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齊香菱剛開始聽到“破鞋”兩個字的時候還會心裏一顫, 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無所謂了。
她沒有做過那種事,不管別人說什麽, 她隻要自己沒做過, 那就可以了。
屋裏,老趙低聲道:“孩子他媽, 你快別亂說話了!陳大隊長都過來了, 齊家那個當兵的也過來了,事情大了,你趕快起來吧!”
“陳二本過來幹什麽?還想逼著我兒子娶那個破鞋不成?”
堂屋裏,趙家強紅著一張臉解釋道:“你們別聽我媽的話,她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香菱,你能跟我聊幾句嗎?我想跟你解釋一下昨天的事情……”
“你想解釋什麽呢?”齊香菱站在童珊珊的身側, 低聲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風頭過去後, 一切都平靜了, 你再跟探探你媽的想法。”
“這確實是我不對,我太著急了, 我們倆也處了這麽久了, 我想著大家都知道童建國那事兒了以後, 對我們倆的事情反而是個幫助,我就說出來了。但是我真的沒想到我媽在詐我,我在家裏跟她說得好好的, 她趁我去茅廁的時候,就拿了刀衝到你家去了。我知道我做錯了, 但是這件事還是可以挽回的。香菱, 你給我一個機會, 求求你……”趙家強看上去還是緊張齊香菱的。
但說實話, 他有一個這樣的媽,對任何女孩子來說,他都不是一個良配。
齊香菱沒有看他的眼睛,她沉聲道:“趙同學,我們沒有機會了。”
趙家強渾身一抖:“你說什麽呢?怎麽會沒有機會了呢?香菱……”
童珊珊說:“趙同誌,你先別說這麽多廢話了,你連你媽都請不出來,就別想著其他事兒了,好嗎?”
趙家強這才慌慌張張跑去了他媽的臥室,跟老趙一起勸說。
齊信川站在堂屋朗聲道:“我今天陪我妹妹齊香菱過來,是想告訴你們,我們齊家堅決反對她跟趙同誌處對象這件事。我爸媽也說過了,就算香菱這輩子做老姑婆,也絕對不會讓她跟趙同誌結婚的!”
一聽這話,孫二嬸在臥室裏罵道:“還想騙人呢?我兒子這麽好,你那個不要臉的妹妹早就纏上我兒子了,哪會這麽容易放過他?我告訴你們,你們別想讓我上當!”
“上什麽當?我今天就告訴你們了!是你兒子追求我的!是你兒子中學就給我寫信,是你兒子在我離婚後照顧我的,也是你兒子提議我們倆處對象的!還有!我齊香菱今天指天發誓,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跟趙家強結婚!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要是我跟趙家強有任何關係,就讓我不得好死!”齊香菱突然大吼一聲。
臥室裏安靜了一會兒,趙家強驚恐地衝了出來:“香菱……”
齊信川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繼續大聲說:“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關於孫二嬸在村裏汙蔑我妹妹的事,如果你們家孫同誌不在大隊裏公開給我妹妹道歉,我們會去法院狀告孫二嬸。”
老趙驚呆了:“什麽?狀告?什麽意思?這要咋告啊?”
陳二本道:“去法院告啊,就許你們胡說八道汙蔑人家小同誌,不許人家去告你們?我告訴你們啊,法院那邊小齊都去問過了,這事兒啊,一告一個準!”
孫二嬸慌慌張張從臥室跑了出來:“你說什麽?你們要告我?我才要告齊香菱這個破鞋勾引我兒子呢!你們齊家人都不是好東西!你要是敢告我,我就一頭撞死在你們家門前!”
她看上去麵色紅潤,說話精神很足,一點兒也不像是在生病的樣子,可見這個人很不好惹,趙家強這輩子大概都會被他媽管得死死的了。
陳二本吼了一嗓子:“給我閉嘴!這在說正經事兒呢,一天天的尋死覓活,是想幹什麽啊?”
