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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親口

  第32章 親口

  京城風平浪靜,俞姝今日一天都留在深水軒裏。


  那位五爺讓她陪著他說話,陪著他吃飯,連下晌寫了幾封信出去,他也要她陪在書房裏,時不時與她說上幾句話。


  俞姝倒也不抗拒,默默在書房裏聽他吩咐了些事,都與袁王近來的動向有關。


  袁王之前一直沉得住氣,雖造反但不造勢,朝廷打了幾次,又因多王並起造反,詹五爺雙拳難敵四手,袁王抓緊穩紮穩打地練兵守城,不著急繼續蠶食朝廷土地。


  眼下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反而躁動起來。


  倒也不怪袁王著急,袁王一日年長過一日,世子卻還年輕;朝廷這邊小皇帝日漸長成,定國公詹五爺也到了春秋鼎盛之際。


  相比之下,高下立現。


  但越是急躁越容易出錯,俞姝聽著那位五爺的意思,也是發現了袁王的急躁,恐怕要抓袁王出紕漏的時候,給以重擊。


  俞姝惦記起來魏家的禦膳房,不知道衛澤言派的人到了沒有,算一算日子,應該快了才對。


  眼下,五爺翻著折子,和兵部送過來的軍務指出,一抬眼瞧見了坐在窗下的女子。


  額前的碎發落下兩縷,她半垂著頭坐著,沒事可做,也無話可說。


  他將折子和賬冊放去了一旁,坐到了她身邊,“是不是無聊了?要不要給你找點事情做?”


  他靠過來,將她往懷裏攏了攏,獨屬於他的濃重氣息將她圍住。


  俞姝說不用,“婢妾習慣了。”


  男人歎了歎氣,拉了她的手出了書房。


  他牽著她在抄手回廊慢慢返回,“方才在想什麽?同我說說?”


  俞姝曉得他現在,必得讓自己跟他多說說話才行,因而也不瞞他。


  “在想魏家的事。”


  五爺點了點頭,“魏家的事情上是我不對,也怪我當時年幼,有失偏頗。”


  廊下簷鈴輕晃,他跟她說起了魏家的事情。


  說那時候,他生母已經去世,生父全然不管事,他在家中處境不好,卻被膝下無子的老國公爺看中,老國公爺和老夫人隻有一個獨女詹淑賢,將他過繼了過來。


  那時族裏好些子弟都羨慕得他不行,久無聯係的魏連凱也突然跑了來。


  魏連凱開口就要見老國公爺,恰老國公爺不在家,老夫人聽說了,把他叫了過來,一道見了魏連凱。


  不想魏連凱卻道魏北海挨了一頓毒打,進氣少出氣多。


  誰打的魏北海不知道,但是魏北海扯掉了那人的靴子。


  魏連凱拿著靴子找人去辨認,找出了一個街頭混混,彼時魏連凱還是皇商,頗有些勢力,讓那混混開了口。


  ===第59節===

  混混卻說是國公府的人,讓他們打得魏連凱。


  但是國公府哪位,卻不曉得了。


  魏連凱一聽,就找上了國公府的門,要討個公道。


  五爺驚詫,讓人把那混混弄來,誰想到魏連凱道,混混遭不住拷打,已經咽了氣了。


  魏連凱要討個公道,但這事一時說不清了,老夫人問他要怎麽辦。


  魏連凱張口就要國公府負責,先請幾位太醫給魏北海看病。


  這話一出,老夫人沒說話。


  定國公府與皇室之間有個規矩,那便是世世代代不聯姻。


  但每一任定國公世子,都要做太子伴讀。


  這樣的定國公府在朝廷地位高而微妙,因而每任定國公都約束闔族上下謹言慎行,不可僭越。


  便是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生病,也沒得隨便請上好幾位太醫的作為。


  這是紫禁城裏的皇室才有的待遇,定國公府功高,卻萬萬不可蓋主。


  眼下魏連凱這要求,老夫人沒答應,讓魏連凱拿證據證明是國公府人傷人再說。


  但魏連凱急了,一連幾日上門,要求太醫為魏北海看病。


  那些日,國公府人人看詹司柏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


  一個妾生子,生母恃寵而驕,最後沒落得好下場,身為庶子卻成了國公爺嗣子,可妾家的親戚就立刻攀附上來,肖想比國公府還高的待遇。


  他遭盡了白眼,但也不想這樣下去,在老國公爺回來的時候,他前去求了,求國公爺請一位太醫替魏北海瞧病。


  老國公爺看了他半晌,什麽都沒說,請了太醫過去。


  老國公爺沒多說什麽,但一切都浸沒在看他的目光裏。


  他那時才八歲,在窘迫中同魏家斷了往來。


  ……


  五爺歎了口氣,“如今來看,當時北海確實傷的太重了,魏家也是急了……”


  俞姝沉吟,“那到底是誰重傷了北海?”


