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桃花瘴(下)
唐兵和盤二狗站在山崗上,看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樹林里閃出,幾個跳躍,朝這邊撲來。唐兵之前見過鬼狒狒,倒是沒那麼害怕,盤二狗卻嚇得坐在了地上。黑影對他不屑一顧,幾個跳躍一閃而過,奔至汽車邊,將長臂下夾著的一個人撂下。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黑影又飛快地閃過了,幾分鐘后,又閃現了,腋下挾著一個人。這次,看清了,黑影腋下個人是老三。
他倆頭昏眼花看著這一切,直至黑影消失得無影無蹤,才回過神,跑了過去。
昨天,三個大男人找到半夜,最後筋疲力盡才回汽車裡窩了會,今天一大早又起來分頭找。
唐兵在附近轉悠,正好撞上來接老三的盤二狗。
看到地上地上蜷曲著一對男女,唐兵不敢耽擱,扯開嗓門叫來老顧和王子強,將兩人搬上車,開車跟著盤二狗風馳電掣衝到澤子坪。
到了盤家院子外,停車,唐兵下車奔入屋裡,驚慌失措地叫囔:「盤師公,救命,救命呀……」
盤師公「嗯」了聲,慢條斯理道:「把女娃放裡面床上去。」
唐兵急忙回頭去抱下宋文韻,進屋放到裡屋的床上。
老三已經清醒,但身子還是軟綿綿的,全身上下都癢。他拿出嘴巴里那塊臭烘烘的東西,仔細看,赫然就是丟失的護身符!他不及細想,順手塞進口袋裡,邊抓癢邊搖晃著進屋。
老三軟綿綿地靠在火塘邊的椅子上,渾身奇癢難忍。聽到動靜的盤阿婆蹣跚而至,看見這般情形,搶上前一把捧著老三臉左右端詳,淚漣漣地道,「我的孫兒啊!」
「阿婆,沒事,就有點癢。」老三故作輕鬆地說。
「癢什麼癢!這是中了瘴毒!」盤阿婆踮著小腳幾步奔至裡屋的門口,大聲吼,「老東西,你給我出來!你要不把我孫兒救活,我,我跟你.……離婚!」
正進門的盤二狗一腳沒踩實,踢上半尺高的木門檻,幸虧慌亂中抓住了門框才沒栽倒。盤阿婆,您這是毀三觀啦!太彪悍了!
盤師公正在裡屋施金針,用刺身術法替宋文韻解毒,聞聲也是手一抖。他老臉一熱,沖外屋厲聲道:「鬼喊什麼?那臭小子死不了!把火上的茶倒一碗給他喝。」
盤阿婆哆哆嗦嗦去倒茶,盤二狗忙搶在前面,「阿婆,我來,我來。」他是盤師公差人打電話找來的,風風火火跑來,還不明就裡。
火塘上吊著的砂罐里在煮茶,味道怪怪的,沒有絲毫茶葉的芳香,卻有股鬼針草的澀味。
鬼針草盤二狗知道,這草到處都是,煮熟了,可以餵豬,但從沒聽說有人泡茶喝。師公祖不會窮得連茶葉都喝不起吧?他大是心痛,打算回頭背一蛇皮袋茶葉來孝敬盤師公。
老三渾身火燒火燎很不得勁,恨不得將身上的皮剝下來。他忍住奇癢,接過唐兵倒來的熱茶,急不可耐地大喝一口,燙得鬼喊鬼叫。
盤阿婆見狀,上前拍著老三的後背,我的心肝、我的孫兒地叫喚。
幾分鐘后,盤師公出來了,冷哼一聲,去神龕前燒了香,拜神。
老三端碗在嘴邊吹了吹,閉上眼喝了一大口。茶水黑乎乎的,杯子髒兮兮的,看上去就倒胃口。
這哪裡是茶嘛,根本就是毒藥,又苦又澀,喝了立馬想吐。老三裝模作樣地稱讚:「阿公!這苦丁茶真好喝。」
「不是苦丁茶。是葯,專解瘴氣的毒。」盤師公燒了香,坐上椅子專心擺弄竹煙桿,「茶里除了鬼針草,還放了蚯蚓。」
「蚯蚓!」老三剛想說什麼,感覺小肚子一陣比一陣緊,裡面好像翻江倒海般,急忙捂著肚子奪門而去,奔茅坑裡拉得天昏地暗。茅坑又小又簡陋,幾根圓木架在糞坑上留出一條縫,臭氣熏天。
老三從茅廁出來,頭昏腦漲腿發軟。
「那座山谷叫蛤蟆坑,常年有霧,山裡又有溪流,陰氣重,是惡鬼居所,一般人都不敢去。現在搞旅遊開發,來來往往的人多了,陽氣旺盛,沖淡了那裡的陰氣。要不,你們早沒命了。」盤二狗說。
「有這麼誇張嗎?」老三不太相信。他慢吞吞進了屋,一屁股坐在火塘邊。身上的癢意漸漸消散,可血痕猶在,衣服上也是斑斑血跡。
這次深入蛤蟆坑的遭遇太過詭異,他一時想不透其中的奧秘。想了想,他把口袋裡的護身符拿出來,遞給盤師公。
盤師公撫摩著令符,竟老淚縱橫。睹物思人,他與鍾阿滿師徒情深,這會,他想起了過往的許許多多。
老三陪著唏噓。好半會,盤師公問:「令符是在哪找到的?」
「這個,這個,也不算是找到的。」老三提及早上的怪事,「是一個像猴子樣的大怪物塞到我嘴裡的。是這個怪物把我們從五鬼谷抱出來的。」
「是鬼狒狒。」盤師公將令符遞給他,「你留著。那隻鬼狒狒是你義父當年救活的,那時,它還很小。」
「我們第一次就遇到過它,當時,它差一點掐死我。」老三恨恨說。果然是鬼狒狒!