老趙趕緊捂住了孫二嬸的嘴巴,然後小聲道:“陳大隊,有什麽事兒你說,我們聽著呢。”
“那我就說了!你們給我好好聽清楚!齊香菱呢去市裏的醫院做了一個驗身報告,報告蓋了公章,法院那邊也是承認的,證明她沒有過夫妻生活,身體上呢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所以老趙你媳婦兒在村裏宣揚她那些事兒,屬於造謠跟……”
“侮辱。”齊信川補充道。
“對,侮辱!因此呢,齊香菱有權利要求老孫你在大隊公開給她道歉,並且承認自己是在造謠,都是在瞎說的。”陳二本嚴肅道:“要是老孫你不道歉,那人家齊家隻能去告你了。你知道的,造謠這個事情還是比較嚴重的,到時候鬧不好就要被關起來坐牢的,坐牢可比牛棚苦多了……”
“道歉!我們肯定去道歉的!”老趙立刻說:“原本,我們就知道香菱是個好姑娘的,是孩子他媽沒有弄清楚,她絕對不會有意的……”
孫二嬸掙脫開丈夫的手,她急吼吼地衝過來說:“什麽報告?給我看看!我不相信!”
齊信川舉著那張報告給她看,孫二嬸是上過掃盲班的,認識字但不多,所以讀起來很吃力,但看了三遍之後,她還是看懂了。
“齊香菱你真是個姑娘?”孫二嬸盯著齊香菱,一臉的匪夷所思,“你是個姑娘你咋不去告童建國?”
齊香菱不跟她說話,齊信川收起那張紙,然後冷冷道:“該說的話我們已經說過了,一會兒收工的時候,你們就準備好去道歉。如果不道歉,那咱們就法院見!”
“不是不是!你等等!”孫二嬸抓住了齊信川的一隻袖子,道:“這事兒要我道什麽歉?既然你妹妹沒有破瓜,為啥不去告童建國?她自己不告童建國,倒是要來告我?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你們齊家怎麽回事啊?”
童珊珊說:“你放手,別拽懷了我愛人的袖子!我跟你說,我們喜歡告誰就去告誰,這是我們的自由,你管不著!你隻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
“什麽事?”孫二嬸昨天被童珊珊動過手,所以有點怵她,趕緊收回了那隻手。
童珊珊一字一句朗聲道:“你記住了,你造謠的那些話,是會讓你坐牢的!選擇坐牢還是選擇當眾道歉,這都隨便你。還有,讓你兒子離我們家香菱遠一點!我這個做嫂子的脾氣不好,力氣也大,要是被我看到你兒子靠近香菱五米遠,我就會揍他一頓!你別以為我離得遠,我就不會揍人了!我會讓齊家人幫我記著數字,姓趙的隻要靠近香菱一次,我就記一次,等我有空回來的時候,把他鼻子都打歪!我告訴你,我說到做到!”
“你……你!”孫二嬸慌了,“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我就是欺負人啊,我高興,你管得著嗎?”童珊珊甜甜一笑,“還有啊,我可是童家人,我是姓童的,你不會以為,我童珊珊是什麽好人善人吧?”
孫二嬸目瞪口呆,愣在了那裏。
陳二本咳嗽一聲,假意把童珊珊拉開,然後嚴肅道:“你們也別說人家欺負人,明明是你們欺負人在先的!齊香菱一個年輕姑娘,你孫同誌是缺了大德才會去造謠人家跟……跟那誰做過什麽!你自己也是個女人,你怎麽能無憑無據造謠人家姑娘啊!就算人家家裏人真的欺負你們了,那也是你們活該!反正我跟你們說啊,這事兒我們大隊已經記錄下來了,公社那邊也報備了。今天晚上收工的時候,我會召集大隊的人過去開會。你們要是去道歉,就跟我說一聲,當眾道個歉,說你就是欺負人家小同誌了,你在瞎說你在汙蔑,這事兒呢,也就過去了。要是你們不去道歉,那公社就支持齊香菱告你們。好了,就這樣吧,孫同誌你不是還在生病嗎?不耽誤你躺著了啊,我們走了。”
說完,陳二本就帶著齊信川他們三個人走出去了。
趙家強跟老趙慌慌張張從裏頭追了出去,老趙大聲喊道:“陳大隊!陳大隊!”
