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這片田莊與城中隔絕, 如今連著陰天下雨,道路泥濘,站在田莊門口放眼望去, 竟一個行人都看不到。
俞姝的消息並不好送出去。
趙勉既然敢在此處借宿,那麽她的人一言一行都在趙勉的監視之下。
前些兩日,她每日都讓人送信回拂城,詢問鼠疫的情況,這兩日的信是沒辦法送了。
她不想同趙勉硬碰硬, 於是隻好等待機會。
連著下了兩日雨,到了第三日下晌,終於晴了一陣子。
幾片烏雲散開了來, 露出淺淡的藍天。
暮哥兒同鄰家雙胞胎真正熟絡了,在院子裏跑著玩。
或許是有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雙方暗中防備又對峙的氛圍,鬆散下來不少。
田莊養了些雞鴨鵝, 孩子們初初看著新奇, 之後便開始同這些雞鴨一同玩鬧, 尤其林驍的雙胞胎,瞧著是溫和的脾性,玩鬧起來也不輸人的,把後院鬧得雞飛狗跳。
暮哥兒從前在村人家中見過這些,隻是從未靠近過, 這會靠近同雞鴨逗樂, 小兒臉上的笑影都多了許多。
俞姝有意縱著他們鬧騰, 並不去管。
見她心裏有數,宋又雲也放心不少,多半去同林巧之說話。巧之雖然不同她言語, 可也慢慢不再躲著她了。
天放晴這會兒,孩子們便追起了雞鴨。
誰料,這一鬧騰,竟然將一旁關著大鵝的籠子鬧騰開了。
雞鴨也就罷了,人追它們就跑。
可大鵝就不一樣了。
三隻凶巴巴的大鵝伸著頭撲棱了出來,照著林睿之的屁股就扭了上來。
睿之被扭得嗷嗷大叫,把敏之嚇得滿院子跑。
暮哥兒是曉得大鵝厲害的,蹬著小腿跑出去叫大人過來。
可他小人家認錯了路,一頭紮進跨院裏,直到看著院子裏一圈陌生人。
其中一個男子穿著似他爹爹一般的錦袍,坐在院中的竹椅上。
他歪著頭打量了一下那個男人,男人同他笑笑,跟他招了招手。
“過來。”
暮哥兒不想同他親近,隻是一轉頭,就瞧見了大鵝追了過來。
他沒辦法了,隻能蹬著小短腿跑了過去。
俞姝到的時候,一眼就瞧見暮哥兒正坐在趙勉身邊,趙勉正拿了點心給他吃。
俞姝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暮哥兒,”她連忙叫了兒子,兩步走上前去,將暮哥兒抱了起來,連番打量著小兒有沒有事。
“你怎麽過來打擾客人?”
俞姝心急,隻怕出了差錯。暮哥兒聽著,臉上露出兩分委屈。
“孩兒沒打擾客人。”
俞姝這般,趙勉拿著點心的手懸在了半空,而後一頓,將點心放了下來。
“算不得什麽打擾,方才大鵝追著他,不得不跑到了此處,娘子不必怪他。”
俞姝自然是不怪暮哥兒的,她隻是不想讓暮哥兒同趙勉有什麽過多的接觸。
當下,她便同趙勉說了兩句客氣話。
“ 不打擾客人休息了,我們先回去 ”
然而她話沒說完,趙勉便叫了她。
“娘子怕我?”
這話說得俞姝一愣,她不由向趙勉看了過去。
男人臉色仍舊有些發白,帶著病態,此時看過去,就像是個養病的富家公子。
隻是俞姝可不會忘了他的作為。
她沒有回答,反而問趙勉。
“客人為什麽這樣想?客人有什麽讓我害怕的?”
她反過來這麽問了一句,倒把趙勉問笑了。
他不由地多看了抱著孩子的韓娘子幾息。
女子年歲算不得大,若是沒有孩子在身邊,便說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也是有人信的。
隻不過比之姑娘家的羞澀靦腆小意,她卻大方得體,柔中帶剛。
他是造反的王,領兵作戰多年,身上自有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
尋常人見了害怕,也是自然的。
但她倒是沒怕,是她見過比他身上氣勢更勝的人,還是因他重傷未愈,身上氣勢有所削弱?
趙勉不得而知,隻不過莫名看著這對母子,心生親近之意。
他溫聲道,“我自是沒什麽可怕的,方才也隻是同哥兒說說話罷了,哥兒甚是乖巧。”
他說著,還指了指旁邊的點心,道是小孩子喜歡的那種。
他透出和善的意思,俞姝要是一味防備他,反而令人生疑。
於是倒也不急不忙地抱著暮哥兒坐了下來,拿了點心問暮哥兒,想不想吃一點。
她瞧著小兒,小兒看著娘親,乖巧懂事地搖了搖頭。
“孩兒不餓。”
他不吃,俞姝放了心,暗暗捏了捏兒子的小手,回頭瞧了趙勉。
倒是趙勉在這時問了個問題。
“之前聽說娘子夫婿多年未還家了,那這孩子豈不是沒見過爹爹?”