  五爺搖了搖頭,“後來我也找人查過,但事情久了,很難查到了。魏家應該沒有說謊,但興許是有人故意栽贓到了國公府頭上。畢竟定國公府,樹大招風。”


  俞姝暗想確實。


  定國公府從太祖時跟隨打天下,居功甚偉,封侯拜將,後每一代定國公都掌著朝廷最為重要的兵馬。


  先帝逝世更是把所有兵馬一並托付定國公府詹氏,那是把這江山社稷都托付出去,一絲一毫地猶豫都沒有。


  撐的住這份信任的詹氏一族,必然要從上到下地約束這族人,不能有一點僭越之心,就算如此,也不乏有人盯著定國公府行事。


  這位五爺是過繼的嗣子,又因為生母的原因處境極其尷尬,可惜魏連凱當時為了兒子,未曾理解自己的外甥,這才有了同五爺之間的罅隙。


  隻是不曉得,當年他生母到底做了什麽,終是害人又害己。


  俞姝在百年國公府的深水軒裏慢慢走著,簷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想這種禁忌之事,恐怕沒人會詳細地告訴她,但她似乎也沒必要知道。


  男人在抄手遊廊的盡頭,輕聲提醒她抬腳,“小心台階。風大,咱們回房吧。”


  她跟著他往房中而去,房中暖烘的氣氛令人稍顯舒緩。


  他帶著她到了窗下燒熱的暖床上,又讓文澤上了茶來。


  半盞茶下肚,俞姝聽到那我五爺長長籲出一口氣來。


  “其實我跟魏家,並不隻是這一點事,亦是因著我生母的緣故……”


  俞姝微怔,她察覺到男人握著她的手下稍緊。


  就在剛才,她還在想沒人會告訴她,可是在想不到,會親耳在五爺口中聽到……


  那五爺說自己的生母魏氏,當年極得寵愛。


  他生父國公府二老爺不喜正妻朱氏,嫌她性子過烈,毫無溫存可言。於是魏氏進門之後,立刻成了二老爺的寵妾。


  魏氏得寵,很快生下了一個男孩,也就是詹司柏詹五爺,彼時五爺,是二老爺的庶長子。


  二老爺自然疼愛,但也不能不顧正室,不久後又同正室夫人朱氏,生了嫡子。


  一嫡一庶,一長一次,倒也算後宅平衡。


  沒過幾年,朱夫人再次有孕,生了個白軟乖巧的女兒,二老爺很是喜愛。


  魏氏這邊也盛寵不衰,她的兒子爭氣,啟蒙早,練武順,小小年紀就表現出驚人的資質,魏氏更加焦慮。


  老國公爺無子,便將侄子們都叫到身邊親自教習練武,其中學的最好的,便是五爺。


  魏氏勉強靠兒子才能穩住地位,雖然二老爺也沒再有旁的妾室,多半到她房裏來,但她還是總有朝不保夕之感。


  尤其朱氏的女兒漸長,伶俐又可愛。


  二老爺喜歡得不得了,取名淑悅,日日抱在膝頭耍玩,而五爺彼時要上學堂,去老國公爺處習武,見二老爺的時候越發少了,魏氏隻覺自己寵愛越發衰減。


  她每日裏見到兒子就念叨這些後宅爭寵的事情,有時五爺習字,她也進來打斷。


  “你的字寫得很好了,快點跟我去垂花門口,見到你爹就把他請到咱們院裏來!千萬別被淑悅那丫頭又把你爹籠絡走了!”