“老趙啊,幹什麽?還有話要說啊?”陳二本轉過身去。
“你放心,道歉的,我們一定會去道歉的!這事兒本來就是孩子他媽做錯了,不管告不告,我們都要道歉的。”老趙一臉驚恐。
“行,那你兒子幫孫同誌想想措辭,我呢,會做一個評判,要是這個道歉不夠誠懇,我不會讓你們通過的。”陳二本說:“行了,你們準備準備吧,我們回去了。”
“等等!香菱!香菱你先別走,你至少聽我說幾句……”趙家強紅著眼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陳二本說:“姑娘啊,對象不處了,也要跟人家把話說清楚。今天,叔也在這裏,叔幫你們做見證人,你想說什麽,就說吧。在這裏做個了斷,以後呢,就沒有瓜葛了。”
齊香菱用顫抖的手捏住童珊珊的手臂,然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抬起頭來。
她說:“好,那我就在這裏跟趙同學說清楚。我以後,不跟你處對象了,我們倆沒有關係了。你之前給我寫的信,給我買的頭繩子、小梳子……我都會裝好了,讓人還給你的。我給你寫的信,你願意還就還給我,不還你就拿去燒火吧,反正我不要了。其他的,也沒什麽了,就這樣吧。”
“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同意!”趙家強哭了起來,“我媽是做錯了,但是她會跟你道歉的,我跟我爸也會想辦法讓她改的,我會讓她知道你是好姑娘的!香菱,求求你,別跟我分手,香菱……”
“我還是要跟你分手的,我不想有一個那樣的婆婆。以前,童建國的媽就狠狠欺負過我,現在你媽跟他媽差不多,我真的很害怕。就像我哥說的那樣,我就算一輩子做老姑婆,我也不會跟你結婚的。這樣吧,是我配不上你吧,你去找一個更好的對象。”齊香菱說:“趙同學,再見。”
說完,齊香菱拉著童珊珊就往前跑。
趙家強拔腿要追,被齊信川給攔住了。
“我警告你,別靠近我妹妹。你們已經不是對象了,你再靠近她一步,那就是耍流氓。”齊信川冷冷道。
陳二本也說:“小趙啊,人家姑娘已經說清楚了,你也放棄吧。”
“可是……”
“別可是了。”陳二本語重心長道:“叔也年輕過,叔也是過來人,你聽我一句話。你要是真的喜歡香菱,你就放過她吧。你有一個這樣的媽,你怎麽忍心讓你喜歡的姑娘嫁去你家受這種苦啊。”
話音一落,趙家強如被雷擊,整個人張著嘴巴僵硬在了那裏。
“我看你的樣子,知道你大概是聽懂了,那就這樣吧,你回去吧,好好教你媽怎麽道歉。”陳二本認真道:“你別忘了,你媽說的那些話,會毀了一個女同誌的一生的。”
趙家強沒有說話,但他紅著眼睛點了一下頭。
陳二本輕輕歎了一口氣,跟齊信川一起走了。
兩個人走出去老遠一截,陳二本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趙家強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小趙有那樣一個媽,香菱這次還是可以嫁個好人家的。”陳二本說。
齊信川說:“香菱還是想得太天真了,她得長個教訓了。”
“你啊,這個做哥哥的,也別太嚴格了,香菱上頭三個哥哥,她想法單純一點也是正常的嘛。”
“那麽單純,害的還不是自己?”
“我聽說,你之後要給香菱弄去礦上幹活?”
