣,才起身探出脖子,繞過了他肩頭,本想去瞅瞅他,卻見他手裏拿著的卷宗,不知何時已經從雙腿上滑落了下來。


  薑姝一愣,再側目一瞧,果然見其手撐著頭,閉上了眼睛。


  天快亮時,薑姝才睡著,不知道他是何時回來的,奔波了一夜,豈能不困……


  薑姝沒去吵他。


  這會子醒了,怕他也不會再睡,許是從未見過他這般熟睡的模樣,薑姝探出的身子,不由又湊近了幾分。


  今兒傍晚時,她咬的那一口,如今那唇瓣上還有痕跡。


  薑姝心虛。


  很想伸出去摸摸,到底還是忍住了,又順著他的唇瓣往上看,挺直的鼻梁,鼻尖微微帶了點鉤子,膚色竟是比姑娘的還要細膩白皙。


  薑姝瞧上了勁。


  眸子接著往上,落在他兩排濃密的眼睫上,終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指頭,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用小指的指尖對準了他的睫毛,比較了一番。


  又挪了回來,對著自己的眼睫,量了下自個兒的。


  若是當真比她還長,她就給他剪了。


  總得給她點活路不是……


  薑姝看的不亦樂乎,動作卻是極輕,並未發出半點聲響。


  良久,那探出去的頭便也不再動了。


  一雙眸子,安靜地盯著他熟睡的麵孔,這番盯著盯著,跟著的那張臉突然有了一股魔力,牽動著她的神經。


  薑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魔了。


  隻覺得那臉當著好看。


  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冷不防地在那臉上印下了一吻,吻完了倒是自個兒先被唬了一跳,心頭莫名地漏了一拍,睜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跟前的眸子一瞬打開。


  “醒了?”


  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慵懶。


  範伸是被她急急呼出的幾道氣息弄醒的,微微的藥香味兒軟軟地撲在他臉上,一股子的酥麻,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薑姝驚慌地往後一縮。


  後脖子上卻及時壓過來了一隻胳膊,逼著她的臉湊近了他,一雙深眸近距離地望進她躲閃的眸子中,似是將她的心事看了個透。


  輕聲一笑,唇角故意擦著她的唇瓣,低啞地問道,“想我了?”


  薑姝臉紅了。


  又往外躲。


  範伸又給她拽了回來,俯下身看著她的眼睛,在她的注視下輕輕地覆蓋在了她的唇瓣。


  薑姝身子一顫,柔柔的幾道吻,魂兒都跟著飛了一般。


  心口跳的太快,薑姝生怕自個兒喘不過氣,不想給他吻下去了,掙紮著躲開,整個人卻被範伸從那軟榻上撈了下去,扣住她的後腦勺。


  兩人的呼吸漸漸地加重,唇瓣上的力度也壓了下來。


  到底是一朝被蛇咬,吃過一回虧,便生了防備,在那吻開始肆虐之前,範伸及時地警告她,“不許再咬我。”


  適才離開大理寺,還被那位阮大人塞了一張下火的方子,“朱侯爺如今還未落網,大人一定要保重好自個兒的身子,這是我從老家帶來的偏方,專治上火……”


  說完見範伸的神色有些疑惑,便指了指自己的唇瓣,示意他,“火氣重,嘴角最容易開裂……”


  範伸一想起來,眸子便是幾跳,手掌一把掐在她腰上,將她提了起來。


  屋子裏有這麽個人精出沒,他火氣怎能不重……


  一番纏綿,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兩人也不知道怎麽滾到裏屋那床上的,直到將身上的精神氣兒耗盡,才相擁著,齊齊睡了個回籠覺。


  屋內的丫鬟也沒去吵他們。


  兩人睡到快午時了,正院雲姑便找了過來,傳話請人,見那房門還關著,不有詫異地同春杏道,“世子夫人還沒起?趕緊催催,薑老夫人來了……”


  春杏不敢耽擱,進屋後立在那珠簾外,喚了一聲,“夫人”。


  薑姝聽見了,奈何周身酸痛,眼皮子也重,往範伸懷裏一躲,沒應。


  半晌後又聽到了春杏的聲音, “夫人,老夫人今兒來了,正在侯夫人屋裏,等著夫人過去……”


  薑姝這回徹底地醒了。


  心頭一跳,眼睛猛地一下睜開。


  翻身從那床上爬起來,也顧不著身旁還躺著一個人,拖著酸痛的雙腿下了床,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外頭這麽大的雨,祖母怎麽來了……


  要是讓祖母知道她睡到了這個時辰,還是同世子爺滾在床上,不羞死人了。


  範伸昨夜一宿沒睡,這會子睡得正沉。


  春杏也沒將其吵醒,卻被薑姝壓醒了。


  ===第111節===

  薑姝適才出去時,那身子幾乎是整個從他身上滾了過去,範伸悶哼了一聲,跟著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側過頭便看到了,正蹲在地上,滿屋子找衣裳的人。


  “我的短衫呢……”


  範伸揉了揉太陽穴,撐起身子坐在床沿上,看著她。


  薑姝也顧不上他了,急急忙忙地翻起了地上的衣裳,見範伸正看著他,敷衍地問了一聲,“世子爺醒了。”


  問完還不忘埋怨了一聲,“我就說別睡了吧,世子爺偏要拉著我睡,祖母都上門了,如今一屋子的人正等著我呢……”


  範伸終於明白了。


  原是薑老夫人來了。


  範伸看了一眼她慌亂的神色,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撿起了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地往她手裏遞。


  薑姝趕緊穿上,匆忙之中瞅了他一眼,“夫君今兒還要出去嗎。”


  “恩。”


  薑姝急忙囑咐,“那記得早些回來。”說完便要往外走,沒走兩步胳膊便被範伸一拽,拖了回來。


  薑姝心頭著急,沒功夫再磨蹭下去了,“夫君……”


  話還沒說完,便見範伸俯下身來,雙手穿過了她的腰間,將她扭了一節的腰帶散開,整理好後,又重新係上,不急不忙地道,“路上滑,走慢些,薑老夫人既然都來了,沒看到你也不會走,橫豎都已遲到,早一點晚一點沒多大區別……”


  那碎碎念叨的聲音,薑姝還是頭一回聽。


  神色一時有些發懵。


  愣愣地立在那,由著他替自個兒係好了腰帶。


  範伸見她急了這半天,腰帶都能扭成結,這會子突然又不動了,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可以走了。”


  話音一落。


  便見跟前那張前一瞬還懵懵的臉,突地湊了上來,在他唇上一啄,“夫君可好了。”


  說完便又如泥鰍一般,轉身逃了出去。


  範伸一陣失笑,指腹抹了一下被她親過的唇瓣,好半晌又才低頭勾唇一笑,“人精。”


  也沒再繼續睡,彎身撿起了地上的衣裳,套在了身上,收拾好出去,宮裏又來人了。


  “大人趕緊進宮一趟吧,侯爺死了。”那太監的神色比適才薑姝還著急,“大人可別耽擱了,到了路上,奴才再同大人細細說說。”


  範伸也很幹脆,拿了一把油紙傘,跟著他走了出去。


  “昨兒朱侯爺從大理寺逃了出來,大人沒將其捉住,巡防營的人也沒有將其抓著,誰知道竟然去了宮裏,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竟然敢挾持貴妃娘娘。”


  最後被貴妃娘娘一刀子戳心,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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