  詹司柏隻覺頭疼,不肯順著魏氏所言爭寵,魏氏卻不知怎麽,通過魏連凱尋得了一揚州美人,獻給二老爺做了通房。


  二老爺在他們院中來往的次數多了起來,魏氏舊寵重提,終於有了身孕。


  她本想生個兒子,但看二老爺對女兒喜愛遠勝兒子,便日日求神拜佛,要生個漂亮女兒。


  魏氏一門心思求神,可神明並不眷顧她,她沒有盼來女兒,反而胎死腹中。


  魏氏因為胎死腹中身子弱的不行,開始出現幻覺,常常半夜爬起來跑到詹司柏房中,抱著他又哭又喊,說有人要害她,害她兒子。


  小小的詹五爺白日要讀書練功,晚上還不得睡覺,讓奶娘在她床邊支了小榻陪著她。


  一連半月下去,魏氏沒好,六七歲大的小人兒可瘦了下來。


  二老爺瞧著不是辦法,就說請道士做法,恰好彼時魏連凱開新禦膳房請了道士,二老爺與他關係不錯,就商量讓那道士進府替魏氏驅邪。


  道士進了府,選了後院一顆棗樹附近,正兒八經地做了場法事。


  不知是不是起了效,魏氏果然好多了,連著幾天都沒再哭喊。


  詹司柏原本不信這個,但眼看自己姨娘好了,也不得不信。


  某日特特去了那大棗樹附近瞧了瞧,他沒瞧出來個所以然,卻瞧見了前來耍玩的嫡妹淑悅。


  彼時他七歲,淑悅三歲,他見淑悅要玩蕩秋千,指了那棗樹,讓仆從係了繩。


  他覺得不妥,見妹妹軟軟糯糯的可愛模樣,一時沒想太多,上前好言勸了一句,“妹妹不若去廊下耍玩,樹枝亦折,並不穩當。”


  但淑悅年幼聽不太懂,隻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看她,而她的丫鬟卻對他一臉戒備。


  他不願惹人煩厭,隻能走了。


  誰料沒過幾日,突然出了事。


  淑悅從那樹上墜落了下來,樹枝斷了,淑悅一頭摔在了石頭上,磕破了腦袋昏迷了過去。


  魏氏聽說,當天精神滿滿地多吃了一碗飯,還跟詹司柏說,“等回頭,娘也給你生個妹妹,保準比那丫頭漂亮得多,更得你父親喜歡。”


  詹司柏不喜她這般幸災樂禍的態度,飯吃一半就放下了,去了書房練大字。


  小人兒練大字不易,踩在小凳上,提著重重的筆,還要懸著手臂練一個“穩”。


  而他近來因著苦練功夫的原因,手臂越想穩越穩不了,一晚上也寫不了幾張像樣的字,還出了一身的汗。


  奶娘來勸他歇了,“哥兒也太辛苦了些,明日再練也是一樣的。”


  他猶豫了一下。


  他想像國公爺說得那樣,好好練成本事,到時候上戰場立了功,他姨娘就不必整日惦記著爭寵度日了。


  他用手背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了看外麵黑黢黢的天色。


  誰想這時,正院突然傳來了嚎啕的哭聲——


  昏迷的淑悅突然渾身抽搐,人沒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個噩夢,莫名夢到了淑悅,夢到淑悅一身是血,一直哭一直哭。


  他驚醒過來,翌日姨娘聽說,怕他被嚇到惹了髒東西,就把他送去了魏連凱家中。


  他怎麽也想不到,等他回來的時候,姨娘……已經不在了。


  回來那日,他惶恐地站在朱夫人的正院門前,看著洗地的血水從腳下流過。


  正院發出怒吼,他父親因為朱夫人發瘋弄死了姨娘,要將朱夫人掐死。


  但朱夫人比他更加瘋癲,高聲大喊著,“就是魏氏害死女兒!她趁著做法弄折了樹枝,淑悅這才從秋千上掉下來摔破了頭!是魏氏害人,還出言挑釁,我捅死她也是她活該!你有本事就為了魏氏殺了我!”


  二老爺不能,恨聲怒吼,一把將她甩在地上出了門去。


  詹司柏站在院外,腳下踉蹌。


  怎麽會這樣?他姨娘真的能害人?!


  他跑去大棗樹下想要一看究竟,但那樹已經被朱夫人下令砍了,隻剩下一個沒了生機的樹樁。


  他渾渾噩噩隻覺天都塌了,然而事情卻還沒有完——


  挨了二老爺打罵的朱夫人,在當天晚上一把火燒了正房,等火撲滅,人早已沒了生機。


  斷壁殘垣的宅院陡然冷清。


  二老爺在某天醉酒之後,昏迷不醒,醒來之後,一句話都不肯再說,大夫來看道是得了一種空心病,人廢了。


  明明前些天還如常生活的一家人,突然之間死了三個廢了一個。


  朱氏的娘家責問定國公府,彼時老國公爺還在西北打仗,根本不在京城。


  朱氏的人越過國公府,派了人過來照看朱氏的嫡子詹司鬆,他們已經不再相信詹氏一族,要親自教養詹司鬆長大。


  事情發展到此時,誰是誰非已經說不清楚了,族裏商議暫時讓朱家人接管。


  朱家人接過了二房,明裏自然整頓後宅,立起規矩,但作為魏氏的兒子,七歲的詹五爺又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第60節===