“有這個想法,給她換個環境,順便讓她吃吃苦。”
“那到時候,你們家可就少一個人掙工分了。”
“香菱是女孩子,就算不去礦上,遲早也不算家裏的工分,大家都能想得明白。”
陳二本又笑了起來:“還是你們齊家通情達理,要是人人都跟你爸媽一樣,我在大隊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之後,齊信川一直把陳二本送到家,反複道謝了才回到齊家。
下午收工,大家正在登記當天的工分,就聽見鑼聲鐺鐺鐺地響了起來。
生產隊過去有一個老舊的戲台子,是木頭搭建的,挺多年的,但很結實,一直沒壞。
現在戲是沒法唱了,但戲台子還有用,平時開個會什麽的,都是在這裏。
村民們全都走到了戲台子那邊,然後等著陳二本上台跟他們說話。
在這裏開會是不容易的,首先沒有擴音器,得扯著嗓子說話才能讓最後一排也聽見。
其次人太多,大家總喜歡小聲議論幾句,所以一般一個會開下來,陳二本的嗓子都得喊啞。
今天的會很簡單,陳二本簡單說了春耕的一些事項,就大聲說:“還有一件事,是這樣的,我們生產隊的孫月同誌,最近幾天散布了一個非常不好的謠言,造成了很壞的影響,現在大家傳得沸沸揚揚的,孫月同誌感到很慚愧,決定站出來,在大會上給被她汙蔑的齊香菱同誌道歉。好,我們現在請孫月同誌過來,鄭重道歉!”
戲台子底下登時炸了鍋,大家議論紛紛。
“道歉?”
“孫嬸子給齊香菱道歉?”
“那她之前是在瞎說啊?”
……
“安靜!鄉親們!安靜!聽孫月同誌道歉!”陳二本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大家這才慢慢安靜下來,然後看著台上的孫二嬸露出好奇的目光。
孫二嬸滿臉的不情願,她穿著一件舊棉襖,一雙破棉鞋,頭發梳的鬆鬆散散的,看上去就跟剛剛打過架一樣。
事實上,她剛才還真的打過一架,是跟老趙打的。
他們在家商量得好好的,為了不坐牢,孫二嬸得過來道歉,但事到臨頭,她又反悔不想過來了。
老趙原本還在好聲好氣勸說她,但鬧得一久,孫二嬸就跟他打起來了。
老趙後來被逼得沒辦法,大吼一句:“行!你今天要是不去道歉,那等你坐牢了,我們就離婚!我們老趙家清清白白一輩子,我可不能娶一個坐牢的人!你要是想去坐牢,那咱們就離婚!不然,我都對不起我爹娘!”
對孫二嬸這樣的女人來說,離婚比殺了她還嚴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願意站在這個地方。
但是她上了台,站在那兒猶豫了好久,都不開口說話。
陳二本小聲催促了她一下,她還是不吭聲。
“怎麽回事啊?不是要道歉嗎?怎麽不道歉了?”
“就是,怎麽不說話啊?”
“怎麽了?”
台下的村民又開始議論起來了,陳二本歎口氣,正要開口說點什麽,突然,隻見老趙大步上前,然後大吼一聲:“你們聽我說!”
台下眾人愣了一下,接著全都安靜下來了。
老趙平時在村裏幾乎不說話,這個時候用這麽大的聲音開口說話,別說村民們了,就連他老婆跟兒子都嚇了一跳。
“我兒子之前在跟齊香菱談戀愛,那姑娘是個好姑娘,我兒子一直誇她好,我也覺得她很好,她是離過一次婚,但她前頭那個丈夫不是個好人,離婚不怪她,人家閨女沒有做錯過什麽。現在大家也都知道了,齊香菱是因為什麽離婚的。我兒子就把這事兒告訴了他媽媽,說希望能跟齊香菱結婚。我覺得這是好事兒,我還挺高興的。可是他媽媽前腳聽完這話,後腳就舉著菜刀去人家齊家跟人拚命,還自己瞎編亂造,說人家閨女跟之前的老公公有過醜事兒!你們說,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啊?人家清清白白一個好閨女,也是爹生娘養的,你說她怎麽就能瞎編這種事兒呢?她之後還跟左鄰右舍都說了一遍,我們家鄰居也到處說,就這麽一個晚上一個上午,整個大隊都在議論這件事!可這事兒分明是孫月她瞎編的啊!人家閨女根本沒有做過這件事!”老趙說著說著,居然難過地哭了起來,“我以前也有個閨女的,可是那會兒苦啊,孩子生病了沒熬過去,就沒養大。要是我閨女也長這麽大了,被人編排這種話,我啊,我得跟人家拚命!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這個理兒!”下頭有人大聲說:“但你怎麽知道齊香菱沒有做過那檔子事兒啊?”
陳二本立刻舉起那張證明大聲道:“就憑這個市醫院的證明!證明你們知道吧?齊香菱去醫院做了檢查,證明她從未發生過任何夫妻關係,也就是說,她還是個姑娘家!這個證明上有醫院的公章,到時候她去法院告童建國,也要用這個做證據的!鄉親們啊,這可是鐵證啊,鐵證如山,證明這件事就是孫月編造出來侮辱齊香菱同誌的!我們現在可不是過去的舊社會了,怎麽可以出現這種隨便編排人的惡行呢?你們說,我們是不是應該還給齊香菱一個公道?”
“應該!”台下有幾十個人跟著一起喊。
“那你們再說說,孫月是不是應該給齊香菱道歉?”
“應該!”
所有人都看向了孫二嬸,孫二嬸翻了一個白眼,硬著頭皮道:“我年紀大了,我犯糊塗了,我不該說那種話的,是我不對,我跟齊香菱道歉,這樣行了吧?”
最靠近戲台子的村民大聲吼道:“你這人怎麽回事兒?你編排人那麽難聽的話,差點把人的名聲都給毀了,你就這麽道歉的?”
“就是,這也算道歉啊?”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孫二嬸的臉上漸漸掛不住了,她反正年紀也不小了,人又瘦,幹脆心生一計,哎喲一聲就倒了下去,開始裝暈了。
陳二本嚇了一跳,正要去扶她,卻被老趙給攔住了。
“陳大隊你別扶了,我知道她是裝的。都結婚這麽多年了,我還不知道她嗎?”老趙朝著台下深深一個鞠躬,“對不起,是我們家對不起齊香菱,也對不起大家,對不起!”
“你道歉有什麽用啊?”台下有個大娘陰陽怪氣地問道。
老趙說:“我知道我道歉沒有用,我就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請大家幫我做個見證。我趙鐵山,今天當著大家跟陳大隊的麵,我要跟孫月離婚!”
所有人全都發出了驚訝的叫聲,站在人群最後麵的齊家人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不敢相信。
童珊珊小聲說:“要是真的離了婚,比讓孫月坐牢還難受吧。所以香菱你別難受了,她算是罪有應得了。”
齊香菱拉住她的手臂晃了晃:“你放心,我不難受,我真的不難受,事情都澄清了,我才懶得管他們怎麽樣了呢。三嫂,我不想聽下去了,你能陪我回家嗎?我想早點做飯吃,然後收拾行李。”
“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童珊珊陪著齊香菱先一步回了家。
他們已經商量好了,在齊香菱去礦上之前,她會先去省城住一段時間,見見世麵,也順便放鬆一下心情,全家人都同意了。
之後的場麵童珊珊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她晚上聽齊信川說了,據說非常精彩,孫月跪在地上挽留丈夫,那可比唱大戲熱鬧多了,好多村民為了看熱鬧看到底,連晚飯都沒吃。
“大家的生活都太無聊了,所以才會為了看熱鬧不吃晚飯。”童珊珊說:“可以理解的,我要是沒有報紙看,沒有廣播聽,我也會瘋掉啊。”
“好在這件事已經解決了,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去了。”齊信川拿過她手裏的木頭梳子,開始幫她梳頭發,“在鄉下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
“在大院兒也有風言風語的,隻不過大家會收斂一點,不會鬧得太難堪。你平時太忙,經常不回家,所以錯過了很多大院兒的熱鬧呢。”童珊珊扭過頭,衝他甜甜一笑。
“那有熱鬧的時候,你會像這樣跟過去看個究竟嗎?”
“要看是什麽樣的熱鬧,還要看我當時忙不忙。我那會兒趕著做衣服的時候,可沒有空閑去看熱鬧的。但是現在我不做衣服了,以後我就有空去看熱鬧了。”童珊珊摟住他的腰,“幹什麽,你不喜歡別人去看熱鬧嗎?”
“當然不是,你就算看熱鬧也是有分寸的,你身手也好,人多的地方也能保護自己,我才不擔心你。不過,等香菱去了我們家,你得教她一點兒好的,以後去了礦上,她可要學會為人處世。”
童珊珊笑著說:“她其實什麽都懂,她就是談戀愛的時候容易犯糊塗,為人處世方麵,誰不誇她人好啊?你就別操心這個了。”
齊信川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好,不操心這個了。我現在,隻想快點回家。”
“你這才出來幾天啊,就想家了?我跟小滿出來這麽久了也還好啊。”
“我不是想家,我是想你。”齊信川親了親她的額角,非常克製地說道:“我想單獨跟你在一個房間裏。”
童珊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是這樣啊,那我也想你了。不過,明天你妹妹要跟著我們一起回家,到時候也不怎麽方便的。”
“沒事兒,我早就準備好了,你等著吧。”齊信川歎口氣,“珊珊,我真的好想你。”
“委屈你了,再忍忍吧。”童珊珊感覺到他的體溫越來越高,就趕緊從他的懷裏鑽了出來,“好了,準備睡覺,明天回家啦!”
睡了一個安穩的覺,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飯,全家人送他們幾個人坐上車子。
齊德華雖然之前生了女兒的氣,但這個時候還是挺舍不得的。
他給齊香菱裝了一大袋糧食,都是白米,還裝了幹筍、幹蘑菇、木耳、幹菜和地裏剛剛挖出來的兩大袋新鮮菜,光是大白菜就砍了六顆,夠他們帶去城裏吃上一些日子了。
“姑姑,你去了省城,要給我們寫信呀。”齊小麗拉著齊香菱的手,很是有點舍不得。
齊香菱抱了抱小姑娘,道:“放心,姑姑一定會給你們寫信的,還會給你們寄東西的。”
她這次離開,身上帶了不少錢,都是之前她自己賺的,家裏沒要她一分,都讓她自己帶走。
錢鳳也抱了抱女兒,然後笑著說:“該說的話昨天晚上都跟你說過了,去了省城別給你三哥三嫂惹麻煩就行。”
隔壁家的嬸子端著一個大碗一邊扒拉稀粥一邊說:“怎麽?香菱要去省城?”
“是的,讓她去那邊玩幾天,放鬆一下。”
“那幾時回來啊?能幫我帶個東西嗎?”嬸子笑著問道。
齊香菱笑著說:“嬸子,我可能以後都不回來了,我哥會想辦法讓我去礦上幹活,我到時候直接就從省城過去了。”
至於手續和文書什麽的,到時候會由齊信川回來幫她辦,隻要裝好了送去礦上,也就可以了。
嬸子一愣:“你以後不回來了啊?這是為什麽啊?之前的事情不是都說清楚了嗎?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了,怎麽就不回來了呢?”
齊香菱說:“我想出去見見世麵,這些年家裏一直護著我,讓我什麽都不懂,也不懂看人,所以才會給家裏人添了這麽多麻煩。去了礦上,我靠不了家裏,就要靠自己好好活下去了。”
“這樣啊……那……那你等等!”嬸子端著大碗就往家裏跑。
過了一會兒,嬸子興衝衝地跑出來,遞給齊香菱一根很長很漂亮的紅頭繩:“這是過年那會兒別人送給我的,我這個歲數了,用不上這個了,你年輕,你拿著。就算去了礦上幹活,年輕姑娘也要漂漂亮亮的,拿著。”
“謝謝嬸子。”齊香菱收下那根紅頭繩,顯得非常高興。
“那……那你就這麽走啦?”
“恩,這就要走了。”
“要好好的啊。”嬸子笑著說。
錢鳳微微有點想哭,但她拚命忍住了,她說:“是啊,你好好的,你在那邊要是受了苦,幹不下去了,就回家來,不管怎麽樣,家裏永遠是家裏的。你哥哥嫂嫂們都說過,隻要你想回來,家裏永遠是家裏,你的屋子沒人會動的。”
“恩,我會的。謝謝媽,謝謝爸,謝謝大哥大嫂,謝謝二哥二嫂,等我在那邊賺了錢,會給你們買東西的。”齊香菱衝著他們深深一個鞠躬。
大嫂笑著說:“好啊,那我可等著了,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麽的,到時候看著買就成。”
“是啊,我們都等著了。”二嫂也笑了起來。
齊香菱直起身體,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轉身上了車。
兩個嫂子開始有點想哭了,童珊珊忽然說:“那個,我說一句啊,礦上離咱們公社不算特別遠的,比省城來這裏還近,也通大巴車。香菱要是放假了、過年了,是可以坐車回來的。”
所有人全都一愣,然後,大家全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就是啊,又不是不能回家了,你們怎麽回事啊?哈哈哈哈哈!”齊德華笑著說:“行了行了,反正到時候也就跟信川他們一樣,有時間就可以回來的。好了,都站過來,讓他們開車出發吧。”
齊信川說:“那我們就出發了。”
齊小滿趕緊跟所有人說再見:“我們回家啦,再見再見。”
在一片笑聲中,吉普車開了出去。
齊香菱還一直在笑:“哎呀,真不知道我們是怎麽回事,怎麽鬧得跟我一輩子不能回家了一樣,也就是去礦上幹活罷了,他們還要哭,真是的。”
“都沒轉過那個彎兒來,可以理解的。”童珊珊說:“我聽說礦上一年也有幾個大假的,到時候你提前寫信跟家裏說,買好車票就能回家了。要是想去省城玩也可以,我跟小滿隨時歡迎你。”
齊小滿趕緊說:“對,姑姑隨時去我們家玩,我可喜歡姑姑了。”
幾個人聊著天,車子很快就開到了村口處,隻見趙家強站在路邊,紅著一雙眼睛看著這輛吉普車。
齊信川問:“香菱,要停車嗎?”
齊香菱笑著說:“不用。”
但是在靠近趙家強身邊的時候,齊香菱還是搖下車窗,衝著那邊大喊一聲:“趙家強,再見!”
趙家強愣了一下,他紅著眼睛想要追上去,但吉普車開得很快,沒一會兒就把他遠遠甩在了後頭。
齊香菱深吸一口氣,道:“我終於離開這一切了!真好啊!”
有吉普車不用轉車,乘坐體驗也比大巴車好受多了,齊小滿有精神在車上吃東西,還一直嘰嘰喳喳跟童珊珊說個不停。
到家後,齊小滿更高興了,樂顛顛地去左鄰右舍家裏跟人家打招呼,說自己回來了。
鄭荷花抱著他親了一口:“小滿好像更加活潑了。”
“是的,在鄉下漫山遍野跑,性子比從前野一些了。”童珊珊遞過去一包幹貨,“沒什麽好東西,這是我婆婆自己曬的,吃起來還是很好的。”
“謝謝啊。”鄭荷花跟她太熟了,也不跟她講客氣。
她看著齊香菱跟齊信川吭哧吭哧往家裏搬東西,就說:“這是誰啊?”