「你這不是沒死嗎?上一次它看到了你身上的令符,所以放了你。令符有你師父的氣味,這畜生有靈性!」盤師公把令符放鼻子下聞了聞,「是鬼狒狒的口水。這畜生的口水可以化解瘴毒!」
原來如此。老三恍然大悟。義父當年救下小鬼狒狒,並跟它混熟了,鬼狒狒能感受令符上義父的氣息,所以,三番五次幫自己。
不對,令符是被人偷走的,怎麼會到鬼狒狒手上?
「看樣子,偷令符的人來莽山了。」盤師公撇撇嘴,將令符給老三,「你戴著。之前我教你那套心法,是讓你練出內力,抗拒心魔。現在令符失而復得,你個臭小子,總能因禍得福!」
這會,裡屋傳來宋文韻的呻吟,盤師公叫盤二狗去燒水,準備熬藥湯給她泡澡。然後,指了指裡屋,讓老三端葯湯去喂她。
老三硬著頭皮端了碗葯湯進去,在五鬼谷糊裡糊塗奪了人家的處子之身,現在,還不知道怎樣跟她交代。床上躺著的宋文韻身上到處是紅腫的斑塊,有幾處已經潰爛。
宋文韻醒來了,睜著眼,一對眼眸閃著清幽幽的光,「怎麼回事?我這是到哪裡了?」
「你中了瘴氣。把這葯湯喝了。」老三將葯湯放在床頭,「是盤師公救了你。這是他家。」
宋文韻突然覺得身子奇癢,臉色一紅,「你,出去。」
老三忙轉身出去。等他出去,宋文韻止不住到處抓癢,那種深入骨髓的癢令她無法忍受。癢至極處,她脫下外衣外褲,剩下了內衣內褲,原本白凈的身子一片通紅。
大家聽到宋文韻的呻吟,不知所措。盤師公在門口彈出一指,一道氣勁飛去,點住了宋文韻的麻穴,她身子一軟便動彈不得了。
「去,喂她把葯喝了。」盤師公面對老三說,「完了后,再帶她去後院泡葯湯。」
「這——」老三傻眼了。師公祖,您到底安的什麼心啊?您不會掐指算算啊,我跟她有說不清道不白的過節?
「快去。」盤師公不容他遲疑,厲聲道。
老三忙不迭去了。床下的小青龍緩緩爬上窗戶,回頭朝他頓了頓,溜走了。
床上的宋文韻手腳動彈不了,但在咬緊牙關拚命扭動著身子。那種奇癢老三有體會,真正的刻骨銘心。他坐在床沿,扶起她,「這葯能止癢。」端起葯碗喂葯,宋文韻如同聽話的乖孩子一般,張開嘴一口一口的喝葯。
「好苦!」宋文韻皺眉道。她竭力想將記憶力那些零零星星的片段連成一段清晰的印象。她只知道桃花瘴是一種傳說中的毒氣,可能跟沼氣差不多,人聞了會缺氧而窒息。但如今的情形看起來不是那麼簡單。桃花瘴當是一種非常厲害的毒,具有極強的腐蝕性。她總算有一點明白,上午在山林里發生的迷亂,不是老三蓄意而為,想到這裡,對老三沒有那麼痛恨了。
喝完了葯,宋文韻身上的癢意立減,更奇怪的是,手腳也能動彈了。
「別亂抓。」老三依舊扶她躺下,「毒液流到其它地方會產生新的潰爛。」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宋文韻。命運跟他開了個玩笑,情節還相當的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