  朱家的人不許他吊唁姨娘,也不許他上學堂,又打散了魏氏院中的人,賣的賣趕的趕,連詹司柏的奶娘也在某日突然生病,被扔去了莊子上……


  最後整個院子裏,隻剩下詹司柏一個人。


  朱家的人每日淩晨,天不亮就把他叫起來,讓他跪在廊下反省。


  他們一遍一遍在他耳邊說著,他姨娘魏氏的罪行,說魏氏惡毒,說魏連凱與她串通,說他們都該死,但債必須由他來還。


  “魏氏該死,母債子還!”


  聲聲入耳,日日反複。


  那一年,他幾乎被困在院中不得而出,渾渾噩噩,連頭頂的四角天空都是灰的。


  他之前立下的誌願都沒有了,每日蜷縮在角落裏,一日比一日瘦。


  病倒了就自己扛著,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


  直到有一次,他躺在床上燒得稀裏糊塗,目光所及的一切交疊重合在了一起,他看見姨娘了,姨娘穿著明豔的裙裳,把剛從銀樓取回來的新簪子,簪在發上。


  “小五,你看姨娘這樣好不好看?你爹爹一定喜歡的吧?”


  可他隻想攔著姨娘,別跟朱夫人爭寵了,也別去找他那個寵妾滅妻的爹了,就他們母子兩個,踏踏實實過日子不好嗎?


  “姨娘……姨娘……”


  有人突然把他從床上抱了出去。


  他隱隱約約聽到朱氏的人爭辯,“國公爺要插手二房的事嗎?我們家代替二老爺教養孩子,貴府也是點了頭的。”


  抱著他的人氣力很重,氣勢很沉。


  “我不會插手你們的事,但是這個孩子我帶走了。”


  朱氏的人不許,“難道這個庶子不是二房的人?”


  那人哼了一聲。


  “昨日是,今日就不是了。我會將他過繼到我膝下,從此以後,他和二房無關。”


  朱氏的人訝然,那人抱著他走了,隻留了一句話。


  “我不允許你們糟蹋我詹家的孩子。”


  詹司柏被過繼到了老國公爺膝下,但老國公爺也不許他再頹廢下去。


  “你姨娘已經沒了,你父親也好不了了。不管怎樣,都算他們咎由自取。但你如今到了我膝下,我不許你再困於那些往事,要重新進學,重新練功,把你這一年來落下的,全都補上來。聽懂沒有?!”


  老國公爺嚴厲,但詹司柏在這嚴厲下,反而漸漸看到了頭頂的青天。


  ……


  俞姝聽了前前後後,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有寒山月的香氣嫋嫋遊進鼻尖。


  在她家族遭遇滅頂之災之前,族中和睦,父母慈和,兄友妹恭。


  她幾乎不能想象,七八歲大的詹五爺,曾經曆過那樣的灰暗日子。約莫比她眼前這片怎麽都瞧不清的昏暗,還要令人恐懼吧……


  她腦中紛亂了一時,怔怔“看”著那位五爺,卻隻聽到他沉而緩的呼吸。


  她不知說什麽以做表示。


  在今日之前,她都沒想過、也不想對這個男人有過多的了解。


  可她還是知道了。


  她想了想,掏了袖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身邊的榻上。


  除了這個,她實在不知自己該做什麽。


  可男人突然嗓音低緩地笑了。


  “阿姝,你夫君有淚不輕彈,帕子就不必了。”


  她睜大眼睛,男人並沒有把帕子還給她,反而收進來自己袖中。


  “你既給了,我便收了。也總算是阿姝送我的一點心意。”


  俞姝默默覺得自己方才真是想多了,好像也做多了……


  但那位五爺卻道,“這些事情不說出來的時候,我心裏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意難平,可此時此刻同你說完,竟覺得如同前塵往事,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也是。


  人要向前看,囿於往事半分作用都沒有。


  俞姝在這話裏,下意識點了點頭。


  男人看著她,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神色。


  “阿姝,從前真的是我不好,如今我知道了,你和旁人再不一樣。”


  他說著,將她擁在了懷裏。


  “你今日那句夫君,我心甚悅。”


  他吐氣在俞姝耳畔,壁壘森森的胸膛中,她聽到強勁有力的男人的心跳。


  俞姝沒想到,他竟還記著她說得那句虛張聲勢的話。


  她有些怪怪的感覺。


  但下一息,她突然被抱了起來。


  雙腳騰空而起,在天旋地轉之中,她被他抱著像帷帳而去。


  她連忙抓緊了他的領口,男人安慰她,“別怕,抱了我的脖子便是。”


  俞姝不要抱他,仍舊揪著他的領口不放,把原本舒展的領口,揪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男人訝然,“夫君不會摔了你,放心阿姝……別揪了好嗎?”