“齊信川的妹妹,跟我們來省城玩幾天。”
“長得真好看啊,小齊的父母是不是也長得不錯?怎麽這麽會生孩子啊?”
童珊珊立刻說:“荷花姐是不是也覺得我們家齊信川長相不錯?”
“是的,要不是那道疤,小齊不就是標準的濃眉大眼嗎?不過,我怎麽覺得他的疤痕越來越淡了啊,都快看不出來了。”
“是呢,年輕嘛,新陳代謝好,疤痕總會徹底褪掉的。”童珊珊非常高興。
她抱著齊小滿樂顛顛地回到家,齊信川說:“回家就這麽開心啊?”
“回家開心,但是還有其他開心的事情。”
“什麽事情?”
“我不告訴你。”童珊珊抱著齊小滿去洗手,然後就說:“你們收拾著,我帶小滿去打飯,中午隻能吃食堂了,齊信川順便問隔壁荷花姐借點兒開水。”
“知道了。”
童珊珊背上幾個空飯盒,端著一個最大號的搪瓷杯子跟齊小滿一起出門了。
齊小滿一路上看到熟悉的人就會認認真真跟人家打招呼,還會說一句:“小滿從奶奶家回來了,要上托兒所了。”
小家夥兒長得好看,說話吐字清晰,聲音清脆,大人們也願意認真跟他說話,所以這一路走下去,花了好久才打了飯回到家。
“怎麽去了這麽久?今天食堂很多人排隊?”齊信川看看鬧鍾,“都快過了飯點了啊。”
“你兒子,一路上跟所有認識的人說話,說得舍不得走,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童珊珊笑著說。
齊信川微微一愣:“真的?”
“真的。”童珊珊說:“小滿現在的性格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他現在非常開朗。”
齊信川伸手抱住她:“謝謝你,這都是你的功勞。”
“你知道就好。”童珊珊很得意地說道:“我也覺得都是我的功勞。”
“噗嗤。”不遠處的齊香菱笑出了聲,然後又趕緊捂住嘴。
“好了,吃飯吧。”齊信川說:“時間太緊了,今天也沒法買菜了,晚上咱們煮麵條吃,明天再讓珊珊帶你去買豬肉和雞蛋。”
“好,我還沒有買過菜呢!”齊香菱對這裏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吃了午飯,童珊珊忙著燒水,煤球爐發起來了以後,家裏就暖和多了,之後,全家人又一起去澡堂子洗澡。
雖然人很多,但澡堂子的水壓很大,衝洗在身上舒服極了,出來以後,童珊珊都眯起了眼睛,開始有點昏昏欲睡了。
“三嫂,你去睡覺吧,家裏有我呢,我會陪著小滿的,你別擔心。”齊香菱自動請纓帶孩子。
童珊珊點點頭:“那好吧,我去睡一會兒,我是真的困了。”
她剛剛回到臥室脫下鞋子,就聽見門外傳來了齊信川的聲音:“珊珊,我剛剛去拿信,有兩個同誌過來找你,說跟一個什麽搶劫的案子有關係,珊珊,你知道嗎?”
童珊珊一愣,趕緊穿上拖鞋衝了出來:“我知道的,但是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是真的忘記了……”
在大樹村發生了那麽多事,童珊珊真的早就把路上被打劫的事情給忘幹淨了。
不光她忘記了,齊小滿也沒有再提起過。
齊信川站在門口歎口氣,他道:“算了,你先出來吧。”
門外站著兩個男同誌,一高一矮,高個子是個中年人,矮個子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童珊珊對他們倆都有點印象。
“啊,警察同誌,你們好,我記得你們,你們是那天幫我們處理事情的警察同誌。”童珊珊趕緊跟他們倆握手。
作者有話說:
有紅包~?