俞姝不知他問這麽作甚。
她扯著謊話,點了點頭,“孩子確實沒見過他爹爹。”
她不清楚趙勉的意圖,隻在心裏來回想著,怎麽把謊話說得像模像樣。
可趙勉又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娘子就沒想過,亂世如此,若有個萬一 娘子想過二嫁嗎?”
俞姝一愣,詫異看向趙勉。
他這問的都是些什麽問題?
趙勉卻在她的目光裏,稍僵了一下。
他也不知自己怎麽就問了這個,似乎是 問多了
“唐突了。”他立刻道。
但俞姝被他弄得有些懵,想了想還是回答了他。
“亂世如此,人活著或者死了,誰人都不知道,我怎麽能三五年不見他回家,便另嫁他人呢?若夫君死裏逃生,見到家中妻兒皆不在了,該是何等傷心?”
她這般半真半假地回了,趙勉竟然聽了進去。
趙勉看著母子的樣子,心中說不出是何感覺。
若是自己一朝陷入生死不知的境地,隻怕他那後宮早就亂了。
可還有一個人似韓娘子這般,怕他傷心,願一直等待?
隻怕是沒有的。
俞姝沒過多同他言語,客氣了兩句,便抱著孩子走了。
俞姝母子離開了半晌,趙勉仍舊看著她們離開的方向。
幕僚章先生過來,給他端了一杯熱茶。
趙勉忽的說了一句。
“這般有情有義的女子,是不是不多了?”
章先生瞧著他怔忪的神色,暗暗琢磨了一番。
“您說得是,韓娘子說等夫君三五年,但看她家小兒,也有四五歲了。她這般年輕,總還是要再嫁的。”
“她會嫁嗎?”
趙勉低聲喃喃兩句,又向俞姝母子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打發人去城中買菜,趙勉的人也在暗中跟著,隻怕他不走,咱們是走不了,消息也難傳出去的。”
宋又雲頗為憂心。
俞姝說不急。
“我想再過一日,應該就有能傳出去了。”
“有辦法麽?”宋又雲訝然。
俞姝低聲同她說了幾句。
“ 她看似閑散做派,實則心細如發,會發現的。”
拂城。
宴溫把人叫過來問了一遍。
“王姬兩日沒傳信過來了嗎?”
下麵的人說是。
宴溫隻覺不對勁。
鼠疫的事情雖然有了進展,但這幾日,俞姝每日都要來信問及情況,眼下兩天沒有來信了,人也沒回來,總有些不對勁。
她畢竟是在草原王庭做過多年閼氏的人,這些敏感還是有的。
且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宴溫左右思量了一番,問了俞姝她們在英州的田莊位置,喚了人來。
“過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說著,她又琢磨了一下,“我總覺得不太對勁,你們去英州要暗中行事,小心為上,隨機應變。”
她特特點了幾個機敏的侍衛過去。
英州城外的田莊,翌日一早,俞姝剛起身,正帶著暮哥兒吃東西,就聽到了外麵的消息。
道是有幾個道士,路過此地,想要借些茶水解渴。
來了幾個道士,趙勉的人立刻暗中盯住了他們。
俞姝隻裝作不想見,讓人打發,說不喜道士。
但宋又雲說自己這幾天總是多夢,想讓道士看看,勸著自己的“妹妹”多行善事,才見了道士。
這般一番推拉下來,趙勉的人對道士鬆懈了幾分。
道士離開之後,他們的人跟了許久,見著去了英州,又從英州往武當山的方向去了,便沒有再跟。
隻是這些道士撇開了跟隨的人,立刻換了打扮,直奔拂城而去,將一封俞姝手書的信,遞到了宴溫手裏。
那信藏在道士的黃符紙中,宴溫揭開了一看,忍不住哎呀了一聲。
“天爺,怎麽就這麽巧?”
她看這封信的時候,正在俞厲房中替俞厲通風。
連太醫們也道,如今天暖起來,是該讓久悶的房中透透氣。
宴溫把信看了,走到了俞厲的床邊。
她嘀咕,“俞將軍還是快點醒吧,阿姝現在同趙勉遭遇上了,這也太巧了些 ”
她是自言自語,沒指望俞厲聽到的,隻是思量著給五爺傳信,得想辦法接應俞姝。
可她這話音落地,就有個聲音,忽然在房中響起。
“什麽事太巧了?”
宴溫張口要回,突然意識到什麽,吃了一驚。
是俞厲在問她?!
她被驚到,手中的信不小心落了下來,落在了俞厲臉上。
俞厲剛醒過來,就被蓋了一臉,他清咳一聲。
“宴娘子這般,俞某是看不清信上的字的。”
宴溫這才完全回過神來。
俞厲是真的醒了!
她急忙拿開了信。
這事可不能告訴他!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小紅包收到了嗎?快全部完結了,明天再給大家發一波小紅包。
晚安明晚9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