  俞姝偏不,非揪著他的領子。


  男人好笑,一邊哄著她,一邊極其輕柔地將她放到了床上。


  俞姝這才鬆開他,可他卻不肯鬆開她了,反手放下了床邊的帷帳。


  熟悉的帷帳,熟悉的氣息。


  他探手而入,他手下初初很暖,但不出幾息,變得如烙鐵一般燙人。


  俞姝躲閃,他卻托著她的腰,將她撈進了懷中,遊走之間,隔在之間的衫裳消失無影。


  外麵那麽冷的夜,帷帳裏的俞姝被磨出了一身的汗。


  男人今日比從前任何時候都精神。


  俞姝越是盼他快些,他越是不肯,手下托著她的後背,輕吻在她耳邊。


  俞姝渾身癢又軟,推他又推不開,反而被燙到了手。


  他越發來勁,俞姝卻忍不住了,啞嗓叫了一聲“五爺”。


  往日這般,他多半應了她,不再磨下去。


  但今日,他有了條件。


  “阿姝,我想聽你叫我一聲夫君。”


  俞姝耳中轟鳴。


  他怎麽還記著這個?!


  她突然後悔當時狐假虎威的言論。


  可她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男人扣著她的腰反複,她隻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扔進了沸水裏,沉不下去,也浮不上來。


  沉浮之間,她不得不顫著嗓子叫了他。


  “夫君……”


  “阿姝!”


  他亦回應了她,終於在最後一次力道中結束了。


  俞姝腦中混沌了一時,想拾起衣裳穿起來,卻被徑直抱去了淨房。


  她臉上如燒,等到回過神來,被卷進了柔軟和暖的錦被裏。


  她這才稍稍喘了口氣。


  男人卻將她與錦被一並撈進了懷中。


  他撫上了她的小腹,指尖輕輕摩挲。


  俞姝癢得不行,隻聽他道,“阿姝快些有孕吧,我想要我們的孩子。”


  隻一句,俞姝立時清醒了。


  她睜開眼睛,視線裏隻有微弱的燭光。


  *

  虞城。


  是夜,一場惡戰從天而降。


  襄王的兵馬出現的突然,可被偷襲的虞城卻堅固如鐵桶,不僅如此,甚至早有準備。


  襄王襲城的軍隊立時陷入劣勢。


  遠遠潛伏在一旁的一隊人馬中,當頭的將領得知了前方戰報。


  “沒想到,俞厲竟然這般厲害,襄王兵馬籌備多時,全然沒占上風。”


  副將問他,“那怎麽辦?看著俞厲似是有了防備,興許襄軍走漏了消息。”


  將領卻不怕,“那是他們襄軍的事。咱們國公爺也早就料到了襄軍不敵俞厲,這才派了我等秘密潛伏於此。襄軍會走漏風聲,我們可不會,這一戰機密,勝敗就在於此!”


  他說完,哼笑一聲,“襄軍沒用,我們便幫他們一把!”


  “所有士兵聽命!協助襄軍,進攻虞城!”


  話音落地,潛伏於暗夜中的兵馬如同黑夜中的狼群,一瞬間傾巢出動。


  ===第61節===

  他們直奔虞城而去,欲於虞城集中精力對付襄軍之時,迅速打開另一道城門。


  然而軍隊剛到城門下,忽然有無數火箭從城牆上飛射而出。


  等到將領看見時,還未展開戰鬥的官兵已經到了城下,想逃也逃不掉了。


  太多的人中箭,又在倒下之後,與地上潮濕的泥土一道,猛然燃了起來。


  副將連擋兩支箭衝了過來。


  “將軍!地上是油!有埋伏!”


  將領在一瞬的混亂之後,大呼一聲。


  “撤退!所有人撤退!”


  可中了埋伏的官兵們,卻又如何撤退?!

  最後隻有親兵和副將,勉強護著將領趁夜逃了。


  逃出來的兵連一半都不到。


  將領看著遠處城門口,和兵敗的襄軍連成一片的火海,將領突然意識到不對了,指骨攥得劈啪作響。


  “不是襄軍走漏了風聲,是我們,是我們!”


  他痛心疾首,立刻叫了傳信兵。


  “快!快快返回京城,稟報國公爺